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话

作者:杜蕾斯on 更新时间:2021/1/1 22:48:13 字数:2440

那是如诅咒般的的夜晚,温度像是要将周遭不留情面地冻结,娇小的苏菲亚站在其中,冰雪以吞没一切的气势袭击着她的身躯,孱弱的身体终究没能扛过自然的重压,以异乎寻常的角度弯曲着。

月亮透过乌云降下蝉翼似的微光,苏菲亚的视线与光源交织在一起,狭小的视野中仅能装下庭院的一角,白天还热闹非凡的庭院如今发不出什么声响了,对于这份能够容许听清自己的呼吸声的寂静,苏菲亚还不太习惯,稍微有些吵闹的喷泉被整个冻上,而装饰用的轮盘仍被卡在原地,只会吱嘎吱嘎固执地向前,宛如一场小丑表演毫无意义。

将喷泉裹上的冰映照着附近的景象,借着脆弱的引导,苏菲亚找到了最亲近的人的所在之处,她迈着短小的步子艰难地靠近着,涌入鼻内的本该是熟悉的气味,而连鼻子都被冻僵的现在,躺在椅子上的人影居然变得有些陌生。

忍住了因寒冷想要抽回双手的冲动,苏菲亚伸出手扶着眼前摇摇欲坠的身体,虽然想模仿自己被抱住的样子,但是她的手臂不够长,也没有纳入对方的力气,苏菲亚只能做到“扶着”这一简单的动作。

手指接触到了某处渗出的液体,这带着白雾东西让指尖稍稍取回了温度,就如同刚热好的牛奶,妈妈也会把牛奶泼身上吗,苏菲亚不禁这么想着,只是这份温热很快就被夺走了,变成加速手上寒意的凶器,逐渐凝固成为了一块怎么也揉不干净的污渍。

“我会吃蔬菜的,所以拜托你动一动好吗……”

只是这种要求的话,妈妈一定会听的吧,诉求被哽咽在喉咙中,不被理会的声音在冷风中黯淡。

越来越多的月光从乌云的戏弄下逃跑,而它们将黑暗的周遭点亮了一些,在朦胧的视野里,湿润的眼睛里映出了其他东西。

“我会好好吃饭的,醒过来吧,求你们了……”

想不通,为什么大家要和自己开这种玩笑呢,可能是平常太过调皮,才会在生日会上被大家做出这种恶作剧。

“一点也不有趣,一点也不好笑啊……”

即便呜咽着哭诉,也没有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给苏菲亚一个拥抱,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出一句“没事了”,令人害怕耳朵恶作剧为什么不早点结束呢,眼泪在眼眶内盘旋,却在滴落前就已经**涸的风吹干。

黑暗成为了最后的遮蔽所,用于逃避内心最不安的可能性,然而接下来彻底掀开帷幕的月光,照亮了这场惨剧,这些环绕圆桌而坐的人们,都是苏菲亚无比亲近的人,他们的表情苏菲亚从来没看到过,每个都睁大了眼睛瞪着前方,眼神中充满了惊悚与害怕,胸口、肚子、脖子,不同的位置被开了大洞,从洞中漏出了被冻成恐怖形状的鲜红。

绕着圆桌摆放的椅子仅有两个位置空缺着,摆放在桌上的餐点与蛋糕被鲜血和冰雪点缀,在月光下呈现出一副诡异的景致。

在苏菲亚的脑袋明白意味着什么前,背后突然的疼痛将思考撕得粉碎,更是给了这无法再支撑下去的身体最后一击,力气从体内溜走的瞬间,苏菲亚顺理成章地坠下了,因庆祝而换上的漂亮礼服被红色所浸染,装饰在背后的花边如同赤红的蝴蝶起舞。

苏菲亚利用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抬起头,月光不偏不倚照亮了走到前方的人影,一身漂亮的毛发反射着月光,顺手臂留下的血液一滴滴地落在跟前。

“你的存在…错误……”

没能听清从尖锐的牙齿间发出的言语,苏菲亚就失去了意识。

这已经是十几年前,苏菲亚还没有如今一半高的时候发生的事了,这些回忆本该被放在匣子里,用层层的柜子锁上,她也是这么做的,从不向人提及,从不向人倾诉,取代爱促使苏菲亚活着的,并不是什么释怀过去那样伟大的情感,不过即便是将匣子深埋,还是有人觉察到了它。

在被凯特授予S等级的时候,说是公会的大人物,实际上只是个慵懒随意的男人,苏菲亚见过凯特数面,从未感受到他身上的魄力。

“真是不得了☆,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姑娘能在苍翠魔森坚持两年,那些脑袋里都长着肌肉的家伙们一定会吓得哆嗦吧。不过,说是成为S级的试炼就轻易地将你放到这种边境,公会真是干了一件残酷的事啊。”

身处旷野中的凯特,向苏菲亚拍着手。

凯特的突然出现让苏菲亚的手指微微抖动,在苍翠魔森的一角冻上前,她都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靠近,虽说专注在魔力的控制上,但如果不去注意周围的状况,就会出现擅长游泳的人溺死在水中这般可笑的事。

在对魔力进行毫厘的微调时,苏菲亚的感官也发挥到了极致,但感官所捕捉到的情报中却没有凯特的存在,直到自己的杰作映出身后的身影为止。

“我觉得这种程度的锻炼刚刚好。”

如实吐露的话语,让凯特撅起了嘴巴,他放下手轻快地走近。

“能让你这么年轻就显露光芒,公会同时是个好地方,对吧。此刻你可以挺起胸膛地说自己是S级冒险者了,没有人会怀疑这份功绩的。同时,恭喜你来到这个领域,一直以来站在山顶上的要都是同一群人,再怎么好的风景都会看腻的。”

凯特以夸张的方式拍着她的肩膀,这种自来熟的方式和过于亲昵的表现,甚至会被人怀疑是否构成骚扰的程度。

“只是,压抑一下心中的恶魔如何。”

耳边严肃到无法忽视的话语,让苏菲亚的耳边扭曲着眉毛。

“一直以来单独的任务辛苦了,接下来要不要和其他人组队呢,我有几个合适的人选。”

在思考中断的同时,凯特继续着他的喋喋不休。

“拒绝也没用,这是会长的安排,既然是冒险者的话,对会长的话总不能不听吧,就当成我硬塞给你的好了。”

这就是如今凛和艾伦斯成为苏菲亚同伴的起因。

一切都要感谢凛,如果不是她的话,我不会站在这里,也不会看到这种风景吧。

苏菲亚的心中充满感激,她感谢凛将她带到这条街道,但这份感激也只是让苏菲亚能够不遗忘掉这名字的程度罢了。

(但是会长,你错了,我果然还是想要复仇啊)

不远处的那张藏在兜帽下的脸和刻在记忆中的脸如出一辙,心中匣子上的锁被一把把钥匙打开,匣子中的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

轰鸣的声音响彻在脑海里,苏菲亚的脸颊不禁抽动着,心中翻涌的情感让从指尖到心脏都在沸腾,从没有一刻感到活着的她,只有在这一瞬间才确认自己的呼吸还在继续,存活的感觉以及生下去的意义。

这一刻苏菲亚明白了,凛与艾伦斯的存在在她的复仇面前,就如同废纸空文、新同虚设,他们的情感从未流入到自己的心中去,他们的存在并没有成为这份感情的枷锁或达到融化坚冰的温度,自己与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样就够了)

“如同约定好的那样,我来夺走了……”

苏菲亚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如新月般咧开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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