啊,如果一切都没发生的话,她会在哪里呢?
在同龄美丽少女们主持的茶会中间,安静地成为其中的一员,边享用差点边与她们分享喜悦。
或是默默锻炼着技艺,做出一些父母想象不出来的功绩,虽然万般阻拦,最后却不得不震惊于她的武勇中。
疑惑和某个男人坠入爱河,整天的心情就宛如渴望依靠风来飞行的云,轻飘飘地徜徉在爱的天空下。
她想象过这些,深知这些可能性的美好,所以才……
扭曲了。
通往未来的选择权被悉数夺走,将属于她的东西一个不剩地剔除,拜此所赐,她的脖子无时不刻不被勒紧。
很空洞,被夺走了一切后,她的身旁就什么也不剩了,连挣扎都算不上的,仅仅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天空,双瞳中映出的并不是白云或是蓝天那样美丽的东西,而是那一晚深深地烙印在灵魂上的颜色。
被送到孤儿院后,究竟经过了多少这样的日子,她不太记得了,期间到底有多少人来试着和她对话,她也不记得了。
“这孩子的亲属好像都不在了,只能让陌生人领养她了。”
“本来还是贵族吧,现在就和街边的弃婴一个待遇。”
“是啊,唯一的区别就是长得好看些,不过,现在看起来就和不会哭也不会笑的人偶一样。”
……
有什么必要吗?
有什么价值吗?
这些人的话语,和她失去的一切比起来不值一提。
所以无论她的手被多少人牵起,无论被多少人抚摸过头顶,她的心脏从没有为那些人跳动过,耳朵、皮肤、眼睛,感受不到任何的东西。
“捡回来是不可能的,但是你同样可以夺走”,那一天,一个男人站在她的面前,不知道是否特地为了寻找自己,男人认真地蹲在了她的面前。
安慰的话语,全盘接受的话语,这些无足轻重的话,日复一日地从她耳朵中穿过,本应温柔的话语,在她的耳朵里竟变得像刺耳燥人的诅咒,那些所谓的善意不过是一味地无视了她所失去的东西。
但是,男人的话语,表达的东西,却成为了音乐一般,给狭隘的屋子打开了一扇门,积累已久的东西,无法排挤的东西,在此刻一股脑地从门中溜走了。
那对年幼的她来说就如同祝福,无法从神身上获得的,却比神更为神圣的祝福。
“我…要怎么做……”
男人的样子最终出现在眼中,澎湃起来的心情,编织出的言语却与她复杂的内心相去甚远的简单。
“先学会善待自己……”
男人把她抱入了怀中,她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夺走”有任何帮助吗?
不久之前还是会撒娇的她,如今却开始把行为与意义搭上了边,明明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可她却认为这是自然的事情。
当一个人学会了以价值来判断好坏的时候,那么他才会成长,父亲以前说过的话,那时的她享受着糖果,而母亲在一旁笑着说,不要因为太贪吃而长蛀牙。
笑不起来了,回忆对她而言只会成为刺痛她的东西。
然而,为什么,自己会因为被抱住,而觉得很温暖呢。
矛盾的心情中,她握住了许久未感受过的温度,决定好不再流的泪水,却像是打开了闸般,无法停止,即便泪水将男人的胸口染得湿透,男人的怀抱也依旧没有松开。
自那一天起,她的背后背负上了比过去更为沉重的东西,至少让她感受不到空洞。
◆◇◆◇◆◇◆◇
这是一个只允许强者生存,弱者只会被吞噬的战场。
不,也许说是地狱才合适。
苍翠魔森,位于扎拉克斯大陆南部的森林,耸立着轻松超越百米的粗壮树木,在这片无人触及的领域,植物自由生长,没有外力的介入树木与植被维持着应有的模样,应该说这里才是最纯粹的自然,生活在此的生物们遵循着食物链,弱肉强食才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那么苍翠魔森与普通的森林区别在何处,这是个好问题。
首先魔森内的生物无一例外地都是魔物吧,哪怕是不起眼的,只有一个手掌大小的生物,也可能是附近百米内的霸主,魔物的强大与否与两点挂钩,魔力量以及战斗直觉,光从这两点而言,它们的战斗水准就已经与人无异了。
毫无疑问,将身体的某个部位结晶化用于储存周遭的魔素,进而转化成供给全身的魔力,这一特殊结构只有魔物才有,而当这机能变得如同呼吸一样简单的时候,魔物的行动就会在举手投足之间混入强大的魔力,这就是人与魔物根本性的不同。
苍翠魔森蕴含着大量的魔素,那些显眼的宛如连接天地一般的巨大树木,其中藏着惊人的魔素,而不起眼的水中,空气中,地面上飘溢着的魔素,能让一个普通人当场眩晕过去。
魔素醉,当无法承受环境中的魔素时,人的意识会变得模糊起来,无法控制行为,就和喝醉了酒一样行动。
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生物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魔物,而且是适应优胜劣汰的规则而生存下去的强大捕食者。
所幸,魔物生存的领域是在苍翠魔森之内,不知这是神的怜悯还是魔物们流传下来的规矩,魔物只会固守魔森的区域之内。
