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的夏天,你签约成功了。
你托着腮,看着作品后的“签约”字样,笑意在心中逆流成河,开心的就像一个单纯的孩子。
那时候的你幼稚到可怜。
你没有文笔,没有顶层设计,没有剧情节奏,没有热门元素,没有亮眼的书名,没有引人注目的封面。
你什么都没有,所以你不配有成绩。
你完美的证明了一个公式:废物+废话=自己
但万幸,你还有一个编辑。
她说:“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责编了,日后有什么问题,请主动来问我哦~”
她的头像很软,语气很软,想必她本人一定也是软软的。
你胡思乱想着,在键盘上挥舞着手指:“请多多指教。”
这就是你们的第一次交谈。
17年,你逐渐成熟。
你开始在乎成绩,开始对自己的收藏量感到不满,开始对着SF满眼的“性转”、“病娇”大皱眉头。
你却始终看不到自己的不足。
你心怀恶意,做着符合败犬身份的发言:他们无非就是蹭上了热点,换上了色情的封面,大写开车剧情,我上我也行。
你上你真的不行。
他们将笔一横,便是一把月光。
照进了黄粱,妆点了瑰丽的星空,让整个世界都不再寂寞。
而你呢?
你的笨笔不能将胸中的故事描绘出万一。
干巴巴的劣质文字没有任何营养,就像是强塞进喉咙里的铁砂,不仅难以下咽,更让人胃部不适。
你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你选择了逃避。
17年的夏天,你在没有给出老坑结局的情况下开了新书。
这次你学乖了。
你开始修饰自己的文字,你多次润色剧情,你用经过磨练的笨笔写着全新的故事。
反响还不错。
“文笔佳”、“文风奇特”、“清流”。
这些正面评价都成为了你码字的动力,每一张月票都给了你敲击键盘的力量,那段时间你好像回到了刚写文的时候,笑容时常挂在你的嘴角。
就在这时,你得到了第一个首页推荐的BUFF。
于是,你成了史上最差的有意思。
你有些迷茫。
为什么,为什么做了那么多的改变还如此差劲?
为什么,为什么掏空心思的作品会被套路化的“劣质模仿品”按在地上摩擦?
你开始怀疑自己压根不适合写文。
你还没有看到自己差在了什么地方。
但是,你的嘴依旧很硬。
你说:“垃圾读者才会催生垃圾作品。SF上的读者一边美滋滋地看着性转、伪娘,另一边大骂着作者都是**,拿不出新的东西。呵呵,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喜欢看,作者才写的吗?当真是心里没有一点逼数的?”
当然,这些话你只是跟其他作者瞎逼逼,面对她的时候,你下意识换上了和善的语气。
你可能还是有些怕她的,不知是怕她生气,还是怕她失望。
你说:“我想从你这得到一些修改意见,算是给自己花费的时间一个交代。”
她说:“你的文风已经很成熟了,故事感也较为良好,是因为题材所限,并不是你写的不够好。”
你皱了皱眉,双手离开了键盘,嘟囔道:“你好像是在说废话。”
你仍不死心,追问:“你做为编辑,难道就给不出意见吗?”
你就是如此的丑陋,只能稍稍欺负一下温柔的她。
她好像很为难。
说来也是,她负责的作者很多,自然很忙。
这个话题,无疾而终。
你依旧没有得到有成效的意见。
17年的9月。
你抱着必死的决心报名上架。
报名那天,她跟你聊了很多,大概是比一年来的内容加起来还多。
你说:“我大概是你负责的作者里最弱鸡的那个,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她说:“并不是,我看你还可以,可能会写出受欢迎的东西。”
你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好像察觉了你的不信任,举出了两个不按常规便成为热门作品的写手。
那是已经成名许久的大佬。
你受到了鼓舞,感觉未来一片美好。
后来。
现实给了你一记狠辣的巴掌。
你上架果然扑了,扑的很彻底。
你挂着难看微笑,逞强道:“还好还好,没有我预想中的糟糕。”
你以为你很酷,可是实际上你就只是条败犬。
你骗不了自己的。
你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聒噪:我累了,不陪你们玩了,早死早超生,再也他妈的不要写小说了。
可是,写作这东西就是毒品啊。
一旦染上,不把你的骨血侵蚀一空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给她看了你能拿得出的最好的文字。
石沉大海。
你没有任何不耐,抿抿嘴,晃了晃僵硬的脖子。
她很忙。
你知道的。
她对你很好。
你也是知道的。
她给了你很多的机会。
只是你自己不争气,把握不住。
17年末,18年初。
你开始急躁了。
你急切地想要拿出成绩,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她的眼光并没有错。
终于,在其他的写手朋友劝慰下,你壮士断腕抑或者落荒而逃,抛下了一众翘首以待的忠实读者,又开了新坑。
你想:既然开新坑的话,不如将刚写文的自己找回来吧。
于是,你就这么做了。
以另一种残忍的形式。
你啃食着最初的自己,践踏着过去的心血,大改其剧情线,甚至冷漠地删去了原定计划中的人物。
你嘴角的血都没擦干净,看起来像是一只发狂的野狗,问她:“我可以要一个新书推荐吗?”
她站在了编辑的立场,存着让作品更好的心思,善意地向你提意见:“你换一个亮眼的书名,可以给你排推荐。”
这次,你没有一丝犹豫。
尽管你很喜欢现在的书名,尽管它真的很符合你的审美,它叫《求神不如求我》。
在你做出了那么多的妥协之后,终于得到了成绩。
她肯定了你,说道:“你的进步很大,这本书的潜力还不错,可别写崩了。”
你点了点头。
巨大的满足感将你包围,你好像已经证明了她慧眼识珠。
你看着面目全非的新书,垂下了眼梢,自言自语道:“看啊,只要我想做,这不是能做到吗?”
你知道读者看小说是为了放松的,都是喜欢爽快剧情,想要吃糖的。
你一清二楚,并且开始这么做了。
你一遍遍说服自己:既然入了这行,就得守这行的规矩。去他妈的孤芳自赏,去他妈的叫好不卖座,我现在就要当一个妖艳贱货!活该饿死你们这些**清流!
可是,你还是改不了你血管里流淌着的恶习。
压抑许久的你终于发疯了。
你依稀感觉得到,这可能是你对大环境最后的反抗了。
你并不喜欢玩梗,你用上了最擅长的硬派文风,抓起了盐粒子,一把塞入读者嘴里,自然满口苦涩。
于是,你的收藏崩了。
你有些后悔,但是木已成舟。
你想要止损。
你开始急躁的推剧情,不再去纠结协调与润色,选择快速的结束了第一卷。
你告诉自己,第二卷一定要“轻”一点,再“轻”一点。
然而,你的第二卷还没动笔。
你就已经输了。
惨败。
她说:“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因素,你的定级依旧是B。”
她说了很多客观因素,无关于该文本身的因素。
你很理解,却有点难受。
因为这让你有种原地踏步,一直在做无用功的错觉。
但是这一次,你谁也不怪,你只恨自己太菜,在做出那么多的妥协之后,依旧那么菜。
幸甚,你的编辑是她。
她还是她,头像软软的,语气软软的,说出的话软软,想必本人也是软软的。
她说:“用订阅让他们闭嘴吧,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你说:“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一定会证明你的眼光。”
她说:“加油。”
你没有更多的回应,只是耸了耸肩,在心中说道:“我不是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为了证明自己。”
“也为了证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