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啊,有了有了,我就在想今天会不会还在来着。”
伊莲·伊思莫非尔,爵士之女其本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连续两天来到了那个让自己莫名安心的火山口,而且又碰见了之前那位扫火山灰的少女。
她正两眼虚浮着蹲坐在火山口旁边,怔怔地望着里面翻滚的岩浆。
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人声,少女回过头——
“嗯?我还以为是谁,你不是昨天那个来跳海的吗。”
“不,说到底我就不是来自杀的,况且这里再怎么划分也不是能和海同等起来的地方吧。”
伊莲再次为这位小姐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与创造性的语言逻辑略感震惊。
“诶……”
少女对伊莲搭了个话后就耸了耸肩,很明显的对她失去了兴趣。
这回是伊莲主动凑了上去——
“说起来,你从昨天就没有回去过,一直呆在这里吗?”
“嗯。”
少女点了点头。
“晚上也是?”
“嗯。”
“难道说饭也没吃?”
“……”
少女的眉头轻微上挑。
“一直在扫火山灰?”
“…………”
“是为了什么呢?”
“………………”
“难道说是兴趣?还是说……”
“你的话怎么这么多?艾米尔大人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在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了?”
“啊……对不起……”
惹人生气了。
自己平时明明不会这么咄咄逼人的,以前不是自诩社交达人的吗,怎么现在这么读不懂空气。
但是刚刚的名字,果然……
“……是艾米尔吧?”
“……”
像是被一阵微风吹过,面前的少女的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
相当自然的微笑。
“对,没错,我就是艾米尔,现在我要抓起你的脚踝把你倒吊起来挂在火山口烤个一天一夜。顺便问一下你要刷蜂蜜还是孜然?”
“硬要选的话还是选孜然吧,蜂蜜黏糊糊的挺难受的,”伊莲学着少女的样子盘腿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托住下巴,“不过在这之前,我能稍微多问点东西吗?”
艾米尔的嘴角收了回去,没有再出声,像是默许了的样子。
“在十多年前……”
“喂,你要不要从创世纪开始讲?”
“……有一起殃及了全世界的大事件,是放着不管会导致世界毁灭之类的危机。”
“……”
“我听说那是由一个叫做艾米尔的人引起的,先是让一个城市规模的地区完全毁灭的灾难。”
“……”
“那位灾难的化身让无数强者都无计可施,消息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最终演变成了百年以来最大规模的驱魔战争。”
“诶……知道的挺清楚的嘛。”
“最终制服艾米尔的,是伟大的星之占卜师达米娅,达米娅大人因此一战直接被认定为世界第一大魔法师,她将被封印的艾米尔带回了自己建立的学院。”
伊莲的语气缓缓放缓——
“自此,那位赤之恶魔艾米尔——下落不明。”
“哦。”
少女依旧是原本的表情。
“而我的父亲,伊思莫非尔爵士,在十多年之前的红莲浩劫里受了重伤,早早地去世了。”
“啊,这样。”
少女使用的是事不关己的语气——
“如果你这么拐弯抹角的只是想问这个问题的话,那我直接告诉你好了,是我干的。”
面前这位银发少女托着脸颊,偏过头看着伊莲。
面对着眼前这位淡然的少女,伊莲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伦理价值观是不是产生了什么错误。
她表现的简直就像是在讨论别人的事一样。
“事先说好,如果说你是想报仇什么的还是算了,你打不过我。不过你要试试也无所谓,”少女面无表情的伸了个懒腰,“会死哦。”
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气氛,不再是半威胁的语气,只是单纯的叙述事实。
伊莲深吸一口气,然后屈起大腿,双手环抱着膝盖。
“不,我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说到底,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没有父亲的身影,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为他复仇的义务。”
“这样。”
“我来这里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我?什么意思?”
“你作为这场灾难的主角,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看待这件事的,你是怎么面对之后这一连串的后果的?”
这是伊莲在一整晚的思考后考虑出的问题。
在她内心,有着沉重的负罪感吗?
还是说在潜意识的无视吗?
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之类……的?
难道说是天生的邪恶?
无药可治的心理变态?
无论如何,伊莲都想要知道。
这个和自己截然相反的生物,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理存活至今的。
她口中所谓的自己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是怎样的存在。
伊莲对接下来要听到的东西充满期待。
实际上,接下来的话在伊莲的思维中严重超纲。
“谁管啊,那种东西。”
“……”
果然是价值观崩坏的变态吗,没有正常人该有的道德……
嘛,做出了那种事情的人,自己还在期待能从她那里得到参考?
想想都……
“难道说你在期待我要有负罪感,还是说无数生命湮灭消失的痛快?”
……?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多少人对我这么说了,让我负责啦,总有一天要付出代价啦。”
……
这些的确也是伊莲认为该有的想法。
“谁管啊,那种东西,先不说那件事完全没有印在我的记忆里,就算我记住了每一个细节,杀了多少人毁了多少事,妻离子散啊宗沛流离啊,都和我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
“他们打不过我,甚至不能让我多困扰一会。听说唯一打得过我的是达米娅,但是她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我基本上还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这不——”
“就算我从达米娅那里知道了所有的事,你觉得我该有什么反应。”
“这……”
自己做的事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像这种说法怎么可能说得通?
伊莲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是一团蠢动的乱麻,将解不解,将绕不绕。
——和我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当然会有,像自己的父亲那样亲身经历了当年那件事的人,以及被殃及的家人,其亲友,各种各样的人的谴责和报复和……
——他们打不过我。
就靠这种解释……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啊。”
就在这个瞬间,伊莲突然回想起来,也突然明白昨天艾米尔说的那句话。
准确的说是一个词。
——自己
一个一直以来被伊莲的母亲丢到角落,被伊莲无视的词
——自己。
啊啊,原来如此。
我到现在以来都在做些什么啊。
一切都出于规则与教条的举动。
这算什么。
原来我真的就像艾米尔说的那样——
——什么都没有在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