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吊舱的缓缓上升,下方的声响渐渐远去。
叽啦……
舱门打开后,又见那条长长的红白相间的阶梯,黑发男拖着棺木,再度行走在这里。
很快他就能得到联络人的情报,随后会有相关人员将盖上教皇印章的文件送到他手中,上面记录着行动的详情,确认完毕后再由该人员销毁,最后出发寻找巴哈姆特的踪迹,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可是,有一些不满。
吭呛!
黑发男用力地拍着墙壁,但显然还不足以让墙壁变形,回馈给手掌的只有冰冷的坚硬。
“说得好听叫作英雄,无非是圣教会的鹰犬吧。”
黑发男明白若是自己死去,最终也只会沦为这里的一具尸体,圣教会一定会费尽心机把他的遗骸找出来。
不知不觉间牙齿咬得过紧,上下颚都有种僵硬的劳累感。
十三羽的名字都被公示在石碑之上,十三羽的石碑和罪人石碑就矗立在圣教会国教堂前的广场之上,来来往往的信徒每天都会经过。
罪人石碑是象征罪恶的黑色,而十三羽石碑是象征圣教会的金色,罪人石碑在广场的出入口的右侧,高大的长方形石碑,上面刻着成千上百个罪人的名字,它就被安置在必经之路上。
而十三羽石碑则在它右边的对称位置,每一个离开的人都将见到这块羽毛形状的金色石碑,不只是要献出敬意给维持秩序之人,也是警醒着“离经叛道之路上必有十三羽的出现,无一例外”。
尽管十三羽的名字常有更替,但那石碑既没有更换过,也没有将前者名字划去后再添新名字的传统。
只会突然有一天由某人阴差阳错地发现名字内容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就像是刻痕被抹消再刻上新字一样,不痛不痒,风轻云淡。
谁都是可代替的,谁都不是不可或缺的。
但至少应该留下名字吧,就如同这棺木一样。
黑发男拽了拽锁链,棺木与地面碰撞摩擦得猛烈了些。
正因为是借用,黑发男才会格外珍惜,所以打算更换棺木的时候,他都会把棺木好好地埋回原地。记住原先的位置、记住主人的名字,都是最基本的礼仪。
圣教会的做法却比他这个“怪胎”还要恶劣。
十三羽是从信徒中挑选出来的,前一任在预感到自身的使命了结前,就会从圣教会给予的候补人名单中挑选,或者依靠自己在外游历寻找人才。
在通过挑选和训练后进行考核,得到认同的继任者才会继承前一任的源于神的力量,而即便是相同规格的力量在给予不同的继任者后也会诞生不同的特性,所以每一任的十三羽都有着不同的能力。
十三羽之间的情报并不共享,即使任务之间也不透明,可能在任期间都没有相互碰见的情况。考虑到潜在的背叛,圣教会有着病态般的谨慎,为了维持巨大的组织是必要的,明明有着发臭流脓的地方,唯一在处刑人这点上却毫不松懈。
在为数不多的组队任务中,黑发男见识过第一羽的能力。某种意义上,第一羽的能力才最适合战斗,必定斩杀的剑与必定挡下的盾是最简单而直接的力量。
但第一羽在发动羽化式后还被打倒,就不该说她是实力不强,而应该推测出敌人有破解的手段。
那么问题的关键就是,敌人能用那手段多少次?
黑发男决定在找到答案前不打算去接触巴哈姆特,为此他需要拜访老师,那个比他更为怪胎的人。
他的老师是功成身退了,不过因为伺机报复的仇家很多,前一任都需要隐姓埋名地活着。但作为将黑发男拉入这种组织的罪魁祸首,这种叨扰也是需要支付的代价。
长长的通道中,他继续拉动着……
◆◇◆◇◆◇◆◇
那时我握着她的手,她的手依旧火热,生命鲜活地跳动着。
离别总是伴随着悲伤却可以用幸福装扮,至少能让离别的重压轻上些,可是既然是离别,分量又怎会轻呢?
