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地早晨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对我来说,可能还更令人讨厌。
我是一个自由业者,但并非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无业游民。而是等待别人雇佣的短时工作者,称之为打零工也无不可。对了,最近几部热门影片中也有我的身影,因为我曾去当过替身。
不过,像我这种自由业者过的并不轻松,主要是精神上的。有的时候,工作量大而密集,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最恐怖的时候,甚至连续三天不停干活的情况,当然工作对象是私营的地下酒吧、舞厅之类,二十四小时内无休营业那种的。
若是普通人,或许连续不停做上一天就难保趴下的命运,我缺毫无困难地坚持了三天。淡然不是因为我练就了超越人类的强健肉体,而是因为……
“啊……”糟糕,又在做饭时不当心切到手了。不过幸好伤口很浅,如果手指被整个切下来,擦血迹就有我忙了。但就算我再怎么发誓,手指依旧有被整个切断的例子。更有甚者,有一次直到切断了四根手指我才后知后觉。都怪我做菜时心不在焉,都怪我没有痛觉。
是的,我没有痛觉,无论是烧伤割伤、烫伤,对我来说,都只有“触感”这一种感觉而已。要辨别自己属于何种创伤,必须经过肉眼确认和内部知识回馈才能得知。这一点还真麻烦。
另外,不只是痛觉,我的其他体内感觉也比较弱。比如疲惫感、气竭感还有温度感。不过饥饿感和缺水感倒是来得很勤快,缺又使我不能无视它。因为饿肚子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但是,无论受伤、健康。难受或是不难受,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因为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不会死。
我是不死身的怪物。或许自己这么说自己有些残忍,但那无所谓。我不否认我已经脱离人类常规这件事、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客观地感觉到人类的有趣之处。
只不过,我的不死很纯粹,就是肉体的不灭,但让我觉得不满的就是肉体自身的灭亡却仍在不停地继续着。这种被称为成长的自然灭亡规律依旧对我有效。就在前几天,我度过了二十岁生日。那时,我的一位不合格的冷漠型美女朋友对我抱怨“成长”这事提出了她的看法:“你的不死只是拒绝通过外力到达的死亡,但时间能将你停滞的肉体存在作出调整,这说明你还有身为人类的意义,这并不是坏事。”这算什么?安慰吗?真令人恶心。“不死”这东西不是自古以来便与“不老”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吗?我这算什么,弄得太半吊子了吧。
抱怨归抱怨,既然我终究不免死亡是事实,多追究也没意义,还不如趁现在好好享受人生。
在出门前,先看一下手册,今天有哪些工作等着我去做。我打开记录了烦杂工作日程的便携本,却只发现寥寥两条记录:上午9:00~11:00,佐藤中游家家政服务;下午1:00,相马右介会面,地点是星云酒吧。
啊,为什么是那家伙?不知道今天又要给我带什么工作了。总之,我对相马那家伙评价并不好。虽然似乎是哪个地方的总警司,但就是这家伙,害我不知死了多少次。就算我的命再怎么不值钱,对我自己来说还是很宝贵的,怎么能让他随便践踏。不过算了,谁让那家伙是自我高中毕业游离于社会后最关照我的人呢。
话说回来,关照我的人还不止他一个。“你又要出门啦。”才刚打开房门,没有感情的女人声音便传入耳涡。对这个已经听腻了的声音反应时间只需0.5秒。“没错,涡可不像你这个大闲人一早就呆在别人门口守着。”她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守着。”“那你在干嘛?”“呼吸新鲜空气。”……
果然还是大闲人一个。我随口应付着“那你继续”便转身就走“工藤……是。”她用生硬的语气叫住我。“干嘛?”叫得那么客气肯定没好事。“注意安全。如果遇到危险,请务必通知我。”“……”“还有……还有……还……”“还有什么!?”别吞吞吐吐的,我可要赶时间。“请给我带一个黑慕思蛋糕回来。”“……做梦吧你。”扔下这句话,我飞也似的远离这个脑残女。
她名叫蕾泽娜·布列通,从名字可以看出是个外国人,却有一半血统是日本人。她是隶属于魔术师协会的监视员,专门负责对我进行长期监视。
所谓的魔术师协会并不是字面上的由魔术师组成的集会。若真是那样,我八杆子也打不上他们的边。所谓魔术师,其实就是我们平时所称的魔法师。不过在专业人士的细心分类下,魔法师被分为两类。一类是使用现在的科技能够实现的各种密术的人。像是点火,吹风,放电之类,就被称为魔术师。而使用人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特异现象的人,则被称为魔法师。他们的数量极少,就目前所知还不超过七个。他们对我这个特异类十分敏感,本来遵从消灭主义的他们对我的能力无可奈何,于是只能让蕾泽娜来监视我的日常生活。不过照她自己的说法,那群家伙像赶苍蝇似的把她撵出来的。问她为什么,她却闭口不言。没差,我反正也不是有多大兴趣。
现在是9:00缺三分,我已然来到佐藤额屋前,没有丝毫理由迟到,简直完美。我试着按了一下门铃。伴随着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门被打开了,一个面相温和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轮椅上,向我微笑:“欢迎,你就是工藤是吧?真感谢你周末肯来。”“不用。”我只是拿钱办事罢了,“那么,需要我干什么呢?”“哦,你只要看看有什么脏乱的地方打扫一下就可以了,然后,就陪我聊聊天吧。”
真是简单至极的工作,反正也没事可做,就来打扫一下吧。就在这种思想驱使下,我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把佐藤家上下都打扫了个遍。然后,当我收拾完一切来到佐藤中游身边时,他在矮桌上准备了日本酒和杯子。由于酒正在煮的关系,香味四溢。他热情地邀我坐下,递给我一个杯子:“真是辛苦你了,这么大冷天还让你把手浸在冷水里。来喝杯酒暖暖身子吧。你到了饮酒年龄了吧?”
“是的。”话虽如此,但我还是不适应酒的味道,再说我对冷、热的感觉也随着痛觉的消失变得很迟钝,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毕竟雇主盛情难却,多少喝一点吧。
接过杯子之后,他笑着为我倒了点酒:“年轻人血气方刚很好,但酒还是不要多喝,点到为止即好。”说的没错。我发现他手中的杯子有点奇怪。喝白酒时通常用的是口大底小的陶瓷杯,杯身也不大,约为两个手掌可以全握的大小。而佐藤先生的杯子却是口小底大,犹如瓶子般的造型,而且杯壁有类似抓痕般的痕迹,这难道是什么特别嗜好吗?
