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可以选择来生,我希望来生可以做一只在天空翱翔小鸟。』
冰冷的暗巷中,十五岁的安妮塔·阿德莱德坐在木箱上用着有点悲伤的眼神,望着被黑云笼罩的墨捷国天空。
一阵强风吹过,安妮塔的黑发被烈风卷起又飘落,稍稍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秀发,可还没整理完,便又有一阵强风袭来,让安妮塔不得不重新再来一遍。
与不断吹着瑟瑟冷风的温度相反,安妮塔的穿着十分轻便,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和一条瘦身牛仔裤,不够突出的胸部在寒风下若隐若现。
这让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工作伙伴,现年二十五岁理着一个平头的发型,一身健硕肌肉即便穿着厚重的黑色铠甲也无法掩盖的普莱科·克罗米伊有点尴尬不已,
虽然两人有着十年的岁月差距,但毕竟是一男一女,而且十五岁也正是花样年华,正当壮年的普莱科自然有些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到哪里,最终只能和安妮塔一样看向了天空。
『喂喂!任务中,别说这种诅咒自己的话,多不吉利。』
为了掩盖自身的尴尬,普莱科打算找个话题来说。
『这不是诅咒,只是愿望而已。』
『即便如此,就算你真的成为了小鸟,也不一定能获得自由吧,别忘了鸟可是猎手练手的最爱』
『你说的我知道,但是,至少曾经拥有过自由,我觉得只要这样就够了。』
『够了?……喂喂,如果这样就满足的话,你逃出去不就得了。说不定意外的能获得永远的自由也不一定喔!以你的实力的话。』
因为两人已经共同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就像安妮塔毫不忌讳说出自己的愿望般,普莱科也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只不过他的建议却换来了安妮塔的冷眼。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呢。』
『我不懂什么了?』
『只要我还身为人,只要我还拥有意识,只要我还是兄控,那么我就无法得到自由。』
『喂喂,你最后那条是不是一下子把沉重的气氛给毁了,什么叫‘只要我还是兄控就无法得到自由’,你根本就很享受‘不自由’吧。』
普莱科不由得摊开双手大叫了起来,过大的动作让安妮塔‘噗嗤’的笑了起来,拭去眼角不知是因为伤感还是笑过头而流出的眼泪,安妮塔重新说道。
『怎么会,即便我最喜欢哥哥了,但哥哥叫我做的事情我最讨厌了,而且就算有一天我不再是兄控,我也一样无法获得自由,[云]就是这样一个组织,这个在你加入的那天不就知道了吗?』
安妮塔的话让普莱科的脸上蒙上了一股阴郁。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你不一样吧,你可是[云]里面最杰出的战斗员,还有人比你厉害吗?』
『单细胞呢,也许我是最强的,但我不是无敌的,一个你大概不如我,一百个,一千个你的话,你觉得我对付得了吗?』
『……这个……应该不行吧。』
『而且实际上用不了那么多人,人是要睡觉的,就算只是派普通人来,只要每隔1小时暗杀我一次,我大概坚持不了一个礼拜,30分钟一次的话,我大概三天就不行了。连刺客都不需要,我就能被解决了。』
『也有躲起来……』
普莱科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自行闭了起来,露出了一脸的悲伤。
对着他的表情,安妮塔露出了一丝苦笑。
『以情报和暗杀而闻名的[云]怎么可能会有追查不到的活人呢?躲起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是无法摆脱的,能寄予希望的也只有来生而已了。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我根本就无法理解自由的真谛,仅仅是逃跑的话,又会有什么意义呢。』
说完,安妮塔重新看了一眼黑云笼罩的天空便从木箱上跳了下来,朝着暗巷的出口,那个即便五光十色,却和自己无缘的街市走去。
看着她逐渐离开的背影,普莱科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愤怒。
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个长者,更身为少女的爱慕者,真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她才十五岁,应该有更光明的未来才对,可是现实是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即便牺牲自己也给不了少女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到最后……除了交谈以外,自己一无是处吗?』
普莱科露出了无力的笑容,跟着少女的背影走去。
而他们所前往的地方,则是一个比暗巷更加黑暗,比寒风更加寒冷的地方。
在那里,有的是一个温暖的家庭,一个即将被自己毁灭的,温暖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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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4日,圣诞夜。
对基诺·斯图亚特来说,这人生的第十五个圣诞夜,是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要说有多不寻常,那就是在这天晚上,自己的父母被人给杀害了。
『……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啊。』
基诺对着客厅里的已经不会回答的父母问道。
桌子上还摆着今晚打算享用的火鸡,有一颗不大不小的圣诞树屹立在自家墙角,桌上的餐具是三套,凳子自然是三张,两张放一起,还有一张放桌子的对面。而离桌子不远处的火炉里则送来阵阵暖气,吹散从大雪中归来的自己身上的寒意,偶尔还能听见走音了的圣诞歌,应该是隔壁的汤姆先生在发春。
这怎么看都应该是即将与家人共度圣诞夜的画面才对,几乎可以听见母亲在房里对着隔壁大叫‘该死的汤姆,你就不能安静点吗。’这样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场景呢。
两具与这个场景格格不入的尸体,而尸体的正身则是自己的父母。
愚人节还有四个月才到不是吗?
而且就算是耍人,也没有人能把自己的身体劈成两半再接回去的吧,又不是城外泛滥的魔兽,人类可做不到这么高难度的技巧。
所以不论怎么看,自己的父母都应该是死了没错。
『……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啊。』
基诺又重复了一边,用力的将手划过自己黑色的短发,随后找了张凳子瘫坐了下来。
平常这种时候应该大哭,又或者求救才是正常的反应,但是基诺却无法做到。
并不是他不悲伤,他现在的感受几乎可以说是心都快裂开了,如果眼泪可以换回他们的生命,他早就哭了。
之所以还能保持必要的冷静,主要是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是在他的预料之中,有了心理的准备。
但他知道的也只是自己的父母会被人暗杀的事,完全没有想到会是今天。
而之所以会知道,则是他父母告诉自己的。
“我们是杀手,杀过很多的人,有好人,也有恶人,我们为此而忏悔,更深刻的理解‘杀人’是一点多么痛苦的事情,我们不希望你步我们的后尘,这也是你的姓和我们不同的原因。你是一个杰出的孩子,你拥有比我们更强的能力,早晚有一天组织会盯上你的才能,我们打算脱离组织,届时我们也一定会遭到追杀,如果哪天我们死了,记得千万不要宣扬,也不要为我们报仇,拿着钱到你喜欢去的地方,任何地方都可以,只要你幸福,就比什么都要让我们欣慰。”
『明明说好要过最后一个圣诞夜的啊……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伤痛之余,基诺叹了口气,试图吹去自己的悲伤。
但这终究只是一时的缓解而已。并且,愤怒的心并无法得到缓解。
连最后一个圣诞夜都这么吝啬,父母所待过的组织,怎么能让人不想去复仇。
并且,自己知道那个组织的名字,[云]。
知道这个名字完全是出于意外,但是既然知道了,那么复仇便有了目标。
这便是他没有流泪的第二个原因。
当仇恨压过悲伤的时候,眼泪自然也就流不下来了。
最后也只是要怎么接近那个组织,虽然还没有头绪,但是只要往上爬,就终有一天能接触到这个世界的黑暗面,届时……即便无法毁掉那个组织,至少也要让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受到最残酷的恶果。
这么想着,笑容自然的挂在了基诺的脸上,伴随的断断续续笑声,基诺走出了自己的家,自己曾今的家。
在这个寒风刺骨,大雪纷飞的夜晚,基诺的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