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是不会依靠翅膀飞行的,当天使从天而降之时,翅膀也不过是象征性地挥动数下。毕竟要是像鸟类一样,需要依靠频繁挥动翅膀才能搭上气流高飞,代表天使的存在也不过如此。
神创造天使的时候,天使便有了白色的翅膀与头顶的光圈,以此形象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就是天使,没有比这更为简单明了的象征了。
不过,只是如此吗?传说中,天使充当着裁决者的身份,当遇到下界的生物之时,就能衡量其罪行,若是大罪之人,翅膀将会变得无比沉重,唯有惩戒此罪人才能让翅膀恢复如初。
当然,人是不可能自称为天使的,他们没有那样的荣誉与权利,因此圣教会的异端处决组织被称为“片翼”,他们只被允许天使的一片翅膀。正因为不是天使,他们可以随意地在这片大陆上游走,使用来自神的莫大馈赠,将裁决之锤挥向每一个犯下过错之人。
“十三羽”则象征翅膀上的羽毛,并非从第一到第十三的排列。他们代表的是翅膀上一到十三枚羽毛的数量。因此即便是失去了一至十二羽,只要第十三羽依旧存在,片翼仍具有断罪的力量。用于确定顺位的证明是十三羽身上的羽毛数量,胸口、背后、手臂、小腿,羽毛会出现在不同的部位,那些黑色的羽毛只会根据本人的意愿才会显示。
所以这意味着,只是第一羽的琉璃做不到什么吗?不,才没有这么无聊的事。顺位不过是意味着被赋予的意义而已,个人的实力反而是其次,那么琉璃所拥有的羽毛是什么呢?
很简单,是所有断罪都需要行使的“破坏”,背离的歪念需要破坏,错误的信仰需要破坏,既是罪孽的终末,亦是赎罪的开端。
“遗憾。”
威风凛凛,用来形容身着甲胄的琉璃非常合适。现在呢,冷艳刺骨,或许和战斗二字搭不上边,可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褪下甲胄后的服装没什么不同,单单改变了一些特征,原本棕色的短发成长至腰间,其末端闪烁着金色,在黯淡的舞台这明亮的光芒格外瞩目,而棕色的双瞳中央,金色×字形浮于其上,就如圣教国莫德里哈的代表色一般。
无非是站立,却英姿勃发,无非是沉默,却孤高冷峻。宛若于高山处独自为生的花朵,无人簇拥却芬芳馥郁。
何时起乐曲停止了,歌声散于暗中,唯有呼吸声作陪。一半的舞台已消失,另外一半则残破而碎裂,故事亦将步入结局,迎入终点。
棕色的双眸笔直地盯着前方,比生怕错过许愿的流星更为认真。不过,常人总有眨眼的时候,于是错过了许愿的时机,惋惜地拍脸颊,告诫自己下次不能再这么马虎。如果有力量的话就好了,会那么幻想着,不必等待,动动指尖就能让流星停下。而琉璃就拥有这力量,没办法确认的事,就以自己的手就让它变成现实。
而在出手的同时,生厌的嘴唇便活动了。
“40……诶呀,这真是意料之外,几乎要把我打倒了。”
现在只有“半个”巴哈姆特,与舞台一同坠落的还有他的半边身体,但他依旧站立着,失去身体没有给他丝毫的影响。
“天使的力量还真是有效,若不是以同样的力量来干涉,我也就死得不明不白了吧。你说是吗?”
琉璃没有理睬,毫无波澜地行使着力量。
巴哈姆特边后退边观察着她的动作,那并非是强化,令凡人的躯体跟上自己的速度。而是将过程省略直接到达结果的可怕能力,就像现在,灰色的树枝已经挥动了,而巴哈姆特却未能看见它是如何到达琉璃前方的位置。
接着,没有给予慈悲,追捕的斩击切下了巴哈姆特的头颅。分离的头颅与躯干随即化作流沙,流向一侧,与此同时坠落的另一半舞台化作一块块漂浮的石块,自虚空浮起,停在了琉璃上方,另外半边身体立于其上,流沙与此汇合后变成了完整的模样。
“35……确实很危险。”
然而那是映在一枚枚镜子里的模样,每一枚石块上都被摆上了镜子,巴哈姆特将身形藏在这些虚像中,那疮痍的人体和衣裳却栩栩如生地展现着。
“碍眼!”
上一击是将舞台裂为石块,现在则是让石块击成粉末,不,甚至连粉末都不复存在。树枝的每次挥动就是一次屠戮,毕竟是冠以神造之名的武器,超乎规格也是合理的。但是驱使着兵器的本人又是如何呢?