“怎么了?”发现自己想得太出神了,我连忙找了个话题接上:“对了,佐藤先生,你的家人都不在吗?”“喔。她们都死了,我的女儿和妻子。”他笑着,“但是他们还陪在我的身边。”“对不起。”“不,没关系,她们只是失去了生命,并没有消失。”“……”由于积聚了过多压力而导致的局部性精神错乱是情有可原的,况且佐藤先生的病症并不严重。因此,我也无须多问。
时间很快过去,我只稍微喝了一小杯酒。其实说什么不胜酒力只是借口,只是因为接下去等着我去见的那位仁兄不知道我喝得是好料,若让他知道我喝得醉醺醺的,难保不把我按在水缸里猛灌一顿才罢休。所以为了我的生命财产安全考虑,保持清醒是最重要的一环。
我起身准备离开,佐藤先生叫住我:“这么急着走吗?再坐一会不好吗?”难不成他对我有了好感?这可真令人恶心。“不,接下去我还有一个约会,务必告辞了。”对方是个非常棘手的家伙,我不得不做好心理准备再去见他。“是嘛……”佐藤先生失望地呢喃道,“不过,很感谢你在保姆们周末放假的时候肯来。给,这是工钱。”
我接过他递来的信封,表达了感谢之后便离开了佐藤府。最后一眼看到的佐藤先生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眼光里透露着捉摸不透的东西。然而现在,那已经与我无关了。
打开信封,里面竟然有四万元!佐藤先生真是出手阔绰,时薪两万的天价就算是打工皇帝也会羡慕地瞪圆眼睛的。好的,这样一来,即使是买50个黑慕思蛋糕也不成问题了。当然,决不能让蕾泽娜知道这件事。
其实刚才我说了一个谎。离我与相马见面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而星云酒吧就在我所住的公寓大楼的对面,走过去还不足五分钟。真正催促我离开佐藤府的理由是蕾泽娜的生物钟。每天她都会准时在11:30的时候吃午餐。体内时间惊人的准确。况且今天她指明午餐要吃黑慕思蛋糕,若没有在指定时间送到,她会以哀怨的目光盯着我很久很久。我受够了。
顺路买完蛋糕,我径直走向蕾泽娜的房间走去。我所居住的这幢包豪斯风格的大楼楼面总是脏兮兮的,而且由于年代久远,整体结构也有些不牢固。不过,相邻两家住的倒是很近,我不用翻越一整个花园就可以到蕾泽娜的家,实在方便至极。
她的房门照例没锁。好几次提醒她要有防范意识,她却一本正经回答我:“我想不到出了你意外还有谁会到我的房间来。”这个笨女人,但愿你家被梁上君子搬光。
我转动门把手进入屋内,蕾泽娜就这么安静地端坐在餐桌前。“欢迎回来。”我从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欢迎的意思。“啐,你倒是真笃定,如果我不买蛋糕看你饿肚子。”我如此说道。“我相信你一定会买的。”无懈可击的反击。我摆摆手表示投降,然后将蛋糕递给她。
“唔,好吃。”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她的脸上才会挂起若有若无的微笑。对于光是这样就沉醉其中的自己,我十分无奈。蕾泽娜脸上总是缺乏表情,像人偶一样硬梆梆地坐在那儿或是站在那儿。我心中与她在一起的记忆里鲜少存在她的表情。更别说笑容了。印象最深刻的只有一次。唉,还真可惜了那张说不定只要一笑就能赚钱的脸蛋了。
当我回过神,发现蕾泽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怎么啦?”看得人毛骨悚然的。“不,因为是一直在发呆,肚子饿了吗?我的分你一点吧,来,啊……”“啊~”你个头啊,难道你真的想用那个用舌头卷了几圈沾满唾沫的勺子送进我的口中吗?我当下拒绝道“不,不用了,我不饿。”不过我的意见似乎根本没有进入她的耳中,蕾泽娜依然保持喂食的动作,紧盯着我不放。
啊啊,真是败给你了。我一口吃下递上的蛋糕,心里想着能与一开始说出“只要能杀了你,我就可以回去了吧?”的人称为朋友,还真让人倍感矛盾。蕾泽娜问我:“好不好吃?还要吗?”“够了。”别再来了。我严厉拒绝,这次还附带上理由,“1点的时候我要和相马见面,到时候会让他请客。”她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继续享受美食。
我撇开视线,注意到其他东西。在这间客厅一角放置着六把不同颜色的长枪。不用说,这六把枪都带有魔力,而以“魔枪使”为称号的令人胆寒的魔术师蕾泽娜,真是驾驭这些烈马的,最强的存在。
破魔的红蔷薇,必灭的黄蔷薇,魅惑的紫蔷薇,闪烁的绿蔷薇,必杀的黑蔷薇还有初生的白蔷薇。现在都是熟悉的武器了,尤其是……咦?为什么红色和黄色的枪跟其他几支分开放置呢?我试着问蕾泽娜,她告诉我:“红蔷薇与黄蔷薇已经是你的孩子了,与其他孩子放在一起反而会影响他们的意志。而且我很高兴他们能喜欢是。”……蕾泽娜把魔枪称为孩子早已成为习惯,只是枪也有意志吗?“有的,他们虽然不会说话,但心情的好坏将会直接影响威力。”
是嘛……我点点头,其实还处于似懂非懂阶段,但这种事太麻烦,我不高兴去管。就这样,在蕾泽娜家里不知不觉就呆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我的肚子开始叫出声才让我意识到:该是让相马出血的时间了。
起身,我向蕾泽娜道别:“那么,晚上见了。”“嗯,是,我还想要……”“今天不行,明天再买蛋糕给你吃。”“……好吧,请走好。”嘿,别想让我一天出两次蛋糕钱,我可是困苦人士。
周末的午后,酒吧里的人格外稀少。这个名号星云的酒吧,其内部装饰正如其名,属于抽象派的虚幻风格。置身其中,会让你有种脚踏空气的感觉,而且食物非常好吃,我十分中意这里。看了看墙上的挂钟,12:57。
相马是个守时的男人,守时到有些神经质,我曾经领教过他掐着秒表计算我迟到时间的恶劣行为。所以,为了自己精神上的健全,不要怠慢赶紧到场才是上策。而且……
他已经在那里了。身着未经打理的凌乱西装,全然一副颓废大叔的模样。我向他走去,在面对面的位子上坐下。“不错,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分十五秒,有进步。”“啊,多谢夸奖。”仔细一看,连细碎的胡须都清晰可见,大叔的形象在我心中又进了一步。“好吧,我们边吃边谈。”
老实说,我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在此之前甚至连点什么都盘算完毕。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一份汉堡牛扒,然后发现相马紧盯着我的脸。不妙,我的反射神经告诉我,接下去他说的话决不是我所愿听到的。“我说,是,你知道吗?我们总署奉行的是AA制方式啊。”……我就知道。
但是我死皮赖脸的功夫一点也不差,面对这种情况也不例外。在我纠缠之下,相马才笑着答应帮我垫付午餐费。说是垫付,其实我是不会还钱的。
愉快地享受着免费午餐,我心知肚明,这顿饭不是白吃的。相马没让我失望,,拿出一份资料,朗朗说道:“这个月藤田市发生好几起失踪案。失踪的少女普遍都是正在打工的大学生,而且从事的工作都是服务生之类。线索少的可怜。”“嗯……是吸血鬼?魔术师?还是恶魔附身者或是带有魔术师血统的超能力者?”“……”相马瞪了我一眼,“给我认真点。虽然现在还无法确定是不是普通的失踪案,但二手准备是必须的。你最近有没有发现陷蚀者?”
