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如毒蛇的舌尖吐露,摇曳中操弄着光与影,为巩固存在竭尽全力地占有着眼前的一切。
啪嗒…叽咕……
尸骸化作焦骨的、金属不堪高温的、以及热浪迎面而来的声音糅杂在一起,浑浊的声音围绕在耳边。
烦躁…烦躁……
暴躁的魔力缠上左手,迅速地向身后奔涌,形成壁障将后方的空间包裹,银色的魔力也将那里照得如此明亮。
尽管把她交由了“我”的一部分,我还是侧过身看了她一眼。明明想表达最后的笑容,但我却挤不出任何表情。
咔哒……
最后留下的空隙被合上,发出了关上门那样清脆的声响。
那是终焉,亦为起始。
“啊,为什么要让我看到如此肮脏的火焰?”
全部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些浑浊与此地并不相配。
向前迈动着步子,伺机而动的火焰以更凶猛地势头奔向我,在触及之前火焰便褪去颜色转而染上银白,贪婪的野兽只是喘息了片刻,皆化作俘虏,温顺地徘徊于原地。
我闻到了魔体的气息,但这里恐怕已经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走出狼藉的房间,才发现我处在“罪域”的底部,没有了向下去的道路,而我背后本该很好地藏在暗影之下的房间,如今却因为半毁的门扉暴露,银色的火焰不断向外吐出舌头。
与四周墙壁相同的黑色材质笼罩了穹顶,遮蔽了天空,铺展在眼前的唯有盘旋而上的阶梯。一目了然的设计却有种独特的建筑美,螺旋的阶梯上没有扶手,不小心的失足就会引发无休止地坠落。阶梯旁埋伏的一扇扇门也被精心雕刻着, 只是泥泞的灯光遮掩了这复杂的人造物,几乎看不清前行的路,或许最直观的道路是扶着墙壁前行。不过,现在的道路全都被银色照得无比清晰。
我从来没想过银色会如此明亮,和“黄金”的那家伙比起来,我的颜色只能作为陪衬,甚至遭同类厌恶,但是如今的耀眼,是因为黑暗的反衬吧。
是啊,这世上永远有比我更恶劣的家伙在。
徘徊在更高处阶梯上的守卫自然发现了异常,还来不及出声,就被银色席卷化为其中的一部分。无论是想要发出声音,还是想躲进门内都是做不到的,我封闭了所有的门,也剥夺了大部分杂音。
“此处已是塔顶,回头则是唯一的道路!”
阶梯前,有一行鲜红的字刻在墙壁上,而且在旁边安置数盏灯火,像是强调着什么。
“这就是塔吗?”
于喉咙传递而出的声音和“人”相去甚远,空洞而沉闷的声音回荡于此。
叩嗵叩嗵…
躯壳中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但是这伪造的身体怎么会有心跳呢?
想要扶住墙壁,但我几乎无法维持正常行走的姿势,只是连“扶”这动作都不能好好做到,手指间满溢而出的魔力立刻融化了墙壁,空洞的手感如同棉花,还是无法被纺成衣物,只能毫无意义地腐烂的那类。
踏过的地方亦陷没,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火焰,就如此踉踉跄跄地走到了第一个门口。
“这样子不行…”门内女人在娇艳地叫着。
借由魔力各种各样的声音传达过来,欲望与贪念无休止地膨胀,在此地化为旋涡,将一切的仁义道德尽数卷入。
紧紧关上的门,是在拒绝还是欢迎访客呢?
人建立了复杂的规则,却又想要寻求自由。那么最后得到的究竟是囚笼之中的自由,还是挣脱束缚的自由呢?
抑或是,游离在规则外的反而会被无数条规则环绕作茧自缚呢?
答案的选择权似乎不在我的手上,我能做的只是把这扇门锁住,让其成为无法逃离的的地方。
我伸出手指触碰着冰冷的门扉,只是洋溢起魔力门内便响起不成声的惨叫,魔力填满门后的空间甚至不需要一秒,死亡也不过是不起眼的萤火被覆灭的瞬间。
稍显多余的银焰沿着螺旋的阶梯蔓延,高高窜起的焰火倒是成了妆点阶梯的扶手,不过更像是将囚笼前的铁网。我看着那样的场景,驻足了一会儿。
为什么人会堕落如此,连基本的道德与伦理都能腐蚀?这幅样子,简直和过去的“我们”没什么改变。
那时争夺的对象是仅剩些许的绿洲,而彼此都在为了生存杀害同族,就算是现在,那时的血腥味仍离我很近。
难道说一切都未曾改变吗?还是生命本身是没有意义吗?
就像天空就算你不在了,也能取回清澈吗?
你能回答我吗,希斯蒂娜?
