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小节:停转的怀表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妹妹的歌声在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如同和脑海中的一切融为一体了一样。
我的胳膊不知是什么时候划伤的。长长的的口子,带着血。
伤口随着灰尘和风的侵蚀,很快就干涸了,变成黑色的浆液。
没发现的时候,并不痛的。
但现在,就感觉伤口是热气球上破的一个小小的洞。
自身的元气和力量,正慢慢顺其而流失。
该死,浑身,都很痛啊。
我支撑不住停下脚步,用双手支撑着膝盖。
腿,在不停的颤抖。我已经太虚弱了。
开始时,我不停地奔跑呐喊,喉咙也嘶哑了,咽下根本不存在了的唾液,喉咙也开始撕裂的灼痛起来。
汗水顺着额头,滑到沾着泥土的手臂和胸前,涂上流淌过的痕迹。
很累。
我心中焦急,但实在难以再走动了。
妈妈和妹妹肯定焦急的在等着我。等着我找人回去,搬起压在妈妈身上的砖墙。
撑住了啊。我无声的对自己说。
今天是你的生日呀,要好好表现。
我咬紧牙关,用力再次绷紧全身的肌肉,仰起身子。
焦糊的味道一阵阵传来,嗅觉已经不清晰了,味道淡淡的,不再那么刺鼻。
我,看到了一棵树。
是半年前,爸爸妈妈和妹妹,还有我,一起种下的树苗。
我记得它的位置,就是这里,墓地南边三百米的地方。
细小的枝干已经烧得乌黑甚至炭化,上半截折断了,而叶子已经不存在了。
它歪斜着立在那里,虽然已经死掉了,但仍未倒下。
种下这棵树,是为了纪念我的爷爷。
我真正的爷爷,当时唯一与我有血缘的人。
也是,为了我,而死去的爷爷。
与爷爷一起生活,在七岁时,就开始了吧。
我把眼睛移向别处,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我继续艰难的前进,再向前走一千米,就到达市区了吧。在这里看来找不到人了,在平时人都很稀少,只能去市里了。
在这里,可以看到市区的楼房和建筑。
我视线中所有的建筑,全部都是损毁了的。
不知道是否有人活着。
不,光是活着也不行,必须要能走动才可以,不然怎么搬得了墙面。而且肯定不止需要一个人。
加油啊,快一点,再快一点。我逼迫自己。
我又想起了爷爷。
加油啊,小子。爷爷总是对我这样说。
在我六岁的时候,爷爷和我开始在垃圾场附近的乞丐窝里住下了。
那里原本住着十八个乞丐,算上新来的我和爷爷,有二十个人。
那些乞丐都不年轻,最小的也五十多岁了。
他们帮我和爷爷,用捡来的塑料布、垃圾袋、碎砖块还有各种能用上的杂物,搭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帐篷。
我那时问那些乞丐。
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吗?
那些乞丐见到我说话,很开心。其中一个瘦瘦的乞丐把我抱起来,他的身上好难闻,我捏起鼻子。
瘦乞丐毫不在意我捏鼻子的动作,说道。
是啊,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不论何时都是你的家。
说罢,他抱着我,示意爷爷跟过来,向深处走去。
绕过眼前的大垃圾堆,是一栋废弃的楼房。
这里原先是个公司。抱我的瘦乞丐介绍说。
瘦乞丐站了一会,好似在想些什么,他又开口说道。
原先,我是这公司的主人。
我抬头看那栋大楼,有六层,对于当时年幼的我,真是了不起的高度啊。
另外一个长满白胡子的乞丐对爷爷说,你们就睡在这栋楼里面,和我们一起,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爷爷笑着,点点头。然后对我说,听到了吗?林海,加油吧,以后会很辛苦呢。
我说。不是住那边的帐篷里吗?
白胡子乞丐笑了,说。那里是白天呆的地方,也可以放一些有用的东西。
为什么不放在屋里呢?
不是什么都需要放在屋里的,珍贵的东西才可以哦。
什么是珍贵的东西呢?