“相马大哥,你以为我是侦察机吗?我只能当面确认陷蚀者而已啊。”我不满地抗议。相马冷哼一声,一点都不给面子:“总之,那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吧。给我去调查。当然,酬金不会少给你的。”……嗯,最后一句我爱听。不过,又是陷蚀者吗。
在人口四百十二万的A县,从前年起出现了一些超出人类常识的家伙。他们身上部分器官发生了变异,从而得到了超乎想像的力量。。但这些家伙和C县的恶魔附身又不同,他们的变异并不是源于病毒。在他们体内,蕾泽娜发现了魔力之源,说明有魔术师在他们身上发动了魔法,促使身体的变异。这个在协会中也很出名的名叫“Sabbath”的魔术师是个狂热分子。他改造人的身体,不,应该说他所施在人们身上的魔法,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探寻根源,从人类自身的根源找到通向灵长类根源的道路。总是,就是个疯狂的家伙。
而目前就A县不断出现的陷蚀者可以看出,这家伙至今没有成功,这些作为失败作的陷蚀者却给哦我们带来了令人讨厌的麻烦,因此,对“Sabbath”的通缉在协会里屡见不鲜,而A县的警署,为了保持人们的正常认知,当然不可能发出通缉魔术师的愚蠢公告。因此现在只能由我见一个灭一个了。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一个:“相马哥,没有线索要我怎么调查?”“你不是有一个魔术师朋友吗?”的确,相马不止知道蕾泽娜是魔术师,还从那个没头脑的女人那里获悉了大量相关知识。不过蕾泽娜也有她的底线:如果相马说出去,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抹消。话说回来,即使他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这些都无所谓啦,只有一点我无法接受:“不可能,叫蕾泽娜帮忙?绝对不可能。”“为什么?难道你们关系不好?”不,不是关系好不好的问题,只是我本身不想打扰她。“你别想太多,对方再怎么也不过是女孩子罢了。最不济,你用点糖果蛋糕作诱饵,不怕她不上钩。”……好可怕!这个三十二岁的大叔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怪不得老娶不到老婆。
“……我试试看吧。”就算那个笨女人确实会中此招,我仍然不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让她帮忙。相马用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我:“好吧,无论用什么方法,总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事已至此,看来我不得不向蕾泽娜寻求帮助。短暂的午餐时间结束吼,我回到居住的大楼,再次打开几个小时之前曾经打开过的大门。“蕾泽娜?”我唤道,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她出门了吗?“蕾泽娜?”我再次呼唤道,仍然只有空荡荡的回音。真是的,出了门也不锁大门,真想让小偷光顾吗?好!我就当一回小偷,让你长长记性!如此打定主意的我在片刻之后就陷入了绝望。
其实从更早时候起我就知道她的家不是人类传统意义上的安居之所。除了床和桌椅以外空无一物。而意外的是厨房和卫生间倒是设施俱全。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兴趣是洗澡和烹饪。
但什么都没有的房间不是太奇怪了吗?于是我私自决定并私自出钱帮她买了橱柜、衣柜、微波炉和冰箱。现在想来还真是打错主意了。因为就算再怎么偷,被偷的也还是我的财产,她不必心痛半分。
既然如此,我就只能当内衣小偷了……为什么有种变态的感觉?我偷偷摸摸来到蕾泽娜的卧室,发现一个无比安详的睡美人正躺在床上,熟睡时的表情十分可爱。“什么呀,原来在睡觉。”异常的无力感,睡着了也不锁门可是会引发更不得了的事情,尤其是床上还躺着这么个可爱到会引发危险的睡美人。
唉,真是悲惨。我又不忍心吵醒午睡中的公主,这样一来计划就无法实施了。我轻捏了一下蕾泽娜的鼻子,以泄我的不满,然后将本来用作必杀的黑慕思蛋糕放在床头后走出了房间。
“嗯,求人不如求己。”在心中暗自点头,我打算动身去探寻真相。临走时,我顺便望了一眼大咧咧放在客厅一角的魔枪,然后退出蕾泽娜的家。当然,要帮她锁上门。
那么,收件该从哪儿查起呢?手中的线索只有几个女孩的身份资料,从失踪案的角度上说,是毫无价值的。不过就这么放弃反而更加失败,闲着也是闲着,去询问一下不会有害处的。
我怀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侥幸心理来到第一个失踪者工作的小餐厅,用相马右介的名号很容易就见到了经理。“喔,因为理华是在校生,因此我不想让她过分劳累,只是让她每周一、三、五来工作,而且工时也只有三小时。”老狐狸,这样一来那女生不就和免费义工没什么两样了吗?三小时能付多少薪水,而且间隔天数是为了以此为借口压低时薪吧,这个吝啬鬼。“那么,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听我这么一问,这个明显平时不太关心员工的经理装模作样想了一想,给了我预料中的答案:“没有。”“是吗,谢谢。”我用不易察觉的低声冷笑一声,然后走出餐厅。
我一处又一处进行着探访,结果一无所获。唯一得到的信息就如同相马所说:都是服务类行业打工者。五名女生中两名是餐厅服务生,两名是酒吧服务员,一名是家政公司的服务员。除此之外别无共同点。而且,更糟糕的是我完全找不到受魔力影响的地方。也就是说,即使找蕾则娜帮忙多半也只能做无用功。看来,只能期望新的失踪者出现了。
伴随着夕阳回归时,我顺便绕了个远路。
藤田市并不大,但却是A县的经济核心,人口约占整个A县的三分之一,卷的上繁忙了。而且有意思的是,藤田市的工业区与生活区将城市分割成了东、西两部分。由于近年来提倡优化第三产业以及居民生活,生活区正在逐步扩建。作为让步,原本的工业区已废弃,不久将在南边郊区建造新的工业区,而现在的老工业区将会以爆破进行集体排除。
为了怀念这些即将逝去的无关紧要的朋友们,我绕到来到此地。自从遭到闲置后,这些大楼不知不觉就堕落成为不良少年们的聚集地。曾听相马说此地还发生过因争夺地盘引起的集体斗殴事件,真是群没事干的疯子。
果不其然,大楼的外墙上花花绿绿地喷上了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涂鸦,许多其他的大楼亦是如此。看来,这就是分地盘的标志了。还别说,里面倒是有几个标志挺富想象力的。
只不过,今天有点安静得过头了。星期日……别说是今天这么特别的日子,就是在其他人都忙碌的工作日,这群猴崽子依旧会在此兴风作浪,更何况是星期日?可是,事实正摆在我面前,这里没有半个人,简直奇怪。
就在我思索着这些问题的时候,无意识的双腿将我送到了工业区的中心——呈圆柱形的巨大混凝土大楼前。大楼外壁上的花纹数量简直是之前的楼所不能比拟的,可见围绕此地展开的争夺战有多么激烈。
不止什么力量驱使着我,让我迈步进入其中。大楼内尽是黑暗。在太阳悄悄没落的傍晚出现这种情况十分正常。但漆黑的大楼这一名词让我想到了不愉快的回忆:无头男尸和另一具女尸……够了!哦到这儿来究竟是干嘛?到此为止吧,该回去了。
