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怀疑自己的视力,于是在留下分身后,我转移到了那个屋顶上。
“我该怎么称呼您?”
我想我的到来应该是毫无声响的,不过屋顶上的人,凯特已经捕捉到了我,率先开出了口。
“就只是我所知,您已经拥有三个称呼:帕哈特、内格和巴哈姆特。或者,我应该换成与您现在的形象相符的名字呢,如果您愿意告诉我的话?”
我依旧以儿童的姿态出现,基于某种原因,这已经是最为体面的方式了。
“随你喜欢,我的称呼太多了,说不定在你学到的历史中,就有个名字是我曾经用过的,而巴哈姆特只是被用得最久而已。我想除了名字以外,有更值得被关注的东西。不过,你居然会知道帕哈特这个名字。”
其实我也懒得每次都想新的名字和不同的故事,毕竟我不太擅长说谎,尽管如此,也很少有人会把我每个身份联系起来,而我面前的男人,这个看似懒散的中年男人,在很短的接触中就抓住了这点。如此敏锐的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这样才有交流的价值。
“实际上世界很小,既然你会在公会登记就留下了讯息,这样一来一些突出的人物的名字就会流入我的耳朵,更何况我关注的对象。至于内格这个名字,是看到了那张公会卡之后,实际上为了防止伪造有一部分特殊处理,但是您好像没发现这一点。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很善于抓住特征。至于您在其中有何隐情,看起来不过问才更为明智。”
原来还有这种设计,纳吉可没告诉我,回到露塞克至少要给他的价格来上一刀。
凯特的注意力仍有一部分放于天空上,虽然巴哈姆特的本体已经来到了他的跟前,但他的余光仍游离到了上方。
凯特的注意是正确的,自爆并非魔法的终结,破灭与新生是书写在魔法阵中的主题,这次的宣战我也算消遣了可观的魔力,不过我会将魔力白白地耗费在这些愚笨的人与天上那些多事的神身上吗?
答案已经以“结果”呈现了,爆炸的余辉被留在原地,而非四散而去,银色的火焰如今已成星星之火那般渺小,被完成的火焰们同时向着一个地方聚集。大概只花费了数秒,遍布在西鲁瓦利上空的、成千上万的火种成为了熊熊而烧的大火。庞大得几乎要再次烧灼地面,库凯就在观察着那个东西。
那火并未维持多久,便逐步被下方的魔法阵吸收,而魔法阵的规模也越缩越小,逐渐回归至分身脚下。
难得作为观众在地面看着自己的演出,但总感觉还是缺乏了一些震撼感,或许我应该再加大点火力比较好好。
“如果您要进行战争的话,我们能做的只有举手投降或是成为焦炭,而最后的下场也不过是给这片大地添上一层新鲜的白色土灰。”
“不,你小瞧了人。他们的劣根性远比你我认知得更为恐怖,就算发动战争杀上成千上万,除了一时的恐怖以外还有什么呢?那不过是警告和剔除而已。管理与奴役压根不是我想做的,在追寻自由这方面我想大家都是平等的,被神编织的命运本就悲惨,如果还在规定的囚笼之下才得以苟活,不觉得有些严苛了吗?”
虽然是夜晚,凯特也没办法将表情藏于夜色之下,月光完全剥夺了本该属于凯特的隐私。若是以前,他的脸上应该仍旧躺着休闲二字,而现在凯特额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的肌肤让那份印象烟消云散。
“我不想再花费心思在示威上了,将回收力量用以创造下个东西,或者再次毁灭些什么,不是更有趣吗?”
“那我还是松了口气。毕竟我没有魔法方面的才能,对于魔法阵这些东西可以算得上一窍不通。”
这次凯特毫不掩饰地抬起头,看向月看向我的分身。
“可悲的是,我自认为想象力还算丰富的,但这一系列事件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以至于我无法分辨,这究竟是祝福还诅咒。”
“能让公会的总会长都留下深刻印象的话,想必也足够震撼。要是说这些还在你的想象之内才是我该苦恼的。说起来,原来你还是能够认真对话的,要是之前那种口吻,我没有自信能够心平气和地交谈下去。”
我的冷静能维持到什么时间呢?
