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的究竟是谁?
苏菲亚这么想着,用魔力敲打意识的方法毫不管用,通常只要扰乱魔力魔法就没办法顺利发生,如同往清水里倒牛奶的话,整杯水就会被染成白色那样,清水就不再具有那种透明的质感,魔法也是那样,可是,苏菲亚还是实打实地中了魔法。
为什么没能察觉到狼人的魔力呢,在逐渐模糊的视野里,狼人依旧站立在原地,既没有杀意也没有逃避,仿佛战斗自始至终都与他毫无关系一样袖手旁观。
这时候苏菲亚才注意到周围闪闪发光的魔力,狼人把魔力藏在了苏菲亚释放的魔力背后,再用那看似轻挑的话语激怒苏菲亚,一切的诱饵都是为了隐藏魔法发动的迹象。
苏菲亚撅起嘴唇,至今战斗过的对手中有千奇百怪的人,只是他们没有像那位狼人一样,有着威慑力的四肢却施展着高超的魔法,还是说这也是战斗方式的一种,用于麻痹对手的手段。
刚才那是空间魔法吗,苏菲亚并没有看到施展魔法的动作,据说一流的魔法使不会让对手看穿发动魔法的时机,那现在发动的魔法又是什么……
而苏菲亚的思绪就在此处中断了。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苏菲亚的全身都被熟悉的触感所吞没了,那感觉就和记忆中的柔软相同,她凝视着天花板,不禁令人陷入沉思的洁白吸引着视线。
成为冒险者后,苏菲亚的每天都只会从陌生的战场上醒来,尽管尽力地无视那份漂流感,她的内心始终缺少一份归属感,但这里却不一样。
苏菲亚是知道这里的,无论是气味还是构造都和记忆中自己的卧室如出一辙,苏菲亚触碰着墙壁,指间抚摸到的纹路记忆犹新,房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都是佣人黛儿的功劳吧。
苏菲亚的身体也变小了,起床后她就觉察到了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这真实得过分的场面,苏菲亚并没有在这问题上纠结太久,成为孩童的她在房间内不停地探索着,没想过去打开那扇通往外界的门。
“哎呀,不用醒那么早也可以啊,苏菲亚。”
苏菲亚警觉地看着被打开的门,并没有出现她设想的东西,很平凡地出现了佣人黛儿。
“我……习惯了……”
“习惯了?真奇怪啊,每天赖床的不知道是谁?”
黛儿带着笑意,那大概是充满善意的笑容吧,苏菲亚如此判断。
小时候苏菲亚对早起很讨厌,经常会揪着被子不肯起床。
“我已经……”
说不出口,“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我了”如果说出来,会不会就这么被带回现实呢。
“今天只是心血来潮。不然,像这么软的被窝我能睡上一整天!”
苏菲亚又跳上了床,以不得了的气势抱着枕头来回翻滚。
“太好了,苏菲亚并没有生病呢。现在夫人还在大厅内读书,给她个惊喜怎么样啊。”
苏菲亚的嘴唇蠕动,却始终没发出声响。
是啊,如果这是一场完整的梦境,妈妈自然就会出现。“妈妈”,对于如今的苏菲亚来说就是禁忌的词汇,光是听到就能带来揪心的疼痛,当然这种疼痛不会表露在脸上,只是变得无法注视母女或是一家人和乐的场景。虽说想要去克服,但情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丢掉的,只是将拼图上的一块藏起来放在最下面而已。
“嗯……”
“那样的话,就把衣服穿穿好吧。”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苏菲亚有些不习惯,那笑起来十分可爱的孩子真的是自己吗,怀抱着这个疑问,她来回地在镜子旁转着圈,反复确认被黛儿精心打扮的自己。
“总觉得今天苏菲亚的眼神不像是小孩子,说的话也不那么干脆利落,这是不是说明我积攒的疲劳已经到出现幻觉的程度了。”
“没有啦,你再这么多心的话,小心皱纹多起来咯。”
为了从皱起眉头的黛儿手下逃离,苏菲亚推开门跑开了。
笔直的阶梯和记忆中的一样繁琐,那时候只要稍不小心就会站不稳,不过现在的苏菲亚更加险峻的地方都要待过,光是下个楼梯不问题。
“呵呵……”
