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是甜美的,放开困扰,枕着微风而眠,将身体交托给自然,而意识也会潜入朦胧幽深的彼岸。
不过属于我甜美,好像在此刻被“不速之客”打扰了,尽管对方竭力地抑制着羽翼扇动的频率,选择以轻柔的方式靠近,但我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而且她似乎已经在稍远的地方观察了一阵子,不知道是否犹豫着靠近,如果是那样还真是希望能坚持一下“否”的决定。
“巴哈姆特?”
悦耳的声音敲击着耳朵,当婉转的歌曲在耳边鸣响的时候睡觉会更为安稳,于是我依旧合着眼。
“啊,真是的,已经是最后的时刻了,艾尔德在作最后的动员,你怎么能不出现呢。”
“正因为是最后,所以黄金的出现才比白银更合适,毕竟黄金生来就比白银耀眼,更适合走在前面带领大家。我只要待在这里就好,倒是你现在明明很重要吧,跑来我这里只会让你浪费时间,这没关系吗。”
巨大的树木交错盘旋,即便缠上藤蔓脆弱的树枝也无法承受我的重量,经过一番魔力改造后才成了合适的床铺,这块不足以容纳第三条龙的地方是我挑选的居所。
带着暖意的翅膀盖住了我,颤动的树枝意味着不速之客随意地入侵了我的床铺。
“没有你的话,大家也无法走到这里,你没有想象得那么不起眼,巴哈姆特。过分的谦虚也是一种罪恶,在我看来你就是这种罪恶的化身。”
带着笑意的指责,如同玩笑话一般吐露,但其中多多少少包含着真意。
确实,我的身边聚集了不少龙,可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伙伴吗,我很清楚他们追随的不是我。
同伴?不,对他们来说我只是异类,一个能帮助他们实现夙愿的异类,一旦达成那个夙愿,我会被怎样对待,光是想到这里就想笑出声。那绝不是谦虚,是慎重的判断,那些“同伴”的眼睛一次都没有和我对上过,即便是我主动的视线他们也在不断闪躲着,哪怕是近在眼前的交流也是一样,这背后的原因我心知肚明。
那些“嗯嗯”,“哦哦”仿佛是被逼迫的、极为勉强的应答,我听过了多少次呢,他们的表现完全不像是在黄金面前的那样子,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偶尔我也会怀疑这条孤独的道路是否正确。
说不定我就是个便利的道具,见过我独自冲在最战斗前方的身影,所以才害怕吧,担心着要是没有符合我的心意就会变成相同的结果,擅自的想法才会招致这种结果。
那样也不错,没有出现因为我的力量而痴迷,跑来妄图巴结我的人,只是被畏惧的话周围的关系处理的方法一目了然。
“我和他们没有区别,为了更顺利地达到目标,我才会允许他们待在身边的。”
她的尾巴缠上了我的尾巴,比我的更为纤细,却更具暖意,这份温度是我在道路上失去的东西。
“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话,你这种装作坚强的样子在我看来无比脆弱,孤独的英雄。”
我睁开眼睛,对方明亮的眼眸出现在视野中,那双眼眸中只映着我的样子,
本来是准备搭建一龙份的巢穴,可一晃神就变成了这种大小了,才会允许她如此放肆地躺在边上,这是偶然吗还是说我的内心就是在如此渴求呢。
“一切都结束后,你会在哪里做什么呢?我的话,还是想和巴哈姆特在一起,你所在的地方,就是我道路的尽头。”
每次都这样,坚定我就是她的一切,明明非常温柔却喜欢在奇怪的地方固执起来,即便我说过无数次我的身边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自顾自地靠近,最终我也容纳了她。
在问我问题的时候也是,自己把话题抢走了,真是一条麻烦得不行的龙,还没迎来结局,却已经在考虑之后的事情了,她永远是那么乐观,恐怕她心中容纳的要远比我辽阔的多吧,我什么时候才能如此坚强。
“我想回到故乡,既然那里是起点,就那么成为终点也不错。”
承受了不该承受重量的树枝来回浮动着,而阵风的到来也让树枝加大了势头,我的巢穴比周围更高,如果把附近的山峰作为参照物,不算是特别起眼,但是向下看去就只有比爪尖还小的生物。
我的尾巴被缠得更紧,她害怕似的用翅膀勾住了我的身体,不过我并不讨厌这种触感。
“明明是龙,居然害怕这点高度。”
她吐出红色的舌头向我抗议,身体却抓得更紧了,它也明白出手会更加摇晃吧,看着她可爱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
“谁都有脆弱的时候,只是还没到时机,仅此而已。”
意味着破坏的风,离舒适相去甚远,只是呼入空气就令喉咙不舒服,这里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净土了,再过不久这里也会被污染,不过逼入绝境的不只是我们,最终的舞台马上就要到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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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动员的龙们的呐喊声传到了我们这里,大家的气势很足,宛如所有龙都是特别的存在一般 。
