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等骸之海只是在历史之中一些残旧隐晦的影子而已,甚至于至今仍以罪人的身份而活着。吾等一直在寻找着能够安息的地方,这风平浪静的世界足以作为影子潜藏的乐园。但,而今乐园内已暗潮汹涌,作为住在影子里的居民,吾等最为敏感。”
琉璃捂着胸口,弯下腰,单腿屈膝而跪,像是在王座之前等待受命的骑士,她的声音也再度清澈起来。
“吾等明白,王的指示仍是让吾等活在当下,吾等自然不敢违背,绝不会轻举妄动,绝不以拙劣有限的思维与视界污染王的睿智。但王苏醒的现今,立下了明确的目标,至少让我暂时充当您的眼与耳,请赐予不才的我这样的殊荣。”
琉璃无疑是优秀的,无论是智谋还是实力,都在骸之海中极为突出,最重要的是干脆的判断力,所以我才会让她代为管理骸之海。
在我们相遇以前,琉璃就是这方面的精英,又经过数百年的磨砺,才智和观察力早就进入怪物水平了,如果除去在我面前才可能出现的失态,可以说是毫无短板。
琉璃有着自己的手段,每次我需要一些情报时,很快就能从她手中得到,而且只是她个人的力量,并不需要出动其他骸之海,大概是独自运转着什么组织。
相处的时间久了之后,琉璃甚至会提前准备好各种邀请券和招待券,第二天就能看到它们被整齐地放在桌子上供我选择。
各个国家的都有,到了连我都吃惊她的人脉到底有多广的程度,有这样优秀的部下,我绝对是幸运的。
而琉璃已经知晓了我的意图,那么接下来的沟通就极为轻松了。
“今晚翼人来找过我,说他目睹了勇者击败魔王后的挖出心脏的场面,他推测那就是扎鲁巴计划的中心,你就朝着那边调查看看吧,同时再挖掘一下王族和扎鲁巴的关系,无论是蛛丝马迹都和我汇报。”
我估计对方会主动露出尾巴,等着我找上门,我有这样的预感,否则他不会那么积极地在我的周围布下碍事的线。
是等着我去察觉,还是说直接是挑衅呢?
不管怎样,我都已经发出了宣战布告,如果他准备来上一场战争的话,我倒是希望能热闹一点,就昨晚这么一点的鲜血还不足以把“海”染红。
“我会动用我的力量,不必劳烦骸之海的各位。不过我发出通知,虽然他们不需要参与,但若是遭遇到扎鲁巴的成员……”
琉璃中断了话语,等待着指示。
“还用说吗,统统歼灭!”
“嗯,那样比较好。另外调查的任务有期限吗?”
“期限的话,就是从明天起坐马车到阿尔贝的时间吧。”
“还有一个月吗,我会在期限到达之前为王指明道路,就算把阿尔贝掀个底朝天,我也一定会找出线索。”
“那我可以期待起来了,我这里还有些没交付的情报。”
昨晚我把有关于扎鲁巴的情报都一股脑地传递给了国民们,要如何使用是他们的自由,唯独但那件事我有所保留。
“如今西鲁瓦利的王族应该有一位红发的少女,却被极力隐藏了起来,我希望你顺便去调查这件事。”
十年前,少女得到我的力量成为了勇者,我能感觉到这份力量正逐渐回归。如今我能梦到少女,也完全是因为记忆与情感一同被传递了。
但为什么我对那部分记忆如此模糊呢,原因依旧不可知。或许把这一族所有的情报都揪出来后,自然能得到答案吧。
“关于这方面我有所耳闻。西鲁瓦利的王暂且未婚,有私生子的可能性并不高。但他有个已经出嫁的妹妹,但据说十多年前孩子出生时就意外夭折了。此后她就闭门不出,很久都没露面了,因此民间也流传着她已经去世的消息,接下来我会去确认更详细的情报。”
如果就是那个孩子的话,不是相当于公主的地位吗?那见到面后的招呼,我是不是该仔细考虑一下了。
此外,我还有点在意凯特说过的匿名信。寄信人比起想告知危情,更像是为了建立将我和凯特联系起来的桥梁,对方在期待什么?
世界的走向?
把七极星和扎鲁巴作为舞台上的道具,然后奏响音乐看我起舞吗?
是不是太过傲慢了?