那就不一定喽。
之后的几年,我和爷爷完全融入了这个小圈子。
我们的分工很细致,并不是每天都要出去“工作”。而我又是小孩子,一般都是守在家里。
在楼房里有电视,但是没有电,没法看。不过倒是有收音机,干电池总能捡的到。有时我们会打打牌,爷爷的牌技总是技压群雄,很少输掉,所以会赢一些他们捡来的小玩意送给我。
到了季节,我们会拿着自制的竹竿去钓鱼,瘦乞丐钓鱼的技术很好,那时的晚上总有烤鱼吃。
平时吃饭,其实一部分是靠领救济的,那时有一家修道院,主教是一位和蔼的老奶奶,每天下午都会发放救济,像馒头什么的食物。那时我就在想,修道院的婆婆真是有钱啊,以后我也要开修道院,发馒头给穷人吃。
为了防止疾病,我们也会到河里洗澡,但身上的味道,河水也难以洗掉。
有点酸酸的,腐烂的气味。
洗澡的时候,我会把我所有捡来的宝物拿去一起清洗。其中最珍贵的,是我在十岁时,拥有的一块小小的怀表。我时常用拧干的布擦拭它,不想让它变脏。因为它对我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
送给我这个怀表的,是个女孩,一年后,这个女孩成为了我的妹妹。
就像所有英雄救美的老套故事,我赶走了欺负他的两个小男孩,就在那块墓地前不远处。而他的爸爸当时是守墓人。
当时的我脏兮兮的,就像一个散发怪味的烂掉的苹果核。我的身体结实有力,甚至比我大两岁的孩子都害怕我,不过他们总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叫我野种,破烂娃,但这些我都不在乎。
赶跑他们后,那个我所保护的小女孩,握起了我的手。
那只结着茧、沾满污垢和泥巴的手。
她眯着眼笑,阳光洒在她脸上。我的心第一次被触动了。
缓缓地,轻轻地,像是一股热腾腾的血液注入体内,整个人变得温暖起来。
送你一个礼物。
女孩笑着说着,头上扎着的两个发揪随着风轻微的晃动着。
穿着稍微有点大的背带裤,女孩从前面的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圆形的金属,。
这是个怀表哦,在市区捡到的,虽然坏掉了,但很好看吧,是不是?
女孩表情有点骄傲的对我说。把怀表放到我被牵的那只手的手心里。
送给你啦。
女孩松开握着我的手,歪着脑袋,端详着我的表情。
我心里高兴极了,甚至无声的流下眼泪。
你怎么哭了?
我不说话,我怎么也无法张开口和她说话。
不喜欢么?女孩鼓起嘴巴。
我连忙摇头。
喜欢就好,嘿嘿。女孩开心地笑了,然后她说要回家了,妈妈在等她。
我站在原地,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再看看怀表,又看向背影。
回到家,躺在铺着破布的旧床垫上,我仔细端详这块怀表。
好像是铜做的,长度大概有五厘米不到,一厘米厚,表壳上突起一辆卡车的形状,刻得很精细。后来我问爷爷,爷爷说这卡车是很久以前,大亚联邦国都还没有成型的时候,在现在大亚联邦国的上部,很久以前叫苏联的国家,使用的卡车。
我很钦佩爷爷知道这些事,后来我才知道,这些都是爷爷不该知道的东西,那些历史,不管是哪一部分都是没有资料来源的,现在的国家禁止那些东西的存在,所有的历史都是在大亚联邦国成立之后的历史。而爷爷知道它们的途径会是什么,我怎么也猜不出来。
怀表上面有个按钮,按一下,表盖就会“啪”的打开。表盘上是阿拉伯数字,表针是黑色的,只有两根,没有秒针。在指针的轴心下面,印着一行字。
MADE IN CHINA
完全看不懂,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表是上发条的,但不管怎么转,都没有用。
果然像那个小女孩说的一样,是个坏掉的。表的时间始终停留在两点半。
回忆到这里,我停下脚步。
已经,到达市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