我试图说些话,驱散无由来的伤感。
“人生中遭遇的挫折,只要翻越过去,累累的伤痕也都将成为荣誉的勋章,若是止步于此,拦路的荆棘便会成为致命的死因。但有些是必输的战争,为什么要陪我,明明放弃就好了,没人会怪你的。”
“若部厂式,入合夸约?”
(若不尝试,如何跨越?)
她以悲壮决绝的表情回复,尽管口齿不清,毅然的话语也深入我心。
我伸出另一只手去触碰她的脸颊,她没有失去温度,甚至维持着火热,但激烈的战火还是给她的脸上留下了创伤。
归根结底,皆因我而起。
但懊悔有什么用呢,那短暂却醒目的创伤,如烧红烙铁般在我身上落下斑斑点点,道歉已如空文不具价值。
察觉到我的懊恼,她攥紧我的手。
她的脸色并非毫无血色,反而异常地红润,还有种不符合外表的妖艳。脸上最大的变化是她那嘴唇,在对抗“辣”的战争中,于火热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最终留下名为“肿胀”的创伤。
“所以短暂地休息吧,明天就能好了,艾莉。”
听从我的话语,艾莉轻轻拉上被褥,闭上眼睛,而邻床的希娜则悠闲地趴着,翻看着书本,丝毫不在意我们这边惨痛的道别,她那脚丫还自由地晃来晃去,似乎相当放松。
将已经灌入了大量水的艾莉交给希娜后,我走到了旅馆外。
我们入住的旅店处只招待旅客,并不包含照料马匹,旅馆另外提供了一块场地用于摆放马车以及兼顾马厩。
话说回来,既然是能够接待贵族的旅店,房间、服务和餐点都有对应的档次,价格应该不便宜吧,但现在富裕的我应该也有一战之力!
我轻松了找到了场地,和门口的中年人打过招呼后,他领我一起前往马厩。
这么一大块场地停放着的马车肯定不止我们这辆,虽然觉得我们的马车已经算气派了,但我看到了不少更具张力的造型,总体的数量还比前几天多出几辆。
在这样的事之后,反而还多了一些人来吗。
一些我不认识的马嘶嘶地叫着,我们没有理会,径直向马厩内部。接着,我们在最靠内的栏位前停下,在这相连的两个栏位里有两匹体型相似的黑马,不过有一匹马对着墙角,完全没在看我们。
“这两匹马是一起回来的,因为之前压根不见影子。还好您之前关照过我这匹马会自由行动,直到今天中午才回来,我还以为是走丢了。”
“还多出一只来吗?这我得好好弄清楚,不过谢谢啦!接下来的我还要修整一下马车,动静可能比较大。”
我塞了一些铜币给马夫。
“先生,请自便!”
接着马夫哼着小曲走回门口。
(哇,你也是有钱人了,都给得起小费,看来迷宫都市让你赚了不少!)
(但丁,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那匹是谁?)
(那是我的孪生兄弟,已经失散很多年了,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它。)
但丁对着天空嘶了两声,仿佛要开始回忆往事。
(那时候我们都是小马驹,它念叨着“我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就冲了出去,之后再见没见到他。结果现在流浪到了这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还维持着原样,念叨着要进行伟大的冒险,我和它说这次的车夫完全不一样很有意思,它才乖乖跟我来。对了,它的名字叫维吉尔。)
就算话题到了维吉尔身上,它也没看向我们。
(虽然它很有个性,不太会搭理人,但和我一样强壮,所以马力这块能保证!)
听到我们的评价,面向角落的沉默维吉尔抖了抖蹄子,扬起头,鬃毛顺势帅气地向上甩动。
(I need more……)
(我知道了,所以别再喊那台词了,有点危险!不如来尝尝我这颗“魔界的果实”!)
我及时地打断维吉尔,从收纳袋中拿出最近刚买的苹果。
(那位睿智的人类,这禁忌的果实正是我想要的!)
眨眼间,维吉尔迅速地回过头。和但丁一样,它的额头也有一撮灰色的鬃毛,但是向上生长的,整体散发着冷酷的气质。
(我也来一个!)
但丁也积极响应着,我就知道两兄弟喜欢吃的是一类东西。
拿出苹果喂了它们一会儿后,我走向了我们的马车,同时出工具。
是时候大干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