琉璃仍在那里,眼中却流露着宛若他人的情感,原本的她对于巴哈姆特的恶意,会表现出皱起眉头的可爱反应,现在只是屠戮的机器罢了。
这个姿态巴哈姆特是知晓的,“羽化式”诞生于愿望,描绘出愿望的,仅被十三羽使用的特殊仪式。它会带来力量,但这力量是不能带入情感,任何多余都会造成破坏,因此需要剔除掉不必要的因素。羽化式不仅会摸消个人特征,而且在此期间还会混入别的“东西”,就像自己亲手绘下文字,最后却任由他人随意泼洒涂抹。
所以巴哈姆特才觉得厌恶,脸上的笑容退却,他歪起眼睛冲向了琉璃。
再好的剑都需要英雄去使用,所以在抬手前就阻挡住就好了,巴哈姆特萌生了如此的想法。于是,冲入的巴哈姆特将手放在树枝行进的路线上,却什么也没能抵挡住。尽管已迈入琉璃身后,可琉璃连身体都没有转动,只是脖子活动到近乎扭断的程度,直勾勾地盯着巴哈姆特,她的手已经抬起了,依旧是毫无准备动作,在瞬间改写了现实。
刺击、勾挑、挥砍,直达结果的究极剑法,不过是行动的机器却比什么都更高效。近距离的攻防均以失败告终,巴哈姆特曾抓住过琉璃的手腕,可她连挣脱的动作都没有,就已经砍下了他的手指。
比起看到,身上累积的伤痕更快出现,局势慢慢向一边倾倒,层次的差距到了这种程度,无非就是一方对于另一方的凌虐而已。
就算想等待琉璃身体被负荷所累垮,但以羽化式的恢复力来看,这种结果也是不存在的吧。
啊……巴哈姆特呼出一口气。
舞台消失殆尽,只剩琉璃所站立的一小处,巴哈姆特则失去了双眼与双臂,天使的加护也只能让他避免消失的命运。在这种地方魔力当然是能够补充的,要让身体长回来并非难事,可是……
巴哈姆特吞下一口空中的魔力,难吃到引起呕吐的程度,在这空间搅动魔力的树枝让整个空间都染上了乏味。
“难吃的东西配上难看的景色,没有比这更为反胃的了。这就是你最后的选择吗?不作为人,而是作为神明的代行者,对着我舞刀弄剑?”
琉璃依旧圣洁,就和灰尘都避开了她一样,战斗越发增添了琉璃的美感,连嘴唇也红润起来,而琉璃的嘴角慢慢地流出鲜血,没有拂去而是任由它掉落。红色流过雪白的肌肤,留下一层浅浅的印记。这血是琉璃自己的,过度的活动让肌肉与筋骨断裂,被扭曲的血管也一并迸发,但种种伤势都在瞬间又被治好,但血却不会从身上褪去,留下妖艳的魅力。
“俗物!”
琉璃嗤笑着,等待着结局临近的那一刻。
3……
如今寄宿在琉璃身体中的“东西”,以琉璃的身体演绎着它的故事。
是不是用手捧琉璃的脸,轻轻地喊上一句“做回自己吧”,她就会醒来呢,不,这绝对不是如此温柔的故事。或许本体会那么做,毕竟他是个温柔的家伙。但,至少2号分身的巴哈姆特不会这么做,明明开膛破肚就能结束的故事,为什么非要以繁杂的对话推进呢。
是啊,这就是一目了然的不爽而已。
0……
刀剑,不,是树枝,不会随着某人的心情低落而停下,琉璃一如既往地向要害处进攻。这场战斗,只要命中就能获得胜利,琉璃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在巴哈姆特的全身,出现了各种空洞,空洞的连接着别的风景,地底、深海、天空,以数十个不同的空间作为盾的话,琉璃的攻击就不会到达,被切裂的也只是那些无人区的景致吧。
“结束!”
但,结果已经确定了,树枝确实没入了其中一个空洞中,但它的末端却唐突地出现在巴哈姆特的跟前,并且已经刺入了巴哈姆特的胸膛。
“确实,早就该结束了,大家想得一样呢。”
如果以无趣作为喜好的基准,就足以把眼前人送上断头台了。
只是这一瞬间,琉璃就飞出了数千还是数万米呢,至少刚才还在跟前的巴哈姆特已经小得都快看不见了。这时候,琉璃好像和什么对上了眼神,那是一对无比巨大的眼睛,甚至远远超过了琉璃的体型,琉璃在瞬间理解了那就是舞台灯光的来源。
没来得及确认眼睛的本体,恢复如初的巴哈姆特就追至眼前。
“幸侥!”
