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知道我(上)
by落落不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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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生日在公墓过什么的,绝壁是一件会糟天谴的事情。
廖槐裹紧了大衣,秋日的晚风最为阴寒,嘴巴抽烟一样叼着一根手电,左手托着蛋糕。他的名字里带了鬼字,树下有鬼,体质阴。
别人不迷信,廖槐可是对坟场墓地这些东西敬而远之。
要不是今天是岳珊这丫头的生日,他绝对不会趁了岳珊这妮子的奇葩心愿,说什么过生日年年都是那么过一点心意都没有,非得跑到学校附近的公墓这里来过。
来之前吃了三个大蒜,身上带着一张符咒。符咒虽然是某年求错了的姻缘符,但上面也有“平安”两个字,加上是见过菩萨开过光,有总比没有好。做了这些东西,心里头安慰了不少,壮着胆跟着岳珊向公墓跑去。
岳珊很激动。
拉起廖槐的手就跑,早早冲进了公墓的开放大门。
公墓里静悄悄的,稍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够吓得廖槐身上一阵鸡皮疙瘩。蟋蟀幽幽地念着禅经,月光淡淡将树上的影子投在地面上,一时间鬼影曈曈。
岳珊打了个激灵,却兴致不减。她指着标有2018字样的墓碑说道:“就在这里吧。”
一阵冷风吹来,吹得廖槐只觉得自己的身后是不是有个背后灵正在对着自己吹冷气。听见岳珊这么说,他忍不住建议道:
“要不还是去老一点的坟墓吧,那里的时间比较长,说不定里面的人都比较和蔼。”
“里面的人?”岳珊听见这句话,咯咯的笑起来,“你这个人说话真有意思,里面的还是人吗?”
“嘘——不能这么说话,你这样太没有礼貌了。”
廖槐缩了缩脖子,将自己的食指按在唇前,发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
岳珊笑骂了一句,伸出自己纤长的手指,抚摸在其中一张死者的照片上,笑道:
“你看这个小姑娘长得多年轻,多漂亮,肯定也很善良的啦~~~又怎么会来跟我们抱怨呢。如果是这个鬼出来跟着我,我也乐意了~~”
廖槐弹簧一样,立刻伸出手将岳珊的手指抓住: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就给自己积点德吧。”
“啧啧啧,你这说话我可不爱听,今天可是我的时候生日,寿星公才是最大的!”
“少说多吃,少说多吃。”
廖槐切了一小块蛋糕塞给了岳珊,岳珊顺手将这个蛋糕放在刚才她用手指指的那一个少女的墓碑上,嗔怨:
“哪有还没有唱生日歌就开始吃蛋糕的!”
行行行,你是寿星公你最大。
赶紧找把,这阴森森的生日会过完了,还是回去算了。
廖槐清了清嗓子,轻轻唱了起来。一开始的声音并不高,只是两个人可以听见的程度,但是岳珊觉得这样唱一点喜悦的情感都没有,于是让他加大了声音。
廖槐壮了壮胆子,清脆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空灵的韵味在公墓之中回荡。
生日会过得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岳珊搂着他的胳膊絮絮叨叨说起以前的事情,两个人本来是青梅竹马,自小在小镇里长大,一起考上了城里的高中。
背井离乡,显得两个人的感情更加亲近。
很多时候,廖槐就算是不愿意也会忍着性子陪岳珊闹一场。
谁也没有注意到,离开公墓的时候,空气中渐渐幻化出一个形体,紧紧的跟随在岳珊的身后。
一路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岳珊身后的灵体已经形成了人的轮廓,由模糊逐渐明朗。
“糟糕糟糕,宿舍楼要关门了。”
将岳珊送回去的时候已经相当晚了,廖槐每次都是趁女生宿舍楼管理员不在的时候偷偷摸摸上楼再偷偷摸摸下来。
可是要是女生宿舍管理员将女生宿舍楼直接锁了门的话,那可就彻底出不去了。
廖槐匆匆下楼,一边小跑还要避开管理员的耳目,顺路向管理使稍稍看一眼的时候,心里的不详就越来越重。
特么管理室没有人!
这就说明那个管理员已经去睡觉了!
天哪,难道他要从四楼一路沿着水管往下爬爬楼出来吗?!
他尝试地推了推门,宿舍到大铁门没有动静。
这是锁了哎哟喂!