倒不是因为愤怒什么的,毕竟我不属于悲情的主人公,经过刚才的释放,困于心头的阴霾大致烟消云散。
毕竟能真正意义上影响到我的东西并不多,我担心的只是,说不定会染上他说话的方式。
就像是,明明自己说着标准的共通语,经过和某个朋友一段日子的相处,回过神来自己的话已经变成了方言,被人嘲笑不知道是哪里的乡下人,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而且,纠正的时间比我想象得更为长。
凯特没有对我的目的提问,而是等我向他开口。
“你应该也得到了那一些情报吧,我认识的人当中,你的‘眼睛’应该是最好用的一个。你那边应当有我所不知道的一些东西吧?”
“我非常惊讶,我们居然有着同一个目标。既然您分享了情报,我更应该无条件提供给您才对,但是很不巧,我手头并没有比这些更为细致的信息了。毕竟对于公会而言,有些事情仍不好插手,更多的只是捕风捉影到的一些杂乱信息。但是,综合了我们的推测和您这一边的情报后,我或许能拿出一些更进一步的想法。”
凯特停顿了,似乎是在进行着斟酌话语的思考。
“回答您的问题前,请先答应我无论最终的真相如何,都不要对人类感到绝望。届时就算微薄,我也会站在你对面的。请原谅我的无礼,被施舍的生命虽不光彩,但是饱腹总好过挨饿。”
“谈条件是需要两边对等的,你应该知道我有很多办法撬开你的嘴。即便如此你也想加上这个条件吗?在我看来,你属于会选择挣扎的那类,起码会以自己作为筹码,甚至于做出以命相搏这类的事。”
凯特愣住了,表情像是在泥泞中挣扎,那并不怎么好看。作为“内格”遇见的凯特时,我还没发现他脸上多了一丝憔悴与衰老,现在却如此明显。是什么让凯特短短数月就苍老的呢?我当然不可能知道全貌,但这其中一定有扎鲁巴的原因。
凯特短暂地闭上了眼睛,等到再度张开的时候,那双眼睛又回到了原本波澜不惊的状态。
“看来瞒不过您,我确实有想过这些。如果能靠我个人的努力,证明一些价值就能放过我的族群的话我自然非常乐意,如果能允许我提前处理一下生后的事就更好了。”
“我的态度仍和之前一样,因此没有那个必要。”
虽然凯特看起来是个会喋喋不休的人,但他却将零碎的情报与想法,以简短而明了的方式传达给了我。
“如果七极星如表面一样,真的是由七个人在掌控着扎鲁巴的话,那至少还有三人藏在背后。”
从凯特嘴里,我知晓了现在浮出水面的七极星的身份,“老翁”是目前已知晓却还没被打倒的对象,而“女帝”现在就在我创造的塔的地下。无论她是死于“火”中,或是被“海”的浪潮击碎,只要有尸体留下,我仍能从其中榨取情报。
“你说国王吉连卡和这件事有牵连,是真的吗?”
“我还没抓住真正的关键,但八九不离十了吧。”
“恰好我不太计较后果,或许对你而言不方便出手,但这种规则可轮不到我身上。自古以来,龙到处找茬就用不着什么名目,不是吗?”
凯特突然耸起肩膀,或许他又将某个线索串了起来。
“王曾派人监视寝于白银之森的龙,难道那里就是您所在的地方吗?”
这么说来,我之前一直感觉到的不礼貌的视线,原来不是觊觎我安逸巢穴的生物。
“这下子不就更有理由见面了吗?不过,如果他真的有关,杀了他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影响吗?”
“以我对王的了解,他不应当是这种人。但真的如此,我尊重您的决断。还有,我曾收到一封无名之信,提醒我露塞克不久后会有魔族侵入,因为魔族在过去就已经被击退了,我自然把它当作了笑谈。但等我知晓露塞克实际发生的事之后,想再去调查它时却已不翼而飞,直到今天我还没能找回那份信件。”
这种局面下我很难告诉他后半场的魔族是我扮演的。但是寄出信的人是谁呢?
是良心发现的杂兵?还是七极星中隔岸观火的某位呢?
完成了魔力的回收后,位于上空的分身慢慢飞回了白塔之上,它将会在那边消失。而与此同时,这边的会话也将结束了。
“希望你的眼睛能够继续保持明亮,之后我还会来拜访你的。”
“随时恭候您。”
我转过身,准备消失在黑夜中。不过正当我以沙子那样被风吹散退场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于是,我很尴尬地又把这一过程倒了回去。
“对了,能借几件成人的衣服穿吗?”
“当然可以☆”
不用继续当裸男是很棒,不过看着凯特那张重新回归轻浮的脸还是有点不爽。
总有一天,我会去烧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