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阿瓦隆。
中城区。
枫叶林广场。
每逢秋天,以栽满了枫树得名的枫叶林广场便会落下一地金黄,厚厚的枫树叶就像女仆铺就的地毯,人们踏上去咯吱咯吱的响,说不出的静逸与浪漫。
当然,唯一不浪漫的就是,每年都有数不清的漂亮小姐,在随风而落的枫叶雨里被男人的甜言蜜语俘获,成为了爱情的俘虏。
正值盛夏,枫叶林绿意盎然,又是另外一番风景,而乌托邦的统治者,都铎大帝正在这里为即将开拔的军队送行。
“强敌当前,无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父神!耿正直言,宁死不诳!保护弱者,无怪天理! 这是你的誓词,牢牢记住!”
身处侍卫层层保护之下,都铎大帝盛装出席,代表至高权力的皇冠戴在这个充满威严的男人头上,压得他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他手持仪仗剑,在半跪在地的维多利亚的双肩与后颈虚点,尔后弯腰,为其披上鲜红色的披风,赐下祝福,慷慨陈词。
“英勇的战士,乌托邦与你同在!你们的荣耀将永垂不朽!”
与神情肃穆,乐此不疲的都铎大帝不同,单膝点地,跪伏在皇帝脚边的维多利亚对于这种陈词滥调太过熟悉,以至于听到就会作呕。
这是第几次了?
我的父亲,这是第几次亲手将我推向战场了呢?
维多利亚很想抬起头,去看看那个姑且算是自己父亲的男人的神情,去看看他的眼睛里究竟有没有一丝温柔与不忍。
大概是没有的。
被力量遮蔽双眼的男人,又怎么肯低头去看脚边的小花?
“殿下,为您而战,为乌托邦而战。”
维多利亚心如死水,她以完全没有起伏的声音,背诵出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
都铎大帝也没有再多注意自己女儿的情绪,他向前一步,张开了双臂,其声高昂。
“为了正义!为了荣耀!”
刺破耳膜冲破云霄的吼叫在广场响起:“为了正义!为了荣耀!”
震落了一地青绿色的枫叶。
声势浩荡。
维多利亚却在冷笑。
曾经有个黑发少年告诉她:“战争没有哪一方是正义的。无论是侵略者还是被侵略者,他们都是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都是让家庭一朝破败的灾厄之源,又怎么能算得上是荣耀?”
维多利亚起身,赤红色的头发在风中狂舞,掩住了半张带着嘲讽的英气俏脸。
她高声道:“吾王不朽!”
在这些战士心中,虚无缥缈的皇帝,如何比得上身先士卒的鬼武姬?
跪伏在地的战士们尽皆起身,散发着浓重的战意,盔甲响作一团,狂热地一同重复道:“吾王不朽!吾王不朽!”
群众最为愚昧,他们的天空只有巴掌大小,只能看到别人指缝中露出的,那些想要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于是,在都铎大帝有意的引导下,轻而易举地煽动起民众的情绪,让其心情激荡,涨红了脸,扯着脖子大喊着“乌托邦必胜”。
“哈....”
略显嘲讽的笑声响起,在这个万众齐心的亢奋的环境下格外刺耳。
巨大又华丽的遮阳华盖,阻挡阳光侵袭的同时也阻挡了民众的视线。
伊丽莎白身着强调优雅与高贵的宫廷裙装,露出象牙般的小腿,本就纤细的不像话的腰肢也箍上了束腰,不盈一握的小腰细的像根筷子,仿佛一折就断。
这个古灵精怪的小萝莉还不懂战争的残酷,她第一时间确定了目标,转过头,鼓着腮,气呼呼地瞪着那个身披暗金神袍,笑容和煦的黑发少年。
这个坏东西太讨厌了!
一定是故意离妾身那么远!
一定在嘲笑妾身穿这件衣服没有一点胸部!
雅歌神情如常,眼神温柔,还不时地微笑点头,仿佛对都铎大帝的话语深表赞同,至少从外表看很赞同——
如果忽视掉他嘴中大逆不道的话语。
“贞德,我想到了一种动物。”
站在雅歌身后半步,方便第一时间拔剑的位置,贞德下意识问道:“什么?”
“是狗,汪汪叫的狗。”
“嗯?”
“狗会露出自己的要害,也就是最为柔软的肚皮,表示对人类的绝对服从与信任,换取更多的食物与自由。”
贞德沉吟,然后抬起头,望向广场中央的高台。
半跪在地表示臣服,露出脆弱的脖颈表示信任,任由刀剑拍在肩膀表示忠诚。
如此说来,高呼着“正义”“忠诚”“荣耀”的英勇战士,与蜷缩在主人脚下摇尾乞怜的狗,又有什么两样?
贞德若有所思。
雅歌表情一肃,揭开了冗长铺垫下的真言,沉声训诫。
“贞德,别变成被驯服的狗。”
贞德愣了愣,随即不易发现地勾起了嘴角,湛蓝的眸子中蕴藏着名为“怀念”的光芒。
阳光像金色的蜂蜜一样甜,衣角上有太阳干燥的味道,在这漫长又无趣的岁月里,我只想扑进你的怀里,蹭着你的掌心,做一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小奶狗。
想到这,贞德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她轻轻点头,应道:“好。”
好个皮皮虾。
雅歌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自己含辛茹苦,以英雄为模板,高要求、高标准,一手调教(划掉)养成的小姑娘,怎么就越长越偏了呢?
教练,我能洗点重练吗!
“贞德,你别口服心不服.....”
雅歌还想说些大道理,贞德却一本正经地抢白道:“雅歌大人,什么时候您把剑鞘也交给我,再说这些没所谓的东西吧。”
噫!
黑了心的小金毛,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诅咒你的胸部缩......还是算了吧,没有维多利亚的本钱就太残忍了。
“......”
对着贞德那令人艳羡的奢华金发,雅歌非常不客气地冠于绰号,腹诽两句,以目光示意广场中央,选择了转移话题,“这玩意什么时候结束?”
贞德踮脚眺望,不确定道:“就快了.....吧?”
“你想的美!”
尖细的女声从后方响起,贞德如同见到了宿敌,眉头深深皱起。
“让开!”
伊丽莎白也不客气,她递给贞德一个鄙夷的眼神,强行挤开了二人,一把将雅歌的胳膊抱在怀里,宣誓主权。
事实证明,幼女的怀抱不柔软,反而肋骨很硬,雅歌嘴角微微抽动。
伊丽莎白顿了顿,说道:“还早呢!接下来还有父皇赐宴和更换武器!”
雅歌脸瞬时黑了下来。
他现在迫切的希望还在台上指点江山的都铎大帝摔个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