!!!
琉璃的脸上难得出现了错愕。
“很巧妙吧,这就是反转哦,这里是我的世界,你该不会认为改变法则是什么难事吧。有空因为你的话语而震惊,不如多看看你的‘剑’吧。还爆出绿芽了哦,枯木逢春讲的就是这种吧。”
是该抬头还是该低头呢,无法理解,却很清楚能力再也不起作用这点。
“多美的嘴唇啊,我实在不希望你再用她的身体说出任何话语了。”
巴哈姆特的手指塞进了琉璃的嘴中。
“你知道‘天’是什么地方吗?那是无法企及,理应触摸不到的无形之物。”
本该指向上空的右手此刻指向了巴哈姆特自己。
“而我即为天,即便是相距数厘米、数百米,我也永远屹立于万物之上,遥不可及,是不曾改变的绝对存在。”
想撕碎这张桀骜不驯的脸,告诉他谁才是应当臣服之人,可它用不出力量,无法对现状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直直地向上方飞去。
不,应当是坠下,一切都被倒过来了,空间、它的言语、甚至是规则!
“事到如今,还想伸张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吗,你真的很好读懂。我啊,就喜欢看正义的爪牙被接二连三折断的样子。而且啊,没什么比由我亲手折断更为畅快的了。”
咔嚓、嘎嘎~
“能听到这声音吗?沉闷中带着清脆的声音,那就是回荡在你身上的声音哦。”
全身的骨头被一一折断,无法复原,只有疼痛。散落的发丝任由气流摆动,本因疼痛而低头,却变得不得不向上看去,在那里有一个新的舞台,舞台之上先前消失于黑暗中的所有生物都在盯着自己,它们的口器或嘴都以不可思议地程度张大着,明明不是人类这种生物,却模仿着他们表达着扭曲的快乐,发出类似于“哈哈哈”的笑声。
“太阳下的景色一定很美吧,所以才不会注意到阴影下,阳光无法触及的地方远比你想象地更为宽广,黑暗就存在于那里,而这份黑暗可是连太阳都能吞没的啊!!”
呜呜呜…啊啊啊……
它来自于天界,诞生于虚无,凭依在琉璃身上的它除了傲慢与孤高本不具备别的情感,可它却感受到了震颤于心的畏惧。
“就是这种表情,无聊看几次都不会腻,我最大的乐趣,打发时间最好的手段。神认为我是妨碍?要排除掉我?实话告诉你,和神的战斗不过是用于消遣的闹剧,实际上你们在这闹剧里表演的不过是踩着独轮车的小丑,不,我想想,是他手里扔的那三个苹果吧,毕竟,你连自己的想法都没有,神要是想进行下一个表演,没准就把你放弃在一边了。”
转眼,它的视野到达了地面,应该说没入了地面中。接着就是拖动,没有泥土的气味,仅有因暴力而产生的瓦砾,那瓦砾割伤了眼睛,而面部因为摩擦而成为一坨烂肉。终于,拖动停止了,可它的脑袋被不断地拉起、按下、拉起、按下,在地面上筑出一再加深的坑洼,牢固的躯壳成了称手的把手,它只能感受到明暗的交替。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回荡在脑内的唯有碎裂这个声响。
要逃走,至少要把神之仇敌的情报传递出去,尤其是他能让羽化式失效这点。它以最后的意识,发动了隐藏到最后的力量。在看到感受到魔法成功完成的它,随着魔法的光,它竟然忍不住偷笑起来,不过支离破碎的喉咙与气管只能发出呜咽。
当巴哈姆特觉察到空洞的手感时,魔法已经发动了,在一阵眩目的光芒后琉璃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带着镰刀的高瘦男子。
“放跑了呢。”
男子转过身来,用同为苍蓝色的双眼看着手里的某样东西。
“不过,只要脑袋还在这里就没事哦。”
男子用单手高高举起琉璃的头颅,宛若炫耀着战利品般自豪,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巴哈姆特转身看向了别处。
空间突然开始摇晃,甚至于个别地方出现了裂痕,从裂痕处渗入了银色的热炎。
“本体那边终于要开始了吗,我差不多也该回归本体了,真是期待和柯蕾亚见面啊。那么8号,未来再见了。”
只顾着关注首级,因欣喜而面露红潮的8号终究没能回应,而2号也面带笑容地消失于黑暗中,徒留着破碎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