心里头已经彻底闹开锅,廖槐搓了搓自己的双手,正准备祈祷自己能够有蜘蛛侠附身。却没有想到在他转身要找一块墙,考虑着怎么翻出去的时候,门的锁孔“哒”一声,大铁门缓缓旋转开了。
一个如同樱花般一样迷人的少女握住门把站在门外,少女的眼眸如同春水一样晶莹透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少女的长相有几分眼熟。
廖槐愣了一下,迅速向外冲去,出于礼貌,经过少女的身边时,他本能的说了一声谢谢。
少女天籁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喂,你是看得到我的吧!”
“怎么看不到我又不是瞎子。”
廖槐撂下这句话,挥了挥手,当作告别。
“我是花树啊……”
少女的声音在后面眷恋不舍的喊道。
2.
第二天的早上注定是一个迟到的早上。
廖槐偷偷摸摸的低着身子,鬼鬼祟祟的绕到了教室的后门,在班主任黑着的脸色面前,进入了教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在岳珊旁边坐下。
岳珊贴心的递了袋早餐套餐过来,歪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舌头。廖槐摇了摇头,佯怒,小声的说道:
“你昨天竟然把我的闹钟给调没了,什么时候干的事情?”
“你猜?”
岳珊笑嘻嘻的说道。
猜个p——
廖槐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谁说青梅竹马乖巧聪明又可爱来着,这明明是个祖宗!
唉——
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
廖槐按照班主任的指示,翻开了书。这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少女有些熟悉。
廖槐想了想,忽然记起来,这是昨天晚上在女生宿舍楼遇见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
他挠了挠头,终于想起来。
好像是叫做花树这个名字。
花树来的比自己还要晚,但是却没有像自己一样鬼鬼祟祟的偷偷进来,而是毫不在意的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少女的身边仿佛缠绕着魔法一般,微微缭绕着细小的花瓣。
但是对于糟汉子廖槐来说,花瓣才不是他最重要的注意点。他现在惊讶万分的是这个叫做花树的少女慢悠悠的视若无人地走向了岳珊的旁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继而转身向教室后面走去。
然后这么一个过程,除了他廖槐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关注。连包青天班主任都显得特别宽容,一句低喝都没有发出来。
特么这绝对不公平?
有一个长相绝美的少女,目中无人的在教室里游荡,班主任居然还能平静的讲课。
要是放在平时,那粉笔头肯定百发百中的,扔到对方身上了好吗?果然,这是个看脸的社会,看见人家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所以就自动切换为瞎子版本了吗?
喂,包黑头!你不是自称自己的视力5.0吗?!
难不成这个少女就像鬼一样,你们都看不见吗?
就在这时候,廖槐的脑海里一道闪光闪过。
等等——
鬼?
公墓?鬼?
他冷不丁的抖了抖,全身发冷。
别别别别开玩笑了。
呵呵。
这都多少个世纪了,这世界真的有鬼吗?
花树在教室后面走的好像很无聊,于是随便找了个角落,停下来,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抽出一根一根的骨头摆在手上,玩起了杂技。
骨头与骨头碰撞的声音,源源不断的涌进了廖槐的耳朵。有时候少女花树的杂技表演的并不是很成功,骨头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可偏偏始作俑者花树竟然还有些新奇的地说道:
“哎呀,怎么碎了~~”
娇滴滴的一声惊呼听得廖槐猛地一惊,后背绷直,拼命的捂着嘴,避免那“噫噫噫噫噫噫”不成气候的惊吓声发出来。
尼玛玛玛玛玛,鬼鬼鬼啊啊啊啊!!!我现在是还没有醒呢,我还在梦里吗?!
廖槐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笔,他暗自对自己说着一定要忍耐,要不然在现场惊叫起来,不仅会吓到同学们,还会将自己变成一个疯子的状态。
他在心中尝试平静自己,却在这时候,在眼角余光之处瞄到花树脑袋上顶着自己的骨架,在每一个过道间巡回演出。
少女轻飘飘的身影从眼前走过去倒立着的模样再次映入眼帘,反重力的裙子直接穿过桌子,再一次证明了她的身份。
廖槐觉得自己应该快要休克过去了。
他很想静下来听课,靠着班主任催眠的声音来转移注意力,可是那该死的不知名物种,某超能反唯物现象一直用骨头的声音干扰他的思维,提醒着他少女的存在。
哗啦啦啦,花树的骨架再一次摔在地上,烦乱而刺耳。
廖槐下意识地蹭地站了起来,一声尖叫,终于没有抑制住破口而出,全班的时间嗖嗖的全部聚集在他这里。
花树平静的烧烤自己的骨头,笑了笑。可是天杀的这一个幽灵竟然拥有那么好看的笑容。
班主任用他魁梧的身形挡住了廖槐的视线,以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声音道:
“看来这位同学很激动,很想答题呀,那就上台试一试吧!”