在意识支配下,我的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湿湿的,而且有淡淡的异味。我非常熟悉这种味道。即使因为黑暗而看不清,我依然清楚地了解到自己脚下的流状物是什么。果然,那就是——尿啊,真恶心!不自觉地让我响起了曾几何时在这种物质的处理厂打短工的悲惨回忆。还是赶快逃!我疾步走出黑暗的大楼,是该回家了。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没入地平线,更没天理的是,连个星星都不挂一颗出来,可没这儿节约成本的。就这么抱怨着,我发现了,在我家门前,有个东西不客气地堵在那儿。“……虽然哦呜不想问,你在干吗?”“等你回来。”蕾泽娜维持正坐得姿势,抬头望着我。“……好了,我回来了,你也回去吧,晚安。”真受不了,我把她推到一旁,打算伸手开门。
“请你吃晚饭。”……我将从怀里掏出的钥匙放回原处,说道:“讨厌啦,你应该一早就说的。好啦,现在转移阵地到你家吧~”当然,蕾泽娜是万年不会锁门的,我就直接……
……门,打不开?这不可能!我试着再次转动门把,可它还是纹丝不动。肯定是哪里搞错了,万年不锁门的蕾泽娜家竟然会打不开,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看错了门牌号。
“门打不开?”一旁的蕾泽娜发问。她问的是彻彻底底的废话。“当然是打不开!”“是吗?那就好了,我也打不开。”“……怎么回事?”“你是问为什么门会上锁?”“……”
既然理解了就快回答。我用眼神催促着蕾泽娜,而她则兴意阑珊,不紧不慢地说:“我起床后,发现床头有一个黑穆斯蛋糕。”嗯,那是我放的。“于是我就把它吃了,然后就想来感谢时,那是是送的吧。”什么?你吃完了才想到感谢?这究竟是怎样的主次观念啊……“然后,我发现门上锁了。”嗯,那是我干的。“然后,我就出门了,习惯性地把门带上。”
……“你没使门解锁?”“我从来不锁门。”OH NO!一个人怎么能糊涂到如此,难道她的应变能力只有在战场上才会发挥吗?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力感,一只手扶着墙壁,一只手撑住脑袋。不,我是明确地想让她知道我对她很失望。
“现在该怎么办?”蕾泽娜丝毫不懂得反省的意义,十分冷静地把难题扔给我。这反倒让我开始反省起来:以后一定要记住她是笨蛋的事实。我在内心告诫自己。
不过那只是后话,目前的问题是晚饭。“窗开着吧?”我问她。“厨房的话,没错。”好的,那就只要翻窗就可以了。我迈步走下楼梯,蕾泽娜也跟在我身后。我们来到大楼的背面,借着从其他人家里射出的光线,看清了位于四楼的窗口。很好,蕾泽娜家的窗户果然开着。无论是厨房也好,厕所也罢,有漏风的地方就行了。
“那么,我要进去了,你也赶快上楼吧,我爱你家等你。”“我在这里看着,以防你有不测。”哈?你不是不会开玩笑的吗?我只觉得忽然有阵冷风吹过,不过,这无大碍。再次抬头面向四楼的窗户,稍稍吸了口气,纵身一跃腾空而起。最后,我很幸运地进入了窗内,脚果然又断了。
跃入位于四楼的窗台不是人能够做到的。当然,我指出这一点并不是想证明自己又多了不起,而是为了说明一些在我体内发生的细小变化。其实我也无法跳得那么高,因为人类有极限感。比如举起重物,当物体超过自身力量与肌肉承受极限时,神经系统就会发出警告,要求停止这一行为。而我,由于痛觉的丧失影响到对于极限的判知,因此我能够忽视肌肉和骨骼的承受极限,做出一些人类无法想象的事。
但其实我并非没有极限。如果人类忽视心理极限,也就是神经警告运动,那么一般都可以跳到六层楼左右的高度,打碎七厘米厚的钻石,举起满载货物的集装箱卡车等等。若是超过这个极限——某一次我尝试跳更高,结果还没离地,在发力的一瞬间,我的腿就像爆炸般破碎了一地,当事还好没人看见。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超过极限的动作都需要付出代价,我只是恰好走运,拥有不死之身才能毫无顾忌地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像现在,前一刻才因为过度跳跃而骨折的大腿片刻间恢复正常。我打开门,并让们解锁,然后就开始翻箱捣柜。
“你在干什么?”背后传来不带疑问语气的问题,不了解的人绝对会以为她在讽刺。“找房门钥匙,我收购了,一定要去备份你家的钥匙。我可不想再做飞贼了。”我大声抱怨着,不停翻找。
“钥匙的话,在这里。”蕾泽娜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伸向我眼前。“你一直都带着?”“没错。”“……你为什么不早说?”“翻窗不是更直接。”“……”当晚,我做了个噩梦。
第二日清晨,带着严重的心理阴影,我接到一通电话,是相马打来的。“是,你快到工业区来一趟。”很好,够直接。“干什么?”“你来就对了,失踪案的线索要你过目。”失踪案?你不说起那个我可能早就忘了。“还有,来的时候别吃任何东西。”……
就这样,我再次来到西部工业区,那里已经被警方团团围住。我大摇大摆地穿过封锁,走到中心圆柱型大楼。我昨天才刚来过,这儿就发生事件了吗?
大楼额出口处,相马正抽着烟。我走上前向他打招呼:“哟,相马哥。”“唔,你来啦。”他不吝惜地将还剩下一半多的烟蒂掐灭,然后向我招招手:“来吧,带你去看点东西。”直觉告诉我,不是好东西。
……我眼前是一滩水,深冬的早晨温度很低,臭味没有像昨天一样散发,但毫无疑问,是昨天踩到的尿。据我的经验,还很新鲜。然而,真正吸引我眼球的,并不是那一滩污物,而是前方近在咫尺的,女子尸体。
一共六具,每具都成了干尸。其中五具尸体的皮肤已经变了色,似乎已经死亡多日。而她们共同特点就是:额头,胸部,腹部等处均开了个不大的洞,就像是用吸管插进去**一般的杀人手法,我闻所未闻,但有够刺激
“真有趣,你不是没有感觉吗?竟然还会皱眉头啊。”相马的调侃让我感到似乎有千百只小虫在身上爬的感觉。混蛋,我只是没有感觉,并不是没有感情。“身份调查完毕,包括昨晚所报案的第六失踪者,已经确认这些尸体是她们本人。”“你们怎么知道在这里的?”我问道。“工业区这几天安静得出奇。正好在路上看到一个眼熟的混混,就扣下询问。结果他语无伦次地说什么‘不是我干的’。觉得可疑就带回去审问了。”看来审了一整夜才有了结果。
相马看了一眼干尸,叹息着说:“体内所有水分、血液、甚至是脑浆都被吸干了,那家伙是虫子吗?你怎么看?”毫无疑问“是陷蚀者干的,而且‘根源’很特别。”我立刻做出判断。
就算不知道是谁干的,通过推知作案目的大概也能够确认犯人身份。本来,根源这种怪东西是潜藏在身体之下最深的本能,是无法被开发的。而通过外力促发的根源很不稳定,在其触发的同时,有很大几率会破坏人体本身,最易受影响的就是大脑。这些因根源发动而导致精神残缺的家伙就被我们称为陷蚀者。不过和根源觉醒成功的人相比,他们到还有救。
相马的声音从稍远处传来:“怎么样,有目标吗?”我摇摇头:“我无法感知魔力,还是叫蕾泽娜来比较好。”“那就快叫,别浪费时间。”……干惯得警司的人派头就是不一样。纵然有万般不满,我还是从怀里掏出手机。蕾泽娜家里没有电话,我估摸着就算添置一个也不会有多大用处,就自掏腰包帮她买了一部手机……等我发现她家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买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星期之后的事了。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听。那一头传来蕾泽娜小心翼翼的声音。“蕾泽娜,是我。”“是是吗?怎么了?”在得知来电者是我的下一瞬间,电话那头的声音又重新变回没有起伏的常音。算了,在我意料之内:“马上到西部工业区来一趟,又是找你……对,就是没人住的大楼群。嗯,你到了的话就报相马的名字好了。好,回见。”该吩咐的都已经完成,硬挨不会出现纰漏。我放下电话,忽而感到一股直射向脊梁的视线。相马用极度不信任的眼神紧盯着我。“怎么了?”看得我心里发毛。“我最近赊账好像多起来了,其实是你乱用我的名号造成的吧?”……混蛋,那只是单纯因为你挥霍无度而已!