然而魔森的威胁并不止于此,它无时不刻在向外扩张,生存于其中的魔物虎视眈眈地觊觎着人的领域,树木生长以外的边界它们是不会踏足的,所以在边界的地方,总能看到几百双赤红的眼睛盯着外界。
尽管人已经将居住的地方建立在数公里以外,但是魔森在以每月50米的速度朝居所前进着,放任不管的话迟早有一天人会被吞噬的,只有一个选项才能从这些魔物的手中生存下去,去将树木的砍倒维持原来的面积,换句话,人必须踏足这领域才能保证不被吞噬。
魔物,听起来很恐怖,连A级冒险者都无法保证能活着结束战斗,但是魔森内的魔物,比迷宫内或是偶然遭遇的魔物要强上数倍,就算是数百名A级冒险者努力地在魔森内砍伐,也只是杯水车薪。
能够进行魔森面积减少工作的就只有S级的冒险者,或者是相同等级的强者。
所以,她,苏菲亚才会在此处。
在一天的阳光打破沉寂前,苏菲亚睁开了眼睛。
身旁是堆积成山的树木,这些是连根拔起的魔森中树木的幼苗,却要比常见的树木要大上一圈,成长与愈合的速度也要快得多,不是连根拔起就没有意义。
这是苏菲亚在苍翠魔森驻守的第六百天整,尽管苏菲亚计算着日子,但这种整数对她来说并不具有什么意义。
凝望身后空旷的荒地,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身影,沉睡在黑暗中的只有苏菲亚用冰创造的储藏室,那里放置着每月的补给,然而这个月的分量已所剩无几了,原定于来此地交接的公会职员并没有出现。
柔软的嘴唇呼出雾气,将精神灌入躯体,魔力从深处慢慢涌现。
呼呼……
魔森近在咫尺,黑暗中的眼眸们散发着猩红色的光芒,它们眼神中的究竟是仇恨还是食欲,不是同类的话感受不出来,但苏菲亚能理解那眼神中并不包含善意,没有人会在周围,陪伴着露西亚的生物就只有这些随时都想取走她性命的魔物们。
啊,这没什么,不过是已经熟悉了的眼神,不过是两年中的平凡的一天而已。
苍翠魔森的外侧被分为了数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代表着不同势力的强者们,而在西鲁瓦利负责的数公里内,就只有苏菲亚一个人而已。
从成千上万的尸骸做成的床铺上站起后,苏菲亚将卸下地盔甲小心地穿戴到身上,即便是没日没夜的战斗,苏菲亚也无法在穿着盔甲的状况下安然入睡,精神与状态的调整在长期作战中是十分必要的,更何况是苍翠魔森这类险境。
活动僵硬的手指,让魔力缠上指间,这种肆意使用魔力的感觉,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魔力流过身体的每根管道,每个器官的时候,身体就会迎来陶醉的瞬间。
但比起身体的畅**,苏菲亚更在意的自己是否有变得更强,这一份尚待确认的事实。
整整一个月,苏菲亚都没有使用魔力来战斗,如今脚下的尸骸都是这个月苏菲亚以肉搏战解决的魔物们,丢下尸体会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苏菲亚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处理,于是,她只好将它们堆放在一处,用魔力将尸骸们冻起来,越积越多的尸骸,如今变得和山丘一样高高地矗立着。
咔…
“山丘”在动摇,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塌。
嚓……
苏菲亚用力踏下的一脚成为了决定性的一击,白色的冰块从上至下地碎裂,而那些尸骸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一瞬间化为冰屑,成为了弥漫在空中的冷气。
苏菲亚则稳稳地落在地面上,丰满的胸口上下起伏,嘴唇因呼吸而微微打开,与此同时,以公里作为单位的魔森周围,缠上了白色的雾气。
这不是魔法,不需要编织出咒语,正因如此需要进行更细微的操作,魔力在苏菲亚的全身徘徊,为了借助满溢此地的魔素,转化的过程比预估的更为复杂。
感知逐渐暧昧起来,简直像是要从肺腑之间抽出力气,坚毅化的表情也因此变为柔弱的容貌,此刻的苏菲亚宛若惹人怜爱的少女,不自觉地露出软弱,这是苏菲亚被逼到绝境的证明。
不允许失败,如若放松一瞬间就会被惊人的魔素吞噬,那时候的苏菲亚还会留下人类的形体吗,她很清楚后果。
气温在骤降,盘踞在魔森外侧的魔物轻易地感知到了变化,但它们的脚、它们的翅膀、它们的触手却无法移动一厘米。
为什么呢?
它们此刻拼命地想着,但是呼吸和思考一同停滞了,与树木为伴的魔物们,最终借由这份雾气,与树木连接在了一起,永远地被冻结在了晶莹剔透的水的结晶态中。
“
啊,
此即为救赎,
此即为安宁,
此即为永恒。
”
阳光最终冲出了夜的囚笼,太阳将光还于地面的时候,那被笼罩在结晶之下的一切,都将生命还与了大地,唯有闪烁着反射出的温热才能证明它们曾存在过。
“真是不得了☆”
过度专注的苏菲亚的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