全班哄堂大笑。
回过神来的廖槐一脸委屈的盯着密密麻麻的黑板,比起身后的那个鬼来,眼前这个黑板的无底洞,更加让他害怕:
“老班,没搞错吧,整个黑板?”
“考的就是你小子的注意力!”
包青天班主任猛的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可以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磨磨蹭蹭假装肚子疼尿急感觉麻利地上去。
廖槐略微发抖地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少女花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后面,笑着倚在黑板上道:
“管那天晚上不是我的错觉,你真的看得见我。”
害怕到极致,也就是这种程度了吧。
大概是狗逼急了跳墙,人逼急了,骂脏话吧。
面对天姿卓色的某幽灵同学,廖槐当即将粉笔对着少女的面容扔了过去:
“卧槽,死鬼!”
“你说什么?!廖槐同学!”
真是天要亡他,不该被听见的人听的清清楚楚,班主任的脸色如同铅一样黑。
廖槐讪讪的笑着,转过头。
少女花树俏皮地伸出有点透明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呐呐,要不要我帮你啊?”
一句脏话冒出来之后,果然轻松了不少。
心里想着大家死了都要变成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不了死后也去找她算账得了。
这么一想,自己的脾气也上来了:
“谢谢不必了。”
廖槐低声的说道,迅速的浏览了一下自己要面对的题目,马尔福林亚硝酸尸斑等等字眼跳进来,还好都是前几天刚做过的。他自信满满的学校过程和答案,然后向台下走去看到包青天的脸色已经有些缓和,并且好像面露喜色。廖槐趁机装出一脸病态,用有些微弱的声音说道:
“老师,我这几天备战生物解剖实验,消耗的太大了,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先走——”
包青天班主任难得露出一脸慈爱,点了点头,当做允许。
廖槐夹着书包,灰溜溜的走出门口,身后却大摇大摆的跟着那个少女。
“喂——胆小鬼!”
廖槐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说我什么?”
“胆小鬼啊,那天在公墓里不是你最怕鬼吗?”
花树两只纤长的手背在自己的身后,双脚微微旋浮在半空,笑道。
——看起来像是一个好鬼,都不像是一个缠人的厉鬼。
这么一想,廖槐的脚步也慢了下来。这些超出自己意识之外的生物,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沟通的样子。
结合花树提到公墓里的事情,廖槐忍不住问道:
“难道你就是那个墓碑的主人——2018号?”
虽然脚步放缓,但是始终没有敢转过身去看她。生怕自己一转过身,花树就会切换成白骷髅版本的模样来吓他。
这倒不是怕自己害怕的模样,而是害怕自己一时间控制不了自己,一暴走,对眼前这一个美少女鬼拳打脚踢。
“我的名字叫做花树——唔,用你们现在喜欢说的口头来表达,那就请多多指教。”
花树讨好的伸出了右手。
“人鬼殊途,姑娘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的,赶紧去完成,早点成佛算了。”
廖槐看了看有些透明的手,并没有伸出自己的手,万一伸出了手反而被附身了,怎么办呢?
“可是你看得见啊——奇怪,你其实又不是真正的怕我,怎么会看起来这么胆小呢?”
“哼,男人要是发起狠来,可是有很大的潜力的。”
“哦,是吗?”
花树把自己的手放在后脑勺上,越过廖槐往前走,显得十分不认可。
“喂喂,你这家伙哦什么哦,我好好的一节课都被你搞毁了,一点歉意都没有吗?”
廖槐也是看花树这么好说话,打开了话匣子:
“当鬼到这个份上,连礼仪都不懂了吗?”
“可是我记得昨天晚上帮你开门的人好像是我啊,一报还一报,做人宽容一点嘛~~”
花树甩了甩手,好像是打算将这件事情就这么糊弄过去。
道德嘛,向来都是约束人的,对鬼可不起作用。
“我又没有求你帮我开门——再说了,我还说了谢谢呢。”
廖槐嚣张起来,不知不觉将眼前的少女当成个普通人。
“哎,我是天生助人为乐的啦~~你不仅是个胆小鬼,还是个小气鬼啊,看来——”
少女花束的心情好像很好,伸出透明的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一脸狡猾。
“男女授受不亲,把手拿开——”
廖槐甩了甩脑袋,没有甩掉。
“一……”
“二……”
“三……”
花树一点都不害怕廖槐徒有其表的恐吓,笑嘻嘻地数着数字,打着节拍。
“喂,花树你不要太嚣张,小心我去挖你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