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F小节：正面和反面
记忆，是个奇妙的东西。
越是想要忘却的事情，就篆刻的越为清晰。
警告自己不要去想，在梦境中，你仍是必须毫无戒备地面对它。
梦魇无时无刻不伴随左右，这就是死者对生者的诅咒。
不愿被人遗忘，不要被人遗忘。死去的你们就是这样想的吧。
因为，现在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不愿被小实忘记，哪怕有些自私，但内心中就是如此期望着。
小实。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你还记得我吗？
小实。你还活着吗？
小实。你，曾经喜欢过我吗?
感觉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包裹着，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腥臭。
沉重。身体感到好沉重。
难以呼吸。
好似什么堵住了喉咙，异物有种苦苦的味道，让人恶心。
“咳啊！”
我不受控制的咳了一声，那块滑腻腻的东西滑入口腔。
恶心。
我睁开眼睛。
黑暗，但并不全是黑暗。我躺在地上，胸口压着一块庞然大物，使人呼吸困难。
我伸手想推开那东西，但手一接触，脑袋便像炸开来一样。
是人。
我触碰到的，是一张冰冷的脸。
“哇啊！”我惊恐的大叫一声，迅速弹开的手剧烈的颤抖着。我拼命挣扎四肢，想从那人的身下脱离。但那个人就像是铅块一样死死的把我闭锁在那里，动弹不得。惊恐中，刚刚咳出的粘稠异物被无意中咽了下去，能明确的感到那物体在滑向食道，就像有人用手指在食道中摁压着一样。
“有人吗——？”我大声喊叫着。口干舌燥的我声音嘶哑，喉咙因为这声喊叫而有些灼痛。
没有动静。
“有人吗？”我再次发出声音。
我明确的感觉到叫喊声被结实的墙壁反弹回来，无法传递到远处。我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吗？
这个声音被反弹的感觉很熟悉，和幼时被关在地下室里时，大致是一样的感受。
我又被墙壁包裹起来了吗。
我逐渐冷静下来。我必须冷静下来。我还活着不是么。我还活着。既然活着，就要活下去，这样才能确认妈妈和小实的情况不是么。
我鼓足勇气，再次把手伸向那个压在我身上的人。
透过衣服，是一具毫无生命力的躯干。
果然，是死了。
能感觉到身体上的肌肉很多，虽然因为死亡而松弛了，但这体重和身形，应该是男性。
必须挣脱出来才行。
身体没有力气。确实，我好像就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的吧。
那也必须出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周身的能量，双手推向那个人的身体。
推动了。那个男人的身体原本横卧在胸口，被我推向了腹部。
上半身基本被解放。我费尽力气向一边扭转身体，手臂撑着地面抬起了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再次推向那个男人。
筋疲力尽了。我终于从压迫中解脱出来。
我坐在地上喘息，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睛扫视着整个房间。
房间不大。空气腥臭。上方的通气孔中发出微弱的光线。
我低头看向地面。
我明白了。
这里，是尸体堆放间。
房间里，杂乱的堆放着数十具尸体，剩余的空间还有很多，这里的编号应该比较靠后，并没有被装满。
空气中弥漫的臭味现在也已经明晰，是血液和烤焦的躯体散发出来的。房间的温度也比较低。
看来，我被当成尸体回收了么？
现在想想看，当时的我顶多算是休克吧，居然把我当成是尸体。
但如此说来的话。
政府的援军已经赶到了。不，可能交锋都已经结束了，现在正在打扫战场。
那究竟是我方在打扫战场，还是敌方。
休息了一会，体力渐渐恢复，但喉咙极度干渴，腹中的饥饿也难以忍耐。
我站起来，想找到门的位置。总不能一直呆在这死人堆里吧。
沿着墙壁摸索着。
然后，我找到了缝隙，没错，这就是门。
我寻找着开关。
没有。妈的，是外开的。
我愤怒的砸向结实的金属门，用力的用脚踹着。不知用什么金属打造的门，根本纹丝未动。几乎连声响都没有发出。
我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想着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对了，我只要等下去，他们总会打开门清除尸体的。
不。我摇摇头，八成在他们清除尸体之前，我就已经被饿死了。难道要我去吃那些死去的尸体不成。
好吧。我等。
为了她们，我现在必须活下去。如果我真的快要饿死了，我会去吃那些……
在我做下痛苦决定之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金属门发出“滴”的一声，被打开了。
正坐在门边的我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我把脸扭向一边的时候，一样沉重的东西被砸在我身上。
因该是尸体吧。
“喂，大哥，这小子还活着。”一个男性的声音。
眼睛终于不再刺痛，我看向倒在我身上的尸体，一阵绝望和悲痛席卷而来。
是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