仔细询问凯特后,他回忆起了另一封信,一封告知凯特银之森附近有扎鲁巴控制的盗贼团出没的信件,而凯特也是因此而与我遭遇。此前他都没将两者联系到一起,昨晚他想找出信件时,不可思议地这封信也不见了,就连字迹都没办法确认是否一致。
唯一能肯定的是,那是一封从露赛克寄出的信。线索中断后再着手就很困难了,但这种愉悦犯一定早就和我接触了吧。
只要把我在露赛克的关系者挨个调查,对方就会浮出水面。不过,对方肯定会预料到我会和凯特交流情报,如果是聪明的家伙早就该逃走了。
所以,现在有我认识的而最近离开露赛克的家伙大概就是了吧,这点就需要向露赛克的警备队们确认了。
“我这边还有一个需要调查的人物,等之后再告诉你。”
我有着粗暴的地下手段,是凯特远远不能及的,虽然公会长的的身份能给他很多眼线与人脉,但一旦调查的对象变成王族,也会碍于权力者没办法好好进行。我却没有那种限制,我教给琉璃的强硬手段多到我自己都觉得残忍。
突然意识到,我是不是可以轻易成立谍报,或者暗影组织了,变成身着黑色披风,整天戴着面具,神出鬼没地操控世界的地下之王,最后还需要一个时髦的数字代号。
那样会很麻烦吧,算了吧。
“总感觉和你们在一起才放松,起码不用演戏。一旦戏演得太久,就会变得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否掺了虚假。就算是摆出生气的脸都没关系,因为哪怕我变成这副模样,你们也不会后退半步。”
成为盘踞在塔顶的龙,好像也不错。
我展开开单边的翅膀,比我人身还要大出好几倍,唐突长出龙的翅膀与人类的形态并不吻合,只是扭曲的复合物。
翅膀的影子盖住了琉璃,可她却没有半分的不适,反而抬起头,注视着我的翅膀。她眼神细致而热切,慢慢地从下方的鳞片扫到上方的边角,骨骼的每一处个走向,鳞片每一处纹路,琉璃都以同样的兴致、同样的时间一一看过。
这份注意力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翅膀是不属于我的一部分而是一件展览中的绝妙艺术品。
“琉璃,你喜欢作为龙的我吗?”
“那…那是当然,王只要做自己就好,吾等会紧紧追随。那些认为难看的,大概率是眼睛没有用了,我会把它们一一挖出来!”
那份满溢的漆黑魄力看着可不像是在说笑。
“别说那种话嘛,太有距离感了哦,我把你们当作……嗯,年龄小了不止一轮的朋友的感觉吧,这种就叫忘年交。”
虽说我有分身们,可那毕竟“自己”,直面自我虽然必不可少,但长期以往总有点凄凉的感觉。
就像是钓鱼不会空杆,但上钩的永远是小鱼苗的感觉吧。
“所以接下来的调查中,如果有需要的话来呼唤我也可以,神明不愿意听取的愿望就我来接收。即使相隔千里,只要有呼唤,我绝对会前来,这是我们的约定。”
“王,这种温柔的话,请不要对谁都说。我的剑只是为您挥舞,只为您磨砺。尽情使用,把我当成剑也好,或者把我当成女…女…女人……”
最后的话语细弱蚊声。大概是跟着我放松了下来,安逸的气氛果然会传染,琉璃已经学会开这种玩笑了。
为了尽快赶走危险到极点的话题,悄悄忽视吧。
“说起来,教会经营得怎么样?那个还开在西鲁瓦利国内吧。”
发动转移话题技能!
琉璃办的教会并不是随处可见的圣教会,她早就抛弃了那方面的信仰,而是竖立了另一个方向。
“承蒙王的挂心,教会目前经营得很好,现在已经进入了扩张规模的时期。”
“嗯,这样的话这金矿由你来管理也比较好,把这当作是我的赞助吧,。”
一座金矿就能对对未来进行投资,已经算赚到了。
我把地图交给了琉璃后,她倒吸了一口气再度开口,口吻也失去了温度,这是琉璃要处决某人时向我最后的确认。
“那个海德族和他自己见面了。”
“我知道。因为天平在摇曳,我马上就察觉到了。”
“不愧是王之睿智。但与生前的自己见面是绝对的禁忌,吾等等同于停滞的时间,甚至一部分都该不存在于‘当下’,需要我去掐灭这可能招致动乱的火苗吗?”
“他应该是明智的人,‘结果'还没有影响,所以你也睁一只闭一只眼吧。”
“遵命。”
结束了这些对话,我示意着琉璃站起来,但琉璃表情上有一些微妙,准备站起来的动作也有些哆嗦。
该不会是长时间腿麻了吧。
懂得这一切的我便伸出手,琉璃回应着将手搭在我的手上,那细长的手指有些冰冷。
她将重量交付了我一些后,得以完全站起身,彼此的手自然也松开了。
这时我看到琉璃的嘴角有些许上翘。
似乎,今天的我再次遭遇了欺诈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