空气中飘着香甜的气息,苏菲亚的妈妈比较喜欢这种气味,在家的时候总是喜欢点上含有蜂蜜成分的香油。此刻妈妈坐在燃烧的壁炉前读着有趣的读物,妈妈也会经常会在睡前读给苏菲亚读书,不过那往常都是些简单的故事绘本,以前苏菲亚曾拿过妈妈爱读的书,但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让她望而却步,现在的话,自己能够看懂吧。
在对着妈妈发呆的时候,妈妈注意到了苏菲亚,朝着她挥手,妈妈的表情有些惊讶,对苏菲亚这个小懒虫早起觉得很吃惊,苏菲亚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有些发红。
“妈…”
“妈妈”这个词汇太过久远,苏菲亚居然连说出来都觉得陌生。中断的言语却丝毫没有阻断苏菲亚奔向妈妈的脚步,而妈妈张开的双手就像是欢迎着苏菲亚,带着少许冲击,苏菲亚将头埋进了那柔软的怀抱中。
妈妈的笑容离苏菲亚很近,苏菲亚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被拥抱了,这份拥抱的温度像是要将苏菲亚融化掉一样具有暖意。
至今她在为什么而努力呢,想把努力的理由抛诸脑后,只是将头埋在了妈妈的怀里,苏菲亚就觉得内心被填满了。
这就够了,没有见到爸爸虽然可惜,不过就算人生和梦想在这里结束也没有关系,想着有些沉重的话题的时候,妈妈毛衣上的编织物钻进了鼻孔里,在苏菲亚粗鲁地打了个喷嚏后,她的头上又想起了妈妈的笑声。
“这是怎么了,分别了一晚上就这么抱着妈妈吗。我不记得你有这么爱黏人呀。”
不,不只是……一晚上。
当被藏起来的碎片被再度找回的时候,那鲜艳的色彩足以盖过任何存在于表面的部分。
已经分不出来究竟哪个是梦境了,杀死的怪物的手感、指尖的冰冷、染上的鲜血和战场的氛围,这些都不是靠做梦能够获得的,那是存粹的“现实”吧。那么,现在苏菲亚所体验现状无非是甜蜜的“梦境”。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骚扰苏菲亚梦境的就只有噩梦,一复一日的相同场景,光是闻着梦里的味道就想吐,靠着养父的锻炼才慢慢克服恐惧,而苏菲亚也一直是依靠过度劳累来让自己没有做噩梦的空隙,只是最近和凛他们一起组队后,过劳的情况越来越少了,噩梦也有了机会再度上演。
“妈妈,我喜欢吃什么呢?”
“这算是在考验妈妈吗?想吃了辛辛派了呀,不用绕弯子也可以,早饭过后再烤给你吃吧。”
“嗯!”
想借此疑问从梦境里找出矛盾点,既然狼人有办法随意操控梦境,他一定会借此窥视苏菲亚的内心,不过那是是借口吧,封闭起来的内心想不到如此脆弱地就被打破。听到满意的回答,苏菲亚不由地绽放出笑容,妈妈一边替苏菲亚梳理着头发一边抱着她。
“想知道妈妈在看什么。”
“这是精灵的武斗传……”
于是妈妈抱着苏菲亚开始读,觉得难以理解的时候还会用方便小孩子的言语来形容,虽然苏菲亚能完全看懂书本上的文字,她还是享受着这奢求已久的待遇。
叽…啦……
被打开的大门带入了寒风,让妈妈不禁哆嗦了一下,苏菲亚感受到了和平常印象不同的反应,这让她感到很新鲜,苏菲亚经过锻炼的身体似乎在这里也管用,这点冷意离受不了还差得有些远。
“啊,不能到外面吗,要是雪化开会增加黛儿的工作量吧。”
看着突然开门就在门口抖掉身上积雪的爸爸,妈妈合上了书本,眼神中带着些埋怨,如此的直言反而是融洽的象征。
“抱歉,我会清理掉的。”
“作为一个父亲怎么在孩子面前这么大大咧咧呢?苏菲亚做好哦。”
将苏菲亚小心地放在椅子上后,妈妈从爸爸手里接下了一个纸袋。
“今天没有发完吗?”
在爸爸清理完门口后,妈妈端上了热茶。
“最近需要帮助的人在减少,这代国王大人真是能干。迟早我们连派发食物的必要都会消失吧,真希望那一天的到来,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首先就是要先要补充一下苏菲亚能量。”
一下子就来到眼前的爸爸,将苏菲亚抱了起来,数年的冒险生涯让她不习惯将体重完全寄托给别人,本能产生了抗拒的反应,僵硬的身体和歪起的眉毛好像伤害到了爸爸。
“不愿意吗,苏菲亚原来这么讨厌我啊。”
“没有,我很高兴。”
苏菲亚被随意捏来捏去的脸,柔软得不像是自己。
“爸爸的胡须好硬!”