我和相马陪在尸体旁边,看着团团转的搜索人员四处寻找线索,顺便等蕾泽娜到来。人们说通过一个人等待时的样子可以推断出他的性格,那么现在这个不停走来走去,恨不得用手掐灭烟头来寻求暂时的刺激。果然是不可深交的男人。
另外的脚步声传来,本能告诉我是蕾泽娜来了。转过头,隐约可以看见她的身影。在一个男性警员的带领下,蕾泽娜迈着小步向这边走来。心想着等她走近的时候最好还是让她直接看见尸体比较好。我转过身,面对不堪入目的前方。
在那一瞬间,我和她四目相对。“啊。”有种算盘被打破的感觉。那笨女人一看见我,步伐忽然加快,超越警员来到我面前:“找我有什么事?”还是那没有起伏的音调。
斜眼瞥了一眼相马。他似乎是心安理得将时间交由我处理了,一副气定神闲,不问世事的样子。而且抽烟的动作也渐渐平缓下来。我将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面对女尸向蕾泽娜询问:“你怎么觉得?”她紧盯着干尸看了一会,完全看不出她眼里有任何厌恶感。“是陷蚀者干的。”就这么简短地肯定道。我将视线再次移向尸体:“我也这么觉得,但是,能感觉到魔力存在的痕迹吗?”
蕾泽娜闭上双眼,发挥她作为魔术师的感应力。不久便有了结果。蕾泽娜睁开双眼,我发觉她的视线游离在这个空间之外,不禁问。“感觉到什么了吗?”相马竟然比我先问出口,真是会见缝插针的男人。“很微弱,就在这儿。然后,这幢大楼之外,气息就断了。”
……问题很严重,而且是非常严重。只有在这大楼里才能感应到魔力,也就是说,“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解决目标了吧,带到无人的地方只是为了进食。”相马分析的很正确,不过他弄错了一件事。这个凶手的根源不是“吃”,而是“吸食”,能将身体里所有流质全部抽光,这么一种昆虫化的能力。没错,一定是!我对对手根源的判断从不出错。
等等,这么一来,有一个人就能成为怀疑对象了……“是,你想到谁了吗?”大概是我想的太入神了,相马血液内警员的部分才察觉到我的变化。“不,没有。哈哈,说的也是,一个残疾人怎么做得出这种事。”由于不愿把事情弄复杂,我立刻否定了一级的观点。而此时相马:“真是个怪胎。”……
随着调查工作暂告段落,我和蕾泽娜总算被允许离开。看见挂在天空的太阳,我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刚才面对着那堆足以让人做恶梦额东西不仅让我忘记了时间同时也忘记了饥饿。而现在——刚离开工业区,我体内的各系统工作就突然恢复正常,让我想起连早饭也没吃的事实。
“蕾泽娜,我请你吃饭吧。”“好。”如果是对自己有利的情况,蕾泽娜绝对来者不拒。不过我不用,若无法让心头的结解开,会让人寝食难安的。当然,为了解开疑惑我也会不择手段。“在吃饭之前,要请你帮个忙。”请客吃饭只不过是引人上钩的诱饵。“好的。”不过我很高兴她能一口答应。
佐藤府今天依旧散发着清冷的气息。我站在大门前,抬头望着二楼拉上窗帘的房间。身旁忽然传来喘息声,我把头转向蕾泽娜:“有感觉吗?”“不,没有。”这就是我来此地的目的。为了证明佐藤先生不是犯下这些罪行的犯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蕾泽娜来确认魔力流动。
她虽然说出了我期望的答案,但脸上却出现难得一见的困惑。“有什么不对劲吗?”直觉告诉我,这部分也是重要线索。“我不知道。可是这间房间内很奇怪,有什么在流动的感觉。”流动?那种东西该怎么感觉?……算了,没差,反正我对魔术师的世界一窍不通,这么烦恼只会让我更加困惑。总之,只要确定佐藤先生没有嫌疑就足够了。“就到这里吧,蕾泽娜,接下去你只要考虑该吃什么就行了。”天知道,连我自己都为这段完美的说辞而吃了一惊,但蕾泽娜只是褪去了困惑的神色,似乎当真考虑其午餐的菜单……早知道在说这句话之前我应该先考虑钱包的负荷量的。
最后,她竟然把我拉进了荞麦面店。这可真稀奇,我以为她到日本来后唯一迷恋上的只有高点甜品,看来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一种传统食物吸引了她的五脏府……但是不对劲,在遇到我之前她不是还在英国吗?
我紧盯着蕾泽娜满心期待的脸,又不知道该怎么发问,于是就场面上看变成了猥琐男情迷美丽少女的桥段。这种状况再下去我可不保证会不会有人义愤填膺地教训我,不如干脆直接询问。“蕾泽娜?”“嗯。”她的眼睛丝毫没有离开服务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荞麦面的?”
她露出惊讶的神色,将双眼集中在我脸上。瞬间我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我是第一次吃这种食物。”她的回答一出口,情势瞬间颠倒,而且想必我的惊讶之情更加严重。“第一次?”“嗯,我想说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尝试,这么做是不对的吗?”“……”不,你的想法很正确,愚蠢的是为此而随便臆想的我。
不过,最后蕾泽娜还是很高兴,看来荞麦面很对她胃口。没差啦,只要她高兴就好。我一边用咖喱饭塞住张口就错的嘴,以免让自己再出丑。况且,食物一下肚,就像汽车里灌进油一般,我的脑子开始运作,这让我考虑起了这次事件。
其实,本来不属于侦探的我不适合考虑复杂的案件,但这个家伙造成了不小的危害,若是继续让他为所欲为以至于危害到社会安全买很可能会影响到我的生存以及促使其他陷蚀者受到人们关注,这是所有了解“那个世界”的人不希望看到的。要阻止他,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呢?”真稀奇,正在享受美食的蕾泽娜竟然会开口说话。
“所有线索都被你掌握了吗?”她继续补充。可是很遗憾,这就是所有线索了吗?还有没有遗漏?这是我也正在考虑的问题。就现在来的状况,我只能说:“还需要调查。”“就是说,线索断了吗?”我语塞,这女人似乎意外的敏锐。“唔,嗯……如果直白点说,就是这么回事。”既然她看穿了,也没什么好隐瞒。“加油,祝你早日破获此案。”咦,这倒是难得,蕾泽娜竟然鼓励我,今天到底是吹哪阵……“如果让普通民众发现‘sabbath’的存在,使协会介入其中的话,就不妙了。”
……原来如此,魔术师们因为想隐藏自己,恐怕到时候会不择手段。我早该猜到她是为自己考虑的。害我白高兴一场。“另外,我还有一个请求。”“是什么?”深深的无力感让我没考虑她话中的意义。“再来一碗可以吗?”
再来?我这才发现,蕾泽娜是因为荞麦面早就被吃了个干净所以才会挑起话头的。这么说来,她是为了再要一碗才跟我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吗?“……”我差点当场晕厥。蕾泽娜则喜滋滋地等待着美味的延续,然后说道:“如果线索断了,就从头开始再找一遍吧。”
没错,从头开始再找一遍,只能如此了。不过,反正明天再说也不迟。
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我再次步入第一个受害者工作的餐厅。然而,与第一次不同,我没有理会那个吝啬鬼经理,而是找到了几位正在工作的女服务员,我或许能从她们口中获取一些信息。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叫来一名服务员。
“请问要点什么?”一个面相清秀的服务员来到我面前。她年青的脸上还留着稚气,应该还是学生吧。这样的话,问她应该没关系。“是的,我想问一件事。”“是什么呢?”她露出困惑的表情,但不知道听到我的问题后是什么反应了。“你认识上原理华吗?”“咦?”那么吃惊的表情么,恐怕关系不浅吧。“您是找理华吗?可是她已经失踪好几天了。”什么?我感到十分惊讶,不是对于她的误解,而是对于相马竟然没有公开尸体一事感到奇怪,莫非他想让这些事件石沉大海吗?
