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慕杉的问题愣到了。
“内奸?”
“小声点。”慕杉似乎在估计身后的露隐叶,“回答我,你们安插在宅子里的内奸,是谁?”
“并没有啊……”
“你当我是猪么?没有内应人的话,你怎么会知道事先知道我是保镖,以及我的身价?我的公司在有关承包人的工作情报方面,保密工作可做得非常好。”
“我、我只是听腾仨说的而已……”男人畏畏缩缩。
“……你,想连右耳也丢掉吗?”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你。这件委托是腾仨接的,具体事项他最清楚!他相当于我们团体中的队长,我和达只是听他的命令而已!”
“……也就是说,问那个腾仨的话,就能知道一切了?”
男人点头如鸡啄米。
“……”慕杉挪开弩首,“姑且相信你。”
“呼……”
慕杉直起身子面向柜台,“没事了,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才哆哆嗦嗦地探出脑袋。
“我、我我……”
“去报警,还有叫上120。”
“好、好的……那个,我、我手机没电,去外面打……”
工作人员一跛一瘸地逃出食堂。
“喂,露隐叶……”
慕杉回过头寻找露隐叶,却见她退后了好几步,眼睛望着慕杉,复杂的感情在里面横冲直闯,翻江倒海……
有那么一种色彩,慕杉看得真切。
“……喂……”
是恐惧。
这回不是对地上的男人,而是对慕杉。
“……”
慕杉刚上前一步,露隐叶就退后了三步,死死抿着嘴唇不肯说话。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慕杉。
她亲眼看着他将男人的耳朵戳穿,却面不改色,好像……好像践踏蚂蚁那般自然!
男人还在蠕动身体。肯定,超级痛的吧?
光是看着,她就痛得不得了。
为什么少年,能够狠下心呢?
无法理解。
总该有更好、更和平的、不会流血的选择吧?这种方式……不就如同魔鬼吗?
无法理解。
无法释怀。
或许是哪里弄错了吧?少年怎么会做那么残忍的事呢?明明他之前的笑容,还好似春暖花开。
已经是晚上9点,窗外的景色被铺上一层浓墨,只有些许的灯光逃脱。繁星羞涩,不知躲到了哪里去,卷云老态龙钟,从天幕这头挪到那头。
“小叶睡了吗?”
周箐披着棉衣靠在床头,声音带着倦意。她的病情不容客乐观,慕杉记得初次来这个卧室时,她的脸还并未苍白到如此。
“嗯。”
“听李管家说,你们之间的气氛有点怪呢。”
“嗯……”
只是慕杉单方面地被冷淡罢了。
从中午到现在,露隐叶一直不肯和他说话,走路时隔开一段距离,放学坐车回家时,也刻意坐在副驾驶位上,把慕杉孤零零地扔在后座。慕杉倒也没感到寂寞,他能理解露隐叶的感受。
毕竟亲眼目睹到自己毁掉那人的耳朵了。
慕杉早就觉得这丫头太不谙世事,与同龄人相差甚远,还保持着少儿时代的纯真,像一张未曾被落笔的画布。可她早晚要上色的,只是正好是今天而已。
“你们吵架了?是小叶太任性吗?”
“没有。起因都在我,我准备明天去道歉。”
假的。
虽然前半句没错。
“那就好。”周箐虚弱地微笑,“今天在学校过得开心么?”
“一般。不过有收获。”
“?”
“中午有人来袭,我把他打败了。”
周箐赶忙坐直,“真的?小叶有没有受伤?”
“没有一丝一毫。”
“太好了~佟先生果然很厉害!我现在终于放心把小叶托付给你。”
“接下来,我审问了他,得到了一些有关委托人的讯息,所以想问问你,看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慕杉瞥一眼坐在床边低头狂摁psp的阿渚。明白他的意思后,周箐笑着摆摆手。
“没关系哦。不用顾忌阿渚。”
“这样啊……虽然是题外话,不过,那个psp是我的。”
“咦?”
“!!”阿渚唰地抬起头。
“阿渚,你怎么能拿佟先生的东西?我有教过你不能擅自动他人的物品啊。”
“夫人,这个……”
“你误会了,是我租给她的。“
“租?”周箐歪歪脑袋。
“租!?”阿渚音调变样。
“对,我们说好的,租一次三百块。本来我说想要的话送给她都行,但她不肯呢,说‘夫人有教育过我的!’应是要付租金。”
“你这……”
“然后,期限是今天。”
“喂!”
“阿渚?”周箐叫住快要发飙(却还是无表情)的女仆,“是这样吗?”
“……”
“?”
“……是的。俺现在正要还给佟先生。”
从椅子上站起,阿渚不情不愿地磨蹭到慕杉面前。
“你的psp,谢了。”
“啊?三百块,不用了,真的不用给了。”
慕杉不怀好意地假笑。
“臭小子——”
“阿渚,你说什么?”
“——没有哦,我只是在称呼佟先生而已,夫人。”
“我听错了么……总之,阿渚,说过的话一定要兑现,把租金给佟先生吧。”
“当然……”
阿渚的五官没有动静,对着慕杉的眼神却混杂了熊熊的火星。她从掏出钱包,抽出三张红票子,僵硬地递给慕杉。
“这是租金……”
“哎呀,我怎么会好意思收下~”
慕杉捉住钱的一角,扯了扯,却扯不动。
“……”
“……”
“小姐,请把手松开。”
“阿渚?”
“……是,夫人。”
阿渚总算缩回手指,瞪视了慕杉三秒钟,又退回坐下……然后远距离继续瞪着。
“说起来、咳咳,那个委托人究竟是谁?”
“啊……是个叫‘李端仁‘的家伙。”
房间霎时灌满寂静。
周箐冻在床上,瞳孔逐渐缩小,嘴巴略张,半响蹦不出一个字符。她的反应远远超乎慕杉的预料,这个名字竟给她带来了如此大的打击。
“……有头绪?”
“这……”周箐身子有些摇晃,“——开什么玩笑,那个人……那个人明明早就死了啊!”
死了!?
咳咳咳咳咳咳!!周青痛苦地咳嗽,阿渚慌忙拍打她的背部。
“夫人,别激动,身子要紧。来,把这开水喝了。”
接过阿渚倒来的开水,周箐喝一口暖暖心肺,才感觉好了些。
一旁注视的慕杉犹豫了番,开口问道:
“死了?”
“对……”
“他是你什么人?”
阴霾在周箐脸上堆积。
“我……不想说……。”
慕杉叹了叹气,“可我必须知道对方的底细——也许‘李端仁’真的死了,对方只是假用他的名字,但至少可以说明他和李端仁有关系。我们不能一直坐以待毙。请你务必告诉我所有,包括你们的相识,在一起做过哪些事,他为什么会死,他认识哪些人,通通告诉我。我要从搜索出有用的信息……你想一想,这关系到你女儿的安全。”
“……我知道了……”
周青点点头,然后望着窗外,回忆海涛般涌来,剪不断,理还乱,充斥着埋藏了十七年的悲伤。
“他是我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