“啊,真是的,多少天没打理了。”
“没关系的,这点我受得了。”
与家人的回忆很短暂,每一页都是很宝贵的因此都刻在苏菲亚的心中,但她的心中并不存在这一页。
不久后,苏菲亚和双亲在同一个餐桌上用餐,简单而熟悉的饭菜让她很满足。
“说起来,我的生日……”
“上周已经过完了吧,我的苏菲亚还满意吗?”
上一周……这是她没有到达的未来。
“嗯。谢谢……”
苏菲亚不敢直视父母的眼睛,只是安静地盯着手边的水杯,清水倒映着她的样子,现在的她不是那副没有感情的面孔,而是玩偶一样精致的脸蛋,而且还很生动地笑着,不再是将人拒之门外的冷淡,是存在于日常中,随处可见的少女。难以想象,不久前,这具还是由数齿轮经营着的身体,被生锈的零件卡住,停滞不前的破烂躯壳。
(不可思议,我还是我吗)
“说起来我的朋友快来了。”
爸爸盯着墙角的钟。
“朋友?”
“生日的时候他也来了,苏菲亚应该认识他把。不过他比预想中晚到了,被罚了表演,他唱歌可真够难听的,连月亮听了都躲进乌云里面了,真是有够可怕的。”
哒……哒……
钟到了报时的点,通常苏菲亚到这个时候才会起床,而现在早餐时间提早了一些,在这个时间全家就在一起进餐是十分难得的,因此所有人都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他有个很你差不多大的孩子,遇上的话会成为好朋友吧。梅鲁,听上去是个男孩子,实际上是个活泼的女孩子。”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打开门后出现的是一个头发雪白的男性,不过他的面容并没有那么老,那大概只是发色的缘故,看到了男性的脸后苏菲亚将惊讶写在了脸上,不过没有被注意到。
“我来再次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梅奎特先生。”
“还说什么先生,太见外了。”
梅奎特将摆在身后的双手放到了苏菲亚的前面,他的手里是一个被精心打扮的礼物盒。
“这是礼物。那天迟到了是我的错,结果走的太匆忙连礼物都忘记了,现在补上不会太晚了吧。
我的品位可能不太好,你要是喜欢就好了。”
“原来那首歌不算是礼物吗,我还以为从来不开腔的你会唱歌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嬉皮笑脸的爸爸被梅奎特用手肘顶了一下。
“谢谢叔叔。”
看着礼物盒上方有些特殊的缎带,苏菲亚觉得这个盒子有些熟悉。不过令她诧异的并不是这点,梅奎特,爸爸的朋友和养父的样子一模一样,但他温和的表情对苏菲亚来说很陌生,而苏菲亚对对梅奎特来说也一定很陌生。
令苏菲亚搞不清楚的是,梅奎特的形象是被借用的了,还是确有其事,总之梅奎特的样子比作为养父遇到的时候更有生气。
之后爸爸将梅奎特带进了他的房间,房门并没有关很紧,出于兴趣苏菲亚在门前抱着被当成礼物的玩偶转来转去,就算被发现了也能找借口糊弄过去。这是一只兔子玩偶,不过用补丁罩住了眼睛,不算可爱,倒是有些搞笑的氛围在里面,苏菲亚还是挺喜欢这种风格的。
“那件事真的好吗,我们不该瞒着她的……”
终于到了需要双方压低声音的对话了,苏菲亚竖起了耳朵。
“那个计划,我本来是反对的,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坚持?”