这件事暂且先放在一边,我向少女道:“不,其实我正在调查线索,能告诉关于她的事吗?”“那么说来,您是侦探?”真不知道她在兴奋什么,不过目前我不否认。“ 没错。”少女羡慕似地点点头,然后说道:“理华是个很高调的人,她总喜欢在大家面前炫耀她的首饰。不过那些真的很漂亮。”“她喜欢漂亮的东西吗?”“使得,但是她也并非经济十分宽裕,而且这里的时薪也不高,因此,她……呃……”
看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摸样反而让我觉得接下去的话可能是重点。于是我催促道:“她怎么样?”少女感到害羞似的微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她有点,行为不太检点。只要有人出高价,她就会跟那个人走……”原来如此,这种行为在高中或者大学女生之间并不罕见。虽然不被人所认同,但确实会有些人不惜高价,是这个“行业”的从事着过的很滋润。不过我断定这家店的经理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他是铁公鸡。
“对了。”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姑且听听。“理华失踪前几天曾今对我说,她遇到一个很阔气的男人,要她在下班后就去他家。我告诉她这么做太危险,但她似乎并不在意。”“为什么?”“嗯……她说:‘放心啦,那个欧吉桑只是因为一个人感到寂寞,况且他最多也只会要我的身体罢了。若真出现状况,我也能及时逃离。实话说,他的腿脚不太方便,我还在考虑要用哪个姿势才会舒服呢。’”
!!我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最终还是勉强忍住自己的动摇,向少女道了一声谢。而我的思维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不行,还不够,我需要更多情报。“请问……”就在我打算离开时,少女开口了。“什么?”我问道。“客人您要点什么呢?”……为了答谢她,我只得点了一顿大餐。明明肚子不饿却大吃大喝先不说,所用的花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原来这就是可怕的女服务生的血啊,我受教了。
为进一步探寻有利情报,我来到第二名受害者工作的家政服务公司。和上原理华相同,她是个喜金爱才的少女,家政公司的大妈甚至说她的放荡已经无药可救。但其中还是有漏洞。“能不能把服务记录给我看一下?”我当然知道所有管理人员都对此谨谢不敏,不过我有“相马右介”这个护身符,因此不怕他不就范。
对方果然乖乖拿出服务记录。我搜索了一下关于那名少女的记录。“有了。”果然找到了一个意料中的名字——佐藤中游。
有可能是巧合吗?能就此下结论吗?“不,不能草率,要继续确认才行。”我这么说服自己,并打算去下一位受害者的工作地点。这时候,熟悉的音乐声悠悠响起,同时伴随着强烈的震动。我无奈地接起电话,那头果然又传来喋喋不休的声音:“喂,是是吧,现在马上到警署来一趟,有东西给你看。”
搞什么鬼,别又是什么骇人场面才好。而且在电话里说清楚不就好了,何必劳烦我动身。我试着将我的观点向他传达,相马直来直往的说:“总之你来就对了,是关于今天发现的第七名受害者以及目击者的事。”!他刚才说什么?目击?有人看到行凶现场了吗?若是这样,问题可不是一般的严重。总之事不宜迟,我断然放弃原来的目的,转身向警署走去。
藤田市警署总局,也是整个A县的执法中心。这幢气派的大楼设在城市中心的闹市区,在众多商业大厦包围中显得公正肃穆……其实这也不过是普通群众对警局的固有思想。实际上,因为有相马坐镇,这幢打偶里天天开PARTY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犹如久别归家一般悠闲地进入大楼,来到相马的办公处。“相马哥,我到了。”因为门没有关,我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啊,你总算来了,动作真慢。”他一脸焦躁地说道,“好了,快跟我走,我想你最好去见一见那个目击者。”“他人呢?”我问。相马瞬间露出像是见到恶心的东西的表情,用沉重的语气说:“送医院了,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如果是那样,我们去见他岂不是白跑一趟吗?“放心,他若是再神经兮兮的,我保证把他揍清醒了。”……好样的,不愧是警司级别的大人物,让我见识到了公务员的劣根本质。
无论相马会对目击者做出什么事情,其实都不干我事。不过他竟然敢让我马不停蹄四处赶路,是在不可原谅。从某个角度来说我倒是希望相马能狠狠揍他一顿。
一边感叹这辈子的劳碌命,我一边上了相马那辆蓝色POLO房车。对相马来说或许这辆老爷车就算拿去火化他也不会心疼。然而对于美坐过几次高级车的我来说,还是保有相当的新鲜感的。当然,如果他肯去换一辆梅赛德斯奔驰的话我会更高兴。
这种现实稍后再议也不迟,为了从目击者口中取得情报,我必须集中精神并随时准备应对各种情况:不能保证那个目击者其实就是犯人本身的可能性……早知道就把蕾泽娜拖过来了。
“凌晨的时候,那家伙跑到了西区附近的警局,说看见了怪物。然后紧急报告就被送到了我这里。”相马开始喃喃,我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是,已经是第七个人了,人数继续增长下去就连我也无法隐藏,因此你一定要从那家伙嘴里把一切都套出来。”我不得不说他给我的任务让人直想马上逃跑,不过他把我定位得那么高倒使我很高兴。与此同时,我响起了自己想问的问题:“相马哥,你为什么要隐瞒这次事件呢?”
他看了我一眼,将视线转回前方:“A县的人从未经历过这种恐怖的体验,在平安的环境下娇生惯养的家伙们是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的。若在事件没有解决的现在就公开出去,势必会造成恐慌。这样一来,由信心动摇引发的社会不安定现象将必定会带来生产力下降,政府威信衰弱等不利因素。况且,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似乎是为了让我有心理准备,相马稍作停顿,然后语气沉重地说道,“我有可能会被革职。这样一来你也会很困扰吧。”……别说的那么好听,其实你只是为自己着想吧!
出人意料的我的心情变得糟糕至极,甚至还想过要亲自揍那个目击者泄愤。但这很有可能是相马的阴谋——谁都知道公务员是不能随便打民众的,但民众斗殴就是另一回事了……没错,我要忍耐。
“那家伙”坐在病床上,看上去正望着窗外的风景。从背后望去,乌黑的秀发顺着肩头向下流淌,在阳光照耀下呈现出朦胧的美。是……女生吗。感到心头的怒火正在逐渐消散,我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少女转过头来,俏丽的脸上满是憔悴,空洞的眼中仿佛带有些许困惑:“是,警方吗?”看来她认出了相马。
相马略微耸了耸肩,然后向我使了个颜色。我明白这是他把所有的工作都扔给我的信号,却也没什么不满。她实在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我想请教一下。”我走到她床边,尽力用温柔的笑容询问,“你是谁,怎么会目击那事件的?还有……你看到的‘他’究竟是怎样的。”
她露出早已觉悟的表情,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被杀害的人是我的姐姐。”姐姐?!是亲属关系吗?相马这家伙,总是不把最完整的情报给我。就在我愤恨地回头瞪那个男人的时候,少女继续着她的叙述。
“我们正在回家的路上。因为学生会工作比较忙买我们已经习惯晚归。但是,拿东西突然窜出来,伸手抓住了我。我挣扎,但无济于事,他手臂力量太强了。姐姐为了救我,不断用包打他,拉他的头发……
突然之间,那东西放开了我,扑向我的姐姐,并把她按倒在地。我想去救她,可我的腿不听使唤。那东西举起我的姐姐,竟然伸出舌头刺穿了她的喉咙,然后就扬长而去……我,本来该死的是我。但是……姐姐她没发一声就这么死了。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怪物,明明只有一条腿可以活动,却如此灵活,我……我不甘心……”
少女陷入泣不成声的状态,好不容易缓和的情绪再次崩溃。对她感到过意不去的同时,我明确意识到要尽快解决这次事件。那家伙的行为已经不带有原来的目的,完全变成平息激情的条件反射。再放任不管对人类来说非常危险。“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原田雅美。”相马代为回答。我埋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低泣的少女发誓:“你放心,我会用最少的时间解决那家伙!”