自然,我无法听不到回音,且不论应当回答的对象是否还在,只要这些龌龊的声音与行径还在继续,我的双目与双耳就会因此堵塞遮蔽。
我想拾回从容,情感的火焰却无事不刻抬高着内心的温度。
于是我唤回了一部分的力量,试图平静下来,那些回到体内里的“分身”暂时不会再出声,只会带入部分的力量与情感。
但是,搞砸了啊。
他们没能让我冷静下来的,反而像是往火焰中扔进了柴火,更加支撑着我的愤怒。
过去人们站得更高,也更接近天空的美丽,他们为此所做的一切都令我觉得是有意义的。
可是!可是!!
居然将手伸向地面,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不断挖掘,此地到底有什么存在?
怒不可遏,啊,仿佛连灵魂都在灼烧。
“我们”铸就了天空,人却在挖掘地面吗,还有比着更为嘲讽的吗?还命名为“塔”,这种狂妄自大的把戏究竟是怎么回事,哥布林都比他们活得更像一回事。
人形的外壳在剥离,伪装如花瓣飘零了一地,原本的外貌时有时无地显露出来,龙与人形的边界感在逐渐模糊。
我不自觉地举起右手,伸出手指,风却并没有如约定吹向掌心。
“而且,还拿这种肮脏的东西遮蔽了天空!”
在这样的人造之处,只是留着数个有魔晶石的通风口,由魔力带动的机械运转,流通得不过是迂腐。
呵呵,我在期待什么?
光,宛若烧灼双目般强烈的光,如同射出的弓箭、投掷的标枪,击穿了漆黑的穹顶,想要坠落的石块也一并被消融。
不知是因为魔法的关系还是设计被破坏的缘故,强大的气流裹着外边的空气一股脑地侵入,直直地扎在皮肤上,带来些许刺痛。分明不是冬日,那因低温而带来的清醒感,仍具有威力。
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我熟悉的景致。
红色的月撇下繁星彰显着寻在感。宛若搅动着我的内心似的,直愣愣地洒在我的脸上。
我凝视着那样的月亮,我从来没觉得这样的景致应该出现在夜空。
明明星光是那些星星曾努力活过的证明,即便已经消亡,即便身处衰败,它们仍旧努力仍旧传递着一丝丝微弱的明亮。
如此美妙的一生,如此炙热的情感,只有通过光烙印在我们的眼眸之中。没有声音没有温度,只是悬挂于空中的浪漫,也许会成为被乌云遮蔽的遗憾,甚至在无法到达的彼岸,但它们仍闪烁着。无论有没有人观看,无论有没有人驻足。
啊,只是这样都要出来妨碍吗?
明明都已经是夜空中最具张力的东西了,却还要让夜空染成红色,自大地宣告着夜空是它独享的。
自古以来的不祥与警告?
就算是那样,又如何呢?无论其中是否有神的参与,都不重要。
那不过是区区的月亮而已。
是啊,既然不满,为什么不把一切推倒重来。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还不明白呢?明明“我们”就已经推倒过一次了。
“哈哈哈哈”
笑声响彻罪域,或许是塔内构造的关系,回声变得凄厉而恐怖。
再一次灌注了魔力,更为认真更为努力,目标已经不是穹顶,而是更遥远的,高高位于天空的,
明明看见了一切,却还在安然度日的,
明明知晓了一切,却仍旧无动于衷的,
月!
既然红色不堪入目,那就让其染上银白。
于是,它出现了,只是银色太过夺目,才会误以为那是“光”。绝大的魔力自地底切断了天空,似乎要强行连接天与地。
声音被剥夺,视线被浸没。
短暂的一瞬却让世界都为之失色。
“颜色终于变回来了。”
很快,“光”消失了,夜空已与白昼交替,月重新回到了原本清澈透明的颜色。
“可那不就是我的颜色吗?”
目睹了这个过程的我,没有自豪地笑出声,反而短暂地自嘲着。
我身体四周的魔力密度足以让空间产生扭曲,连眼睛都无法正常捕捉到的自己,究竟是异样的存在呢?
可纯粹的力量、单纯的暴力才是真正的我,炙热的东西依旧在灌进肺腑,而魔力让情感表露于外侧。
我曾拂过的墙壁、踏过的地面,印下痕迹的地方接二连三地坠落,融化在我停留过的“塔底”,那些银焰如蛇般等待着猎物,任何东西它们都会吞噬殆尽,不留尸骨。
无论什么都会被毁灭,这是世界的法则,我无非拨动了时针,加快了它们回归于尘土的速度。空缺出来的地方被银色的筑造物所填补,颠覆了先前的模样,这里将会被我重构成真正的“塔”。
而那句留在“塔底”的话已然被改写,
“此处才是开始,剩下的唯有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