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脑中响起了声音。像是从深海里唤起的气泡,追随着天空发出稚嫩的声响。
苏菲亚盯着黑色斗篷的狼人,那真是奇怪的打扮,即使是对审美不太在行,苏菲亚都能看懂那极差品味,根本就连衣服都懒得穿,只是把斗篷披上而已。
环顾着四周,尽是些看热闹的观众,苏菲亚的队友被赶到了很远的地方,恐怕已经到了视线无法把握的地方,在观众与苏菲亚之间,隔着一层密不透风的结界,结界将苏菲亚与狼人困在其中,尽管无法把握结界的具体形状,无疑连头顶上方也被浓浓的魔力包裹着。
(这是在保护群众吗)
视线扭曲了起来,狼人的一举一动都扰动着苏菲亚的心神。
(算是怜悯吗,既然如此又为何犯下那些罪行)
随风飘动的斗篷藏不住狼人身躯上的伤疤,狼人遮掩着将斗篷裹紧,他却将之前被刺穿的部分扯得更惨不忍睹。
苏菲亚吐出气,强迫着让身体冷静下来。
“我是谁重要吗,甚至你是谁这点也不重要。现实混杂着虚伪和真实,要一一辨别的话,麻烦得不行了吧。对我来说,现实就是你挡在了我的面前。不是吗?”
狼人没有表现出紧张感,放松的肌肉让他做出各种毫无防备的动作,比苏菲亚高出一头的狼人站直了身体,距离差让他俯视着苏菲亚。
过去遭遇比苏菲亚高出许多的壮汉冒险者时,出于尊敬和礼貌他们都会自觉地弯下腰,虽然没有强迫他们这么做,但这份至上而下的视线真的好久都没体验过了,就和那天苏菲亚匍匐在地上被迫接受的视线一样。
(这个人果然是知道的)
在西鲁瓦利同名并不稀奇,被称为苏菲亚的女性用两根手指都数不完,只有姓氏才是特定的标识,而苏菲亚舍弃了姓氏,搬离了故乡,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她的目标。
尽管不是名门贵族,但在一夜之间家主和他的子嗣都被害了,这本该是杯大肆报道的事,轰动整个城市,引起相关人士的重视才对,但最终只成为了刊登在报告书上的只言片语。街头小巷流窜的情报却是连主人公的名字都弄错的荒唐事,与苏菲亚一家的相关者,全部都搬走了,仿佛知晓内情的就只有残存下来的苏菲亚而已,他们是真的搬走了吗,还是说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呢。
苏菲亚想知道,自己一家到底做错了什么或是违背了什么,但种种的思考划过后都得不到会被受此程度的惩罚,她需要一个理由,无论回答令她满意与否,对方都逃脱不了这份罪责,只是苏菲亚想知道为什么对方能如此轻视生命的价值。
苏菲亚一家只是普通的家庭,不过是富有了一些,每个月也会施舍些粮食给穷人,虽然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如果真的是应该受到裁决的话,哪怕是用随意编纂的理由都骗骗自己,也能让那无数个夜晚得到安眠。
“啊,你知道我找了多久吗?”
冷酷到不像是自己的声音,虽然苏菲亚的言语中缺乏感情,但至少不会施加上“寒意”,如今她喉咙中吐出的言语冰冷到自己都感到吃惊。
“你和他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就本人?”
被深埋的真相,就和从一团乱线中找出线头,但真相不会就这样消失,绝对会留下蛛丝马迹,停滞不前的调查,现在终于被光照亮了。
“看不出来,你是个喋喋不休的女人。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难不成有什么情感上的纠葛?可惜我没什么印象。嗯,我真是个绝情的人啊。”
用玩笑话回应着施加杀气的言语,加上对着场外的人做着挥动手指的小动作。
完全就没有畏惧吗?
显然狼人是知道苏菲亚的身份的,周围人群的聚集和低语,可以想到的提示不止一种,狼人不会粗线条到连苏菲亚的身份都没搞清就随意糊弄。可如果这样就没办法解释,他还能抱有如此挑衅的态度的原因,如果说是害怕到语无伦次,从刚才的反应上来看,无疑在冒险者中也处于顶级水准。
“难道你认为自己不会输吗?傲慢的家伙。你认为我还驻留在数千个夜晚前吗?很可惜,你所搭建的舞台并没有能够摧毁我,而现在我会赌上一切将你毁掉。”
狼人的斗篷随身体颤动了起来,如今才表现出的害怕为时已晚,苏菲亚不会手下留情,即便有所隐情,她所受到的伤害也不是能够弥补的。
很怪,苏菲亚总觉得看漏了什么。
“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因为真的有些好笑。”
狼人歪着眉毛,虽然用手捂住了嘴巴,侧边的獠牙却完全暴露在外。狼人捧腹的动作和那张合不拢的嘴,无疑是在表露嘲笑,可苍蓝色的眼睛里完全没在笑,而是无比认真地映射着苏菲亚,向她发出了邀约,如果你做得到,那就试试。
此刻苏菲亚确认了,这个男人和自己同等扭曲,或者说是更为扭曲。
“傲慢?输?毁掉?我没有听错吧,这是从比我弱的家伙嘴里说出的话吗?”
咕噜咕噜……不断上升的气泡,裹于外侧的压力越来越小,最终它浮出了海面,迎来破灭。
苏菲亚的脑袋里响个不停,那是杀意还是什么,她不了解,只是那凭空产生的情感热得沸腾。
“没关系,将你钉在墙上时,那时候是求饶的话,还是不堪入耳的辱骂,我想听的和不想听都会吐出来的吧。”
全身的魔力都在蓄势待发,不同于情感,苏菲亚的身体正处于空前绝后的最棒的状态。
只是一瞬间,苏菲亚的眼前唐突地出现了一只手,锐利的爪子挥动着,没有攻击的意思,若是带有杀意的攻击身体会会凭借锻炼出来的生存本能躲过,但苏菲亚的身体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而狼人也依旧在原地没有挪动。
“虽然你做好了准备,我还是不想太麻烦,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和平主义者,能避免的战斗尽量避免。”
本身就是不会被攻击到的位置,所以不用躲。
麻痹大意的想法会招致败北,因此苏菲亚用冰墙将爪子挡在另一侧,只要准备好魔力,冰墙在一瞬间就能生成,苏菲亚顺势后退了半步,准备着接下来的进攻。
这时候有些遥远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
“不知道是否有用。算了,就这样吧。”
随后,苏菲亚的眼前迎来了黑暗。
不好意思,做个好梦吧……
声音越发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