大话是放出去了……其实我还有犹豫。真的要以佐藤先生为目标吗?我扪心自问。犯人只是与他有相似,并没有绝对的证据。而且蕾泽娜也说没有感觉到魔力。若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反而会害了更多无辜的人……到最后我发现,我真的有够愚蠢。
“蕾泽娜,破魔的红蔷薇借给我。”我的突然闯入引得蕾泽娜一阵惊慌。“你要去除魔吗?”她问道。“是的,我不想再等到明天了。”今晚是最佳的时机。蕾泽娜没有一丝犹豫地点点头,表现出对我的绝对信任。虽然有些感到不好意思,但心里还是很高兴。蕾泽娜手握红蔷薇,不知做了什么。只觉得一阵风忽然在室内刮起,随之吞没了红色的枪身,红蔷薇就这么在我面前消失。
“怎,怎么了?”我的惊慌不是没有理由,在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蕾泽娜施术失败了。不过拥有者本人却没有动摇地解释道:“‘微风结界’,通过风的包裹折射光线以达到藏匿本身的效果。”“放心,红会听从你的召唤出现的,你尽管去吧。”仿佛为了让我安心下来,蕾泽娜拉住我的手,让我感受到被看不见的风包围的红蔷薇。简直是奇迹,我发觉,原来冰冷的蕾泽娜的手也是很温暖的。
今天的夜晚依然是黑暗唱主角,让人有不妙的预感。我在路灯伴随下来到佐藤府,按响门铃。不一会,佐藤先生就打开了门,然后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打扰了。”我笑着说道。“啊,不,请进吧。”佐藤先生立刻恢复了平时的热情笑容,但我从他的笑容里察觉到几分异样。
和第一次来时一样,佐藤先生正在烧煮日本酒。我原以为他总是以此来招待客人,但看来并非如此。我在沙发上,注视着行将无视的男人转动着轮椅回到桌前。他从小暖锅中取出酒瓶,注满了我面前的酒杯,一脸愧疚地说:“招待不周啊。”“不,没有的事。”我望了一眼一旁空位子上的第三个酒杯,用烈酒润了一下喉咙,然后说道:“最近,藤田市发生了几起失踪案。”“咦?有这种事?新闻里可没播啊。”佐藤先生笑着,往自己眼前那个造型奇特的酒杯中注酒。
“目前确认七人死亡。我在调查时,发现前六名死者都是服务业的打工学生。”“哦?你也接手案件?莫非你是侦探?”他的笑容未减退,一时间我倒在心中打起退堂鼓,但那样就前功尽弃了。我告诉他我只是协助办案,然后继续说:“我调查了这些受害者,又根据一名目击者的证词综合起来,我发觉那名犯人跟你十分相似。”“这么说,你怀疑我吗?”“很遗憾,就目前来说,我只能怀疑你一人。”“原来如此……”
我们两的对话气氛一直处在波澜不惊的阶段,我们呢两个都没有表现出对彼此的恶意,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但是,你没有发觉一个严重的错误吗?我可是残疾人。”佐藤先生相当困扰地说道。“……就是因为你的残疾,才让你和犯人联系在了一起。他的双腿也有残疾。”这点虽不是最重要的,但却使两者直接发生关联。“是么,这么说,你要带我去警局审问咯?”
“不。”我否定道,“那家伙是个超出人类认知范围的生物,警局什么的不过是玩物。我有更好的方法。”这是我偶然间想到的,两全其美的方法,我相信它能解决一切问题,那个方法就是。“让我刺你一枪把,佐藤先生。不过请放心,这把枪只能杀死魔力,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的。”就算你是陷蚀者,也能平安无事的生还。这就是我的方法,以杀戮来救赎。
佐藤先生不理解地歪着脑袋:“枪?”“虽然你看不到,但只要你同意我的做法,随时都能把它召唤出来。”
“……原来如此。”佐藤先生陷入沉思,他拿起酒杯喝酒。我等待着,希望有好的结果。不过,已经对其产生怀疑的我不敢怠慢,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应对突发事件,便采取正坐的姿势守望着。这时候,我发觉好像踢到什么东西,打算低头确认。刹那间,眼略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佐藤先生的舌头竟然刺穿杯底并不断延长,向我袭来。
几乎是在条件反射下,我翻下了沙发。感觉有水滴溅上脸颊,那是从我被刺穿的右臂中流淌出来的。不愧是昆虫化的爆发力,我感叹着直起身,与佐藤先生开始对峙、
现在已不是勾心斗角的甜蜜时候了。在他发动攻击那一刻,就成了我的敌人。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除魔。任由血液滴在地板上,我注视着佐藤先生开始发生变异的手臂和自由舞动的长舌。现在还不是亮出不死能力真身的时候,他现在肯定认为我实力大减, 不如趁此迷惑他,等待时机好了。反正感觉不到疼痛的右手照样能够自由活动。
他没有发动进一步攻击,只是双手扶住沙发。我还没来得及送一口气,那只红色的沙发就像导弹一般向我飞来,随即将我身后的墙壁砸穿一个大洞。好险,心跳无法平复,若被它砸中,恐怕我的上半身会变成美丽的烟火再房中绽放。
“你大概不会明白。”佐藤先生语气自然,完全一副闲话家常的姿态。我转过身,看见他手臂环抱的两具干尸。这或许是他的妻子和女儿吧,还真不是盖的,一点腐烂都没有。知道现在我方才理解他所说的“虽然死了,但还留在我身边”的意义。不过这世界还真是不公平。那两具尸体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看来佐藤先生在吸干她们时一定很温柔吧…………说不定连我也变态了。
“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么爱她们。”佐藤先生用力摩擦着她们的脸颊,缓缓低语,“我想给她们幸福的家和更多的爱。及时残疾也无法改变我的愿望。可是,她们竟然都背着我做出一些轻薄的事情,而且还是跟同一个男人!啊,我怎么能忍受,怎么能忍受啊!!”从未见过的疯狂表情,恐怕也是他内心的真实感受。魔力只是将之放大再呈现出来罢了。“不过,现在都过去了。从此以后她们再也不会离开我了。我们会一直幸福生活下去的。”
我要说,尽管他舔尸体的动作实在不堪入目,不过至少让我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到底,连续杀人行动不过是排解心头余恨的手段而已,现在也能理解为什么之前的受害者均为行为不检的女生了。但我有一个问题:他若不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我无法专心除魔啊。照此看来,得需要刺激他才行。
我说道:“佐藤先生,面对尸体你也能感到幸福吗?”“!”我能明显感到他的惊讶:“她们只是冰冷的尸体,无法带给你亲切的笑容、温柔的言语以及表达爱的吻。你所怀抱的只是干瘪的躯壳罢了,甚至连充气娃娃都不如。”最后还需要一句完美收尾,我已经能够想象他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了。“够了吧,佐藤先生,你的幸福人生早就死绝了,在你摔断腿的那一瞬间。”
“呜啊啊啊啊啊啊,吼!!……”看到陷入疯狂的中年男人,我或许体会到了自己的残忍。不过没差,没有什么比能够顺利工作更让人高兴的。
