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话

作者:杜蕾斯on 更新时间:2023/8/13 22:22:14 字数:3000

啊,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活得是如此枯燥,只是为了回报某次的恩泽便投身于血与肉的轮回中。

没有比付出自由更为惨痛的代价吧?

甚至追忆过往的时候,会认为成为“○○○”是故意设下的圈套。

死是什么呢?

对她来说,是丢弃了一切前往荒凉的虚无,那样的话自然会在死前审视手头所剩之物究竟有多少价值。

而结果是,分文不值。

明明热衷于救济走投无路的孩子,可是所作所为又会诞生出更多的孤儿。

这世间没有任何改变,本以为能以双手能拨开腐朽,或许是腐朽的血液早就在体内流通,甚至连自己的气味都变得毫无区别。

被操纵着做对“神”有益的事,“神”才不会顾及圣教会是否还秉持正义,无论过去百年还是千年都无法改变。

因此才显得可笑,早就应该发现的,结果到“死”为止才稍窥其影,还想着为其献忠的自己又算得上什么呢。

如此一来应该结束了,没入黑暗的她无法作出抉择,毕竟身体都被某物所占据,在寂静的黑暗中沉沦,被死亡所拖拽,归于深渊的湖底,生命就该如此草草收场。

然后,越过了回忆中孩子们的笑颜,有那么一束明亮的光照在眼前,如此温暖,如此绚烂,就连漆黑的湖底都将化作光的一部分。

“你想要再活一次吗?”

有个声音在光中询问她,明明那不是耳熟能详的语言,她却第一时间理解话语的含义。

“再活一次的话又有什么不同呢?”

正是因为惨淡的过往,才会发问。如果将无力延续个10年又或是20年,会有什么不同吗?像是用勺子搬运沙漠,即便油尽灯枯也不会看到尽头。

“我会给予你虚假的记忆,就这样忘了过去而活着,怎么样?如果你想回忆真相的话,我会在之后提供给你选项,至于要不要寻回真相全看你自己。”

“代价是什么呢?即使神都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予施舍。”

“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好,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基于兴趣吧。可能我会在你反问的时机就转身离去,也可能你压根看不到这束光就此沉沦,这些都是偶然的。而且要是对每件事都期待有所回报,会连呼吸都觉得沉重吧,至少我现在还没有利用你的想法,也许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也许永远不会。”

呵呵。

她不知为何笑出了声,比生时更为真实,那是将烦恼一笔勾销后的清澈笑容。

世上确实没有比免费的东西更为昂贵的了,尤其是在她见过各种勾心斗角地谋求利益的人后。那么“派上用场”算是什么说法呢?只是想到这里喉头便再次被扼紧。

她自然记得起自己是如何被凄惨地打败,又如何被践踏。那样的她确实没有“派上用上”的价值,恐怕对那束光来说,再次给予的机会也只是把光施舍给角落的微不足道之举。

所以才说“基于兴趣”吧,但至少比编织了“没有代价”的谎言来得直接了当。

“那就来吧。”

于是她伸出手抓住了那束光,明明应当是没有质量的存在,却好似抓到了沉甸甸的东西。

“啊”,她张大嘴惊叹着,原来这就是生命。

◆◇◆◇◆◇◆◇

她没有名字,具体地说是曾在旅途中失去了名字。如今蛰于影作为集体中的一员而存在,其他的名字只是临时的代号,在必要的时候成为必要的人的手段而已。

自“死”以来应是过了许久,她的记忆甚至能追溯到百年前,但踏入迷宫都市时,最久远的记忆却如鲜活般刺痛,无论是人潮的流动还是各处的暗潮,都如预定好的轨迹预演,她甚至能够猜透中心广场那些兴奋的欢呼会在何时传过来。唯一的不同是,踏入此地的她与众人不曾在记忆中出现过。

毕竟此时此刻,“过去”的自己会将会“死去”。

没有伤感地向着既定的地点出发,对于迷宫都市石板地,尽量控制在不会踏碎的力度内,提高着行走的速度。

既然将面貌藏于无孔的面具下,视线自然是被剥夺的,不过她也不需要“看见”,除了王——巴哈姆特的光辉以外皆是俗物,只会弄脏自己的双眼。

自从觉察到王的苏醒后,她与王之间的联系就逐渐变强了,而这也是会来到此地的原因。该怎么形容呢,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味道,像是温柔的光会散发的气味,却不如太阳那边金黄刺眼,更像是月亮的气味。

