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在月下雀跃,这份赤色源于头发的颜色,而这赤如烈焰之发归于迷宫都市的一位少女,少女名为艾莉。
赤色在雀跃是因为艾莉的心情亦在雀跃。
虽是最近刚获得的名字,却是等待了两百多年后才获得的宝物。光是被赋予就弥足珍贵,更何况能让最重要的人将这个名字挂在嘴上。
赤色同样寄宿在艾莉的双瞳中,不过如同刚才银色之月驱逐掉血色一般,现在的红,完全因为天上的银月而痴迷。
尽管巴哈姆特已将宁静还于天空,但艾莉依旧昂起头,回味着刚才的一丝一缕。
绚烂的光将夜打扮得宛如白昼,那是艾莉甘愿为之献出一切的光景,即使是粉身碎骨,也想达成触及星辰的愿望。
与之相比,那群自命不凡的凡人,或者说是残渣才好,愚弄着艾莉最重要的主人,他们理应接受毁灭。
否则,这需要凡人抬头仰望的天,为什么向肺腑传达着绝望的滋味呢?
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潮,艾莉就坐在街道旁的长椅上。
想将银色涂抹于周身,甚至于灵魂的每一寸的,这世上应该就只有自己一个吧,艾莉这么想着,所以啊,所以啊,能理解主人伟大的,只要本机一个就够了。
(这份光辉,本该只有本机才能欣赏的)
艾莉撅起了嘴。
(但是,主人还是寻求了本机的帮助)
刚才巴哈姆特所施展的魔法得到了艾莉的协助,艾莉向其传达了西鲁瓦利全境的概念与范围,所以才有现在的壮观。
(就这么一步步的)
现在只是一点小小的帮助,之后会怎么样呢?
藏在那小小身躯的中的,被称为心脏的东西,跳动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猛。
星辰在为自己而闪耀,享受着独此一份的恍然有何不好?
艾莉曾视巴哈姆特为银色的流星,那仅仅是一面之缘的判断,而现在艾莉看到了那身躯中的灵魂,那份远超想象的闪耀。
那根本不是流星,是太阳!
光是靠近就会被灼烧,蒸发一切存在的太阳!
幸福是什么呢?为什么能够自然地笑逐颜开?
艾莉回想起了过去。
那时候的艾莉想去理解,仅仅是学习的话,艾莉的嘴唇与眉毛也能摆出相似的角度,可总感觉丢失了些什么。
不,没获得过的东西,怎么能称得上“丢失”呢?
所以“获得”是喜悦的。
这种说法好像有些奇妙,获得笑容是自然是喜悦的,因为不喜悦的就称不上笑容,只是控制脸部的某种机械运动。
“本机是多么幸福!”
即便会被烈日撕碎,还想更多地拥抱。
觉醒在艾莉身上的不单单是职责或是情感,“绝不容许他人践踏这份神圣”,那将是贯彻艾莉一生的“意义”!
当然,艾莉坐在这个地方是有理由的,迷宫的机能已经交接完毕,完全可以期待和巴哈姆特一同踏上旅途。
所以,艾莉需要一个让巴哈姆特舍不得离开她的理由才行。
感受独孤的人,就绝不会愿意再度回归那个冰冷的山洞。
这里算是迷宫都市中较为阴暗的角落,虽然是条几乎不会有人走过的道路,却藏着出城的秘密通道,艾莉就在此等待。
与此同时,道路的另一头,仅有一个路人行走着,他身着黑与灰的装束,在夜色中并不起眼,但是衣服上的金属饰品却随着前行的步伐相互碰撞,搅开了刚刚安静下来的夜。
他是S级冒险者的雷恩,这是从白塔做完最后的工作,准备离开迷宫都市的途中。
雷恩吹着口哨,模仿着这几天从舞会中听到的旋律,乐曲不只是给上流人享受的。
不过做音乐的启动资金的话,还是由那些有钱人提供才会广泛传播。不然,普通人会花几个月的工钱来买个乐器吗?
也许钱也在推动艺术,不知道怎么的,雷恩得出了这个结论。
雷恩的心情很不错,一是准时从白塔中逃开了。
要是还在那座塔里的话,搞不好会和龙干上一架,雷恩没想到吉连卡的计划还和龙有关,要是被卷进刚才事件中,无论多少条命都不够花。
超乎想象的发展令雷恩更好奇吉连卡的计划了。
反正之后还有很多机会观察吧。
而第二件事是,就在这地方恰好遇到了吉连卡想要的东西。
“中大奖了!”
