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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弟弟你没事吧？醒一醒……”
突然，他被人摇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发觉自己满身都是冷汗。心里一阵恶心得不行，大口喘气起来。
“你……没事吧？”
是刚刚那个新手护士姐姐，她跑了过来，通知寒栖刚刚发生的事情。
寒栖听了，也不管地上的行李了，抬腿就往住院部跑。
当他冲回病房的时候，妈妈正躺在床边，静静地睡着。
“妈妈！妈妈！妈妈！”寒栖推搡着妈妈，眼睛里又揉进了泪花。
“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何况你还是刚出院的病人！”暴脾气的那个护士再一次提醒寒栖。
“没事的，你妈妈只是疲劳过度而已，休息几天就好了。”胖乎乎的医生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温柔些。
寒栖花着脸，点了点头。原本说好的回家，也就延后了。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护着妈妈。静静地看着，他现在才发现，印象里一直是年轻漂亮的妈妈，脸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小小的细纹，头发上仿佛也能看见几根若隐若现的白丝。他知道妈妈现在只是睡得香香的而已，但是此情此景之下，总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被剜出来一样，疼痛非常。
听邻床的老太太说，在寒栖昏迷的一个礼拜里，妈妈一直都守在他身边，除了吃饭上厕所，寸步不离。期间还好几次听见她的电话里传来各种在大发雷霆的声音。
他伸手上去，想把妈妈脸上的头发轻轻拨开。
这时，妈妈醒来了。
“嗯……唉哟，怎么搞的，满头大汗。快擦擦。”妈妈迷迷糊糊地看着寒栖，说道。
寒栖连忙把手收回去，伸手往脑门上一抹，嘴里嘟囔道：“我没事！医生说你劳累过度了，得住院两天……”
“这可不行……哎，快扶我起来，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做呢；还有你爸买好的食材，不吃就要坏了……”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准备爬起来。
寒栖伸手挡住了她。他说：“你就多休息两晚嘛。”
妈妈张嘴就想教训寒栖不知道住院多贵，但是看着他的脸，他率直的眼神，还有眼睛里那些闪烁的水晶，她叹了口气，又躺下了。
“好吧，那这笔账可要记在你的头上啦，小萝卜头。”
寒栖点点头。
闲聊了几句之后，妈妈抵不住困意，又睡下去了。寒栖坐着无聊，于是一个人跑到了医院天台的楼顶上去看日落。
他坐在栏杆旁边，把两条腿伸出外面，前后晃荡起来。太阳虽说是在缓缓地下沉着，但肉眼几乎看不出它的变化。远处的街道开始亮起三两盏灯，晚归的鸟群列成编队在半空中盘旋来回。寒栖看着琥珀色的景色，努力地把这颜色烙印进眼睛里。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心底里轻轻地数着：一、二、三……
自从刚刚的梦之后，只要他一闭上眼，不过三秒钟，就能听到无数婴儿凄厉的哭声。
他又想起在刚才那场梦的结尾。坐在洞窟里的那只九尾狐，它咧开嘴，朝他阴阴地笑着。
四周都是婴儿啼哭的声音，尖厉而又诡异。
你又回来了，青丘九尾说，你是逃不掉的。
画面中的寒栖全是都在颤抖，但还是努力地把字句拼凑完整。雍和它们呢，他问道。
我就是雍和，九尾那瘦长见骨的脸突然变成了雍和的样子。
也是穷奇，它又变成了穷奇的模样。
还是讹兽哒，最后是讹兽小小的脑袋。
画面里的寒栖受到的冲击过大，终于支撑不住了，跌坐在了地上。
九尾脖子上又出现了雍和和穷奇的脑袋，三个声音一齐向寒栖说道：
我亲爱的勇士，我等你太久了，我等这一刻太久了。当我踏入这一方土地时，我的记忆才得以恢复，你的使命才正式拉开了序幕。我亲爱的勇士，这个世界实在太过荒芜，我一个人，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来给我解脱吧。
九尾朝着画面中的寒栖抛出一根胡萝卜。胡萝卜还带着嫩绿的细叶，落在地上，径直滚到了寒栖的脚边。
吃下去吧，变回了狐狸面目的九尾说着，狞笑了起来。
然后，你就可以替代我，一直留在这里了，永远。
画面中的寒栖想逃跑，但是原本的入口已经消失，整个洞窟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你可以把这里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也可以成为这里唯一的——神。只要你吃下胡萝卜，你终日所想的梦就可以成为现实。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么？快，快，快吃下它吧！
因为我啊，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如果真的有你说的这么好，为什么你自己都不想继续待下去了！画面中的寒栖歇斯底里地吼道，快放我出去！
你不吃我就喂你吃！九尾狐说着就朝他伸出爪子来。
画面中的寒栖只得缩成一团，举起手来护住自己。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慌忙中嘴里念了些什么，从右边裤子口袋里陡然散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充斥了整个洞窟。
梦到此结束。
寒栖睁开眼睛，耳边萦绕的婴儿啼哭声顿时消失了。但他知道，这声音分明是说着：只要他还在抵抗，这一切永远都不会结束。
天色已经从昏黄一点点地变成了暗灰色了，只有天边的角落里，还留有一丝丝的余晖。
他缓缓地把手伸进右边的裤子口袋里，掏出里面的东西，然后把手掌摊开，让它端端正正地躺在手心里：那本应是一颗随着他在教学楼一同坠下，随后碎裂成无数块，最后变成花坛里泥土的一部分的一颗鹅卵石。它表面那红色旋涡一样的纹路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般，这是寒栖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石头。
“盖特奥普……”寒栖轻声念道，“原来……传说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