“希望之后的天空能够变回你眼睛一样干净的颜色。”
她抬起头,透过树枝的间隙看向天空,然而面对的是浑浊而惨淡的灰色,她的神情中却带着要瓦解这残酷现实般的希望。
“我出生起看到的天空就是灰色的,蓝色的天空只是存在于传说中吧。”
“我听父辈提起他们年轻的时候天就是蓝色的,自从天改变颜色之后,就只剩下争夺了,大家都为了活下去而不断做出选择,为什么只会剩下粗暴的道路呢。”
带着颤抖的吐息,她理解现实无可奈何的本质。
正是因为存在无法靠言语来理解的分歧,彼此才无法汇聚到一起,而且由情感主导的我有着绝对无法原谅对方的理由,在啃噬掉他们最后一滴血液前,我都不会松开獠牙。
“我只擅长毁灭,不像黄金那样,是为了创造而生的,今后带领所有人共渡难关,创建新世界的一定是他,而不是像我这样阴郁的龙。”
安静的她就像是温暖的风,无时不刻向外散发的温柔魔力,就算是我,也能感受到治愈。
“所以那时候,那时候我应该很闲吧,这么闲的话,身边多一只龙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说完了害羞的话语后,我们沉默地依偎到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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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的最终决战结束了,我方的数量减少到了一半以下,作为代价敌方的龙已经一只不剩地消灭了。
没想到他们会在最后用这一招,献祭灵魂来召唤邪神真是太犯规了吧。
以一个月的不眠不休来的身体来对抗邪神真的是有些勉强,好在我身体撑不住之前,邪神因为不完全的召唤而提早毁灭了,但是我身后的战场已经变成了比火山爆发还要疮痍的景象,山峰变成了平地,平地变成了深坑,因为魔法和魔力的副作用,那里已经不是任何生物能生存的地方了。
我的身体到处是破洞,无法凝聚的魔力从其中慢慢泄露出来,虽然伤口在慢慢恢复,但战斗造成的疼痛和压力要缓和恐怕还要花很长的时间,满是创伤的翅膀,挥舞起来也比平常要沉重,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向着前方飞行。
这就是战争的尽头吗,我来不及思考结束的意义,拖着残破的身体来回寻找着她,心中的焦急盖过的肉体的疼痛。
战场被分割得很彻底,除了我,没有龙能应对最后的战场,他们的力量连帮助都算不上,而身处最前线的我无法知晓身后的情况,除了邪神他们还保留着另一股势力,但我无瑕顾及,只能交给身后的黄金处理,除了黄金和她以外,没龙会联系我,直到黄金通知战争的结束。
“希斯蒂娜!”
我的高声呼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是累坏了吧,还是跑到了很远的地方,真是拿她没办法。
她本来就是这样,时刻担心着我,却因为害怕通信魔法打扰到我的战斗,提心吊胆着处在后方,每次战斗结束看到她的时候,她总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很强的,不用担心”,每次她都会主动找到我,而我也总是用相同的话来回应她。
没关系的,这次说不定她也在找我,只是运气不太好,差身而过了吧,她就是那么笨拙的一条龙啊。
然而不知越过了多少座山峰,不知飞过了多少条湖泊,不知向她送去了多少通信,我都没办法感受到那股令人怀念的魔力。
“巴哈姆特!”
无谋地在大陆上徘徊时,我经过了黄金所在的山脉,被众龙围绕的黄金,在看到我的身影之后,大声地叫住了我。
而周围的龙,连抬头的意思都没有,帮助他们赢得战争后,连一句道谢都没有,真是残酷得可怕啊。
“不好意思,艾尔德。我在找希斯蒂娜,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看起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但是相较于寻找她的优先度,并没能让我停下。
剥离的言语和意识之间产生了矛盾,我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裂开了。
“我没能守护住,你的……”
黄金饱含歉意低下了头,他嘴里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来着,理性拒绝我听到其中的话语。
啊啊…
求求你,不要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