魔化的佐藤先生向我扑来。间距为2米,是好机会。我伸出手,召唤无法眼见得红蔷薇。
风再次刮起,甚至比佐藤先生接近的速度更快。包裹红蔷薇的飓风如爆炸般向前弹开,并与佐藤先生发生撞击。看着他硬生生撞破墙壁跃出了我的视线,还真想为他默哀哩。但佐藤先生果然不给面子地又重新回到我的面前,想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以双手和单脚承受中重心的姿态吧。
挥起红蔷薇,是战斗开始的标志。佐藤先生再次飞扑而来,我用枪格挡住直抓向我的手臂,用力将他推了回去。佐藤先生——现在叫“那东西”也无妨,只是双手一撑地面,就窜上房顶,通过二段变向从上方向我扑来。但论距离远近,是我占优势。挥起长枪直刺上方,他纵使不可思议地在空中把握住平衡变换姿势,也抵不过我挥下的一击。
我只说红蔷薇刺不死人,但没说打不死人呀。不过这么点攻击自然无法决胜,反而激起了那家伙更大的杀意。长舌从他的口中垂下,证明了她的愤怒。我感到他之后的攻击将会更犀利,不知又要用多少生命来适应了。
首先攻来的是舌头,仿佛能够无止境伸长的舌头瞄准我的头部刺了过来。侧身闪过攻击,又遇上他的双手。我只能大呼糟糕的看着利用舌头做幌子接近的他用力抓住了我的双臂。顿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钳住身体,果然好强的臂力。
接下来肯定是舌头!我侧目瞥见开始行动的舌头,立刻做出反击。以被抓住的手臂为支点,腾空双脚猛地踢向对方未变异的腹部。
佐藤先生再次飞了出去,但我也没好到哪儿去,被那双死掐着我的手拉去好几条肉。呿,还是我伤的比较重呢!趁着间隙确认伤口,却不料那根舌头竟然从死角攻来,贯穿了我的胸口,还有心脏。抬起头,那东西刚刚才从地上爬起,充血的眼睛想我射来:“啧,真失误。竟然刺穿了。”莫非他想把我变成收藏品吗?“算了,伤口等一下再处理好了。”看穿一切的慈悲语气,我随即感到身体正在被抽干。
他灵活自如的舌头确实让人钦佩,可现在不是那种类似悠闲喝下午茶的时间,该让他见识一下我的能力了。我挥起魔枪,朝那根舌头刺去……
“呜哇!”被切断的并不是真的舌头,而是充溢其间的魔力。但是无论对魔物还是魔术师而言,魔力被破坏的痛楚不亚于肉体的伤害。这也就是红蔷薇存在的意义。
“佐藤先生,你认为自己很强,是吧?”是时候了,该让他知道我们之间实力的差距。我的话引起了那团痛苦而扭曲的身影,我正等着他抬头呢。
直视着他困惑的眼睛,我促使身体开始恢复。无论是胸口的大洞,还是手臂上的抓伤全部消失了,除了衣服上的破损外完好如初。“你……你是……”恐惧的神色在他眼底蔓延。我笑着说:“根源促发者,我是完成品。还有,我的根源是不死。”
与陷蚀者截然相反的根源促发者,我是成功激发了根源的人。用来激发根源的魔力随着根源的觉醒而消散,因此红蔷薇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而反过来说,像我这类的家伙无法被拯救,而我,更是连死亡的自由都没有。
“佐藤先生,到此为止吧,你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的。”不过至少还得挨一枪。我这么说着,开始向前进。这是我在这场战斗中第一次主动进攻,也同时预示着战斗的结束。
“不,不要过来!”只有现在才格外像人类的佐藤先生叫着捡起地上的碎片朝我扔过来,把我的脑袋砸出一个洞。唉,果然刚才一瞬间认为他是人类是错误的,至少在生理上。
我持续不断向前走去,脸上的伤口瞬间回复。令我伤脑筋的是,就算早就失去了战意,佐藤先生依然不停向我投掷杂物。我在不断受伤和回复终于重,终于来到他的面前:“那么,愿主保佑你,佐藤先生。”深红色的魔枪,贯穿了他的心脏……
第二天下午,我带着黑慕斯蛋糕做谢礼来到蕾泽娜家,一方面为了归还红蔷薇,另一方面为了庆祝事件的顺利解决。
“我很奇怪,为什么你完全感觉不到魔力的波动呢?”我边看着乐滋滋吃着蛋糕的少女,一边问道。呵,总该不会是她故意不告诉我吧?“嗯……我也不清楚,或许要到他家去一趟才能弄清楚吧。”她这么回答着,完全没有解开我的疑惑。“那么,事件到此为止了?你把那个人怎么了?”她反过来问我。“刺穿魔力之源后就任凭自己咯。”我耸耸肩,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嗯……”蕾泽娜点点头,似乎满意我的答案,“相马那边呢?”“我之后会联系他的。”我说。我可不想不拿报酬白干活。蕾泽娜对我笑笑:“是完美的结局呢。”“你的笑容更完美哦。”那一刻,她露出瞬间的惊讶,随即,在那张绝美的容颜上,荡漾出梦般的笑容,印衬着阳光,让我片刻失神。
STORY END
时间6:30,打败佐藤先生回到家后才睡了四个小时,我又被一阵电话铃吵醒。“什么……相马哥?”怎么每次都是你扰人清梦。“你该睡醒了吧,快过来一下,又发生奇怪的事情了。”……无奈顺从的我按照他的指示来到事故现场——我发觉几个小时之前我才从此地离开。
除了围观的群众之外,消防队、警察、医生等人悉数到场。我挤到更里面一些的位置,发现一幢熟悉的房屋,不过现在已经化为残破的焦炭。看来消防队不久前才扑灭了火。
“死者名叫佐藤中游,目前独居。他行动不便,又丧妻女,平时都请一些家政服务人员打点生活。”相马从我身后靠近,“当我们发现时,他正坐在轮椅上,早已化为焦炭。奇怪的是旁边还有两具烧焦的尸体,目前无法辨认身份。”“嗯。”我会意地点点头,毫不在意消防员的阻拦进入屋内。在一片焦黑之中,我发现一个较为完好的物品——佐藤先生总是在使用的煮酒具。不知不觉,相马又来到我身后:“真可怜,他无法获救。”
“你为什么不杀我,我已经无法再作为人类活下去了,我已经失去被拯救的意义了。”我回想起这个中年男人流着泪对我说的话。“我无法拯救你,但也不能杀了你。能做什么,想要补救或是忘记一切活下去是你自己要考虑的问题。我的任务不过是除魔而已。”“……”“你若想要建议,我认为你应该为你的妻女考虑一下,你能为她们做些什么呢?那就去做好了。”
他的脸上出现一丝异样:“少年,你是否也饱经风霜?”“怎么可能,我才20岁。”“……是么。但是我觉得你与众不同。”“这么说来,你想通了吗?”“没错,我会为我犯下的错误背负责任的。为了表达我的感谢,就把这煮酒的工具送给你吧。”我这才发现刚才的战斗完全没有波及到它。“算了吧大叔,酒具就免了,我留着恐怕也是浪费空间。”男人笑了起来:“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欢迎回来取。”……
是否那时,他就确信我会回来呢。这世上或许就有这么美丽的巧合吧。我弯腰捡起它,用明确的声音告诉相马:“不,他在最后得到了救赎。”然后穿过他的身边,向外走去。“喂!”“啊,对了,相马哥。”回过头来,我说道:“这只是一般的火灾,就这么向外公布好了。还有,跟原田雅美说,杀她姐姐的凶手已经被正法,再也不会有牺牲者出现了。”“……”不等他多说,我便走远了。
对着初升的红日,我举起手中的战利品:“东西我收下咯,大叔……愿主保佑你。”温和的阳光犹如他一贯的和蔼笑容,照耀我前行的道路。
人世间,若注定要面对绝望,那么,死亡其实也是一种救赎。
煮酒人生/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