雷恩的口哨短暂而尖锐。
艾莉以淑女的坐姿坐在长椅上,月亮让她的头发闪闪发光,就连雷恩也在刹那间被夺走了视线,然后赤色的双眸便与雷恩相对。
“你似乎心情很好呢,本机不记得施展过有能让人变快乐的魔法。”
“本机是什么奇怪的称呼?不过算了,我心情确实很好,离开的时候还有送到的伴手礼,不管是谁都会高兴得叫出声。虽然不知道王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价值,想必十分贵重吧。我也不是那么不知礼仪的人,只要乖乖配合的话不会弄痛你的。”
雷恩说完才发现自己所说的简直是标准的反派话语,不过他才没有S级冒险者的自尊。他本来就是只要活得快乐,什么都能够抛弃的男人。
艾莉从长椅上起身,原地转了一圈,优雅地向雷恩行礼,蔷薇色的衣服因此轻而飘飘的。
“以猎物来说,你的反应算得上有趣了。”
“不好说谁是猎物呢,因为本机应该比你强上一丁点。”
此刻风轻轻扬起,仿佛在庆贺,原石向宝石迈出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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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域的白之塔脚下,骸之海的众人正陷入狂欢之中。
““巴哈姆特!””
尽管言语千差万别,在呼喊那个名字时却如骇浪此起彼伏,宛若置身于节日期间的庆典。
当夜晚唯独被火光照亮,置于篝火中的薪柴,噼里啪啦地燃烧,当周遭的一切都被火焰照得发红时,人群的热度与火焰的热度叠加在了一起,而人也与火一同起舞,现在的场景就与之相似。
应该的,应该的。
毕竟那是数百年都见不到一次的光景,巴哈姆特正在展示为王的器量。
仅仅是如此,便是对仍保持着忠诚的骸之海最大的褒奖。
虽是庆典,却不需要烈酒,王的魔力就足以令他们目眩神迷。
而他,骸之海的一员,自认为是制造尸体的艺术家的他,似乎也被这氛围所感染。
他原本以为自身已经逐渐归于平静,可又燃起一股无名之火,究竟是被狂热所鼓舞,还是早就陷于其中?
不可辨明,也无须辨明,尽管享受此刻的激昂便可。
答案其实就写在白之塔上,就在他对着空中的巴哈姆特打招呼的时候,他和王对上了视线,随后,不可思议的东西便发生了。
尸体、尸体、遍地的尸体,它们闪耀着光,从他的眼前凭空蒸发了。当他担忧着不能再度欣赏从自己的手上诞生的死,那高耸的白塔将王的答案呈现。
密密麻麻的雕像片刻间就布满了塔的外围,那是人的半身像,但是他们的表情,无一不是夹杂着死亡的气息,而他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作品。
“那个人是我杀的!”
他向旁边的海德族、暗黑精灵和独眼族分享着。
“虽然对脸有印象不奇怪,但他死去的刹那就是那副表情,我是不会记错的!毕竟艺术家不会忘记观察作品!”
他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哇,真恶心!杀人者自称艺术家什么的,是不是有些荒诞了?”
不过,暗黑精灵给他浇了一头冷水。
“我们本身就是荒诞的存在,有这些喜好也不算奇怪吧。”
“嗯。”
海德族和独眼族也并未给出正面的回复。
只有他知道,这是王给予的礼物,将片刻的艺术化作长久供人欣赏,这件事是多么了不起。
“还是王懂艺术啊,我确实再花一千年都比不上。”
懊恼的同时带着一些敬佩,这也许就是艺术真正的有趣之处。
而现在,有些笨拙的暗黑精灵,以他不认识的表情,抬头盯着王,双眼迷离,又略有些羞涩的表情,他很难想象能她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爱恋之情。
庆典终究会落幕,而随着王自上空的离去,骸之海的共同行动也迎来了尾声。
“吾等同胞,王已再度赋予吾等力量,此刻只需散去,别离亦为再度相聚,让吾等在因果的彼岸相遇吧。”
琉璃的声音在白塔附近响起。
很快,人群往各自的方向散开了,刚才盛大的场面好像不复存在过。骸之海里的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和别的人聚在一起,作为一群怪胎,更不喜欢与一群了解其正面目的人一同行动。
银白的月宛若朦胧梦幻的纱,撒在脸上痒痒的。
“你不走吗?”
就连暗黑精灵和独眼族都离开了,留在原地的只有他和海德族。
不过他还有欣赏王的艺术,这一个理由。
“这个城市还有我过去所犯下的错误……”
此刻,月在那半只耳朵刻下深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