出发时是孤身,在行进的途中队伍不知不觉地壮大了。不是约定了见面的地点,因为大部分人平常绝不会相见,但这绝不是命运的指引。扩大的队伍中有她没见过的面孔,也会有熟悉的面孔迟迟不见的情况。

彼此不必以言语联系,甚至连眼神未作纠缠,就知晓这队伍是为何而结成,亦知道该往何处。

真正维系他们的是相同的魔力丝线,王将他们从苦痛的地狱中拯救后,魔力便留在了他们身上,放弃这层联系便意味着掉队,回归成为曾经的尸体。

与王的连接并非是禁锢,囚笼不曾困住这些尸骸,那些自然脱队的人,只要不在对立面也是被容许的。反正脱离了王的魔力,他们会像常人一样老去死去,这过程不会太久,往往都在十年以内。

在这世上堆积的尸骸,远比活着的人要多得多,如果活物是陆地,那他们就是缠绕着陆地的海洋,因此才会有“骸之海”的称呼。

她能听得懂话语,也能够分配话语,并没有王的特别叮嘱,只是从魔力中享受到了这种恩惠。因此她也只是简单的发号施令,姑且算是指引。不过,在队伍行进的间隙,往往能听到“我劝你别乱说话,不然的话会被大姐拧掉头。”“就是说啊!”诸如此类的对话。

即使是二三人的交头接耳,王提供的能力也会分毫不差地传达给她。

不知道何时有了“大姐”的称呼,也不知道何时传言如此离谱,不过既然王是宽容的,自己也理应宽容才对,她如此告诫着自己。

但在她伸出手打招呼,准备解除误会的时候,却被对方以低头回头缄默作为回应。甚至于有时还有“果然好可怕”的回复。

她认为这是件奇怪的事,尤其是这种情节以各种不同的言语,多种不同的版本反复上演,毫无意义的重复让她有一丝心力交瘁。

或许一开始就该拧掉他们头,反正也会复活的,她甚至逐渐有了这种想法。想归想,他们的路依旧继续。

只要终点是确定的,道路就会走到尽头,尤其是这种心无旁骛的旅程。

他们抵达了罪域前,在洋溢着“气味”的地方停了下来,队伍中的所有人对即将踏入王的领域当然是兴奋的,她也不例外。

于是在移步至最终的应至之地前,她都在期待与王的会面,只是这份兴奋不会表露在外侧。但转移到“塔”内的时候她发现了,在王与她的联系中没有传达的情感。

那是什么?难以置信到要让她发问。

王的魔力遍布这塔,无法目视才对事物抱有更为细致的感知。像是被整个浸入大海,无边的悲伤从各个方向刺痛肌肤。暴露在空气内的悲鸣只是未诉以言语,人造的心脏本该按照规则跳动,如今却因此而震颤不已。

在已经被变更的建筑中,他们不约而同地屈膝于台阶上,并非王要求礼节,他一次也未曾如此自称过,自觉地就那么做了,就像看上强光会自觉地闭上双眼。

接触地面的时候她发现了,不发现才奇怪,若是规整雕刻的台阶,本该不足以容纳他们一行,而现在跪下的地方像是提前留下的缺口,只是预留的立足之处仍需要依靠魔力来支撑,他们处在暴风的边缘,那里不断吹着向外的风。

被一阵又一阵的光所沐浴,灰色的服饰被照得像是迎接重要仪式的白色礼服,就连他们自身的影子都被光照得无处容身。

尽管绚烂却破败的场面没有展现在她的眼中,用身体所感知的、以感性所描绘的景致也与现实相差无几。

数次想要发出悲叹,数次想要搂住眼前的身影。或许那样就能理解,为什么王总是将悲伤深深地捂在胸口。

明明这是一个已经无可救药的世界,为什么王还能容忍呢?

也许正因为如此,王才不一样,毕竟就连我们这样的人,本该在角落里腐烂的垃圾和残渣,都选择了拯救。

是什么让你深爱着世界呢,她也想追问其中的缘故。

待在王的身边会想要和他多说些话,但每次找到机会靠近的时候,总是会发现王在专注地望向天空。

被悲伤所浸染的时候,另一股感情油然而生。

(王啊,请不要再因世界而悲痛了,我和您不一样,我是会发自真心地想要毁掉这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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