“梅奎特,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信任着他的你应该也能理解吧。我会在适当的时机告诉她的。如果,事态发生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到时候我会负起责任来,毕竟我也参与了。”
无法理解的对话,让苏菲亚有些困惑,自始至终她就没从爸爸口中听说过那个名字,而且也没在生日会上见过梅奎特,但是他不仅连模样,甚至于一些习惯也保持着一致。
那时候缺席的,就是爸爸的朋友吗,或者说就是养父本人呢。名字不同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苏菲亚的名字也是在养父的提议下修改的,只是她没有丢下本名而已。
是不是应该回去一趟了,出现了这个想法的同时,苏菲亚的身边多出了一个莫名奇妙的东西。
“不好意思这位旅客,因为客人支付的票价不够,接下来的行程取消了,请做好准备回到现实,推荐专注并集中魔力哦,不然内心会变得破破烂烂的。”
苏菲亚从没见过的东西出现在了“梦境”里,明明吵闹得很大声,房间里面的人却丝毫没有被影响到,依旧在交谈着。
“哦,他们是听不到的,就算我在这里跳舞唱歌……说起唱歌,我倒是来了兴致,不如来一首最近刚从书上学的‘残酷○使的……’”
长着翅膀的银色的眼球,也不像是天使那种带着羽毛的翅膀,而是更为粗矿,硬要说的话和龙有些类似吧,眼球绕着苏菲亚转圈,令苏菲亚心生厌烦,她伸出手抓住了眼球,将它冻成冰块后扔在了地面上。
“调皮可不好哦,旅客。”
成为冰块的眼球突然消失,接着又在别的地方出现。
苏菲亚知道梦境是不会长久的,明明已经认命,却还是渴求着身旁的温暖,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矛盾想法。
“可以让我选择回去的地方吗?”
换作是以前的苏菲亚一定会无视眼球直至梦境破碎吧,但是不满一小时的体验,却稍微改变了她。
“30秒内完成就好了,旅客的满意与否才是我们最关心的……诶,这就不见了吗……”
兔子玩偶被放在了门前,底下塞着一张苏菲亚留下的纸条。
(爸爸一定会被我没有好好锻炼过的字吓一跳吧)
然后,苏菲亚又跑到厨房,偷偷地咬掉了新鲜出炉的半个派。
(抱歉妈妈,没来得及和你说上一句好吃)
最后苏菲亚站在自己房间的镜子旁,用不太熟练地方式向镜中可爱的少女行了一礼。
稍等了一会儿后,银色的眼球才从房门慢悠悠地飞进来。
“请慢一点哦旅客,我有些跟不上了”
“眼球,可以了……”
浮游感和黑暗同时来到,和来的时候一样,这一次苏菲亚也同样没停下思考,原以为自己会遇到扭曲的双亲,从他们的嘴中不断重复着“救救我”的台词,从中间变得四分五裂,最后苏菲亚会在被冰雪覆盖的地方看着他们半毁的脸颊流泪。
本以为是这种恶趣味的噩梦,事实却恰好相反,苏菲亚思考不出理由。
“旅客,请睁开眼睛吧。”
眼球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而苏菲亚就这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也就是狼人布下的结界内。
“欢迎回来,不过这才是数秒而已,但就这么不醒来对你来说也是幸福的一种吧。要是愿意,我确实可以让你一直留在那里,但是我不想做那么残忍的事。像‘认清现实’与其说是给别人听的,不如说是给自己听的吧。”
眼前的依旧是苏菲亚讨厌乃至憎恨的身影,狼人轻浮地摇晃着尾巴,数秒足够他动手了,他却只是呆站着,已经不能只用天真这一个词来形容他了,苏菲亚提炼着自身魔力,狼人马上对此有了察觉,很不满地吐出舌头。
“真可惜没能让你失去战意的。不过,我得到了答案,你的目的是……”,
没有发出声音,狼人只是开合着嘴唇,虽然读不懂兽人的唇语,苏菲亚还是凭本能理解了狼人想说的话。
(复仇)
“啊!”
凄惨的叫声不断回响,无数的冰矢**了狼人的躯壳上,狼人吐着大量的血,直直地向前倒下,同时他的脚边,也被密密麻麻的冰矢布满。
“明明装死的样子我还是挺有自信的来着,原来是被识破了吗。真是不可爱啊。”
不知道是因为看到狼人死而复生的样子,还是苏菲亚一言不发地夺人性命,围观的群众中出现了骚动,不过苏菲亚并没有余力去理解他们的行为。
“那是梦吗?”
“我还以为你会就这么过来拧断我的脑袋。”
狼人一边重新站起来,一边用魔力蒸发掉了身上的冰矢,看到能轻易贯穿A级怪物的冰矢对狼人没有造成一点伤害,苏菲亚已经不会再因为这种事惊讶了。
“说梦不太合适,我只是展现了一种可能性。所有的道具都是用你的回忆做成的,我只是用了那么一丁点想象力把它弄那副样子,你应该还满意吧。”
狼人动着手指在脑袋上转了几圈,似乎是在炫耀着他的成果。
果然还没办法用理由搪塞过去,苏菲亚背后的伤痕痛了起来,热得就像重新流出血液一般,疑问搅动着脑海,而憎恨向其中撒下了一把盐,在脑袋中盘旋过无数次的事,如今得到了解答,无论狼人做了什么,战斗都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