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大小的削魔石滚落在我的脚前,还有一块沿着台阶滚到了地面上。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就连准备进攻的哈迪斯也突然收起了动作。
我的呼吸声加重了,这始料未及的变故让我完全懵住了。
“时间到!请各位同学停止比试。”
就在这时,大卫老师的声音结束了尴尬的场面。
“哎呀这就完了啊,完全没打够呢。”
除了隔壁场地的卡卡依旧不在状况内以外,其他人全都关注着我的举动。
哈迪斯瞥了一眼削魔石,又回头问我:“你为什么会带着削魔石?”
他这么一问,我才赶紧反应过来,不能就这样傻站着,于是我立刻跑过去捡起了削魔石,笑道:“哈哈哈,你们看错了啦,这只是我准备用来装点鱼缸的普通石头而已,削魔石那么名贵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买得起呢。”
我现在慌得像有一万匹马在心里奔腾,不管怎么说都觉得他们不会相信。
“赫鲁随身带着削魔石和哈迪斯比试?这...这也太奇怪了,让我想想,我怎么有点想不明白呢?”
“削魔石是削弱魔力的道具,一般会用在审问犯人之类的事情上吧,赫鲁从哪儿搞来的削魔石啊?”
“关键是还带在身上...哦,我知道了,他肯定是在什么地方捡到的,觉得好看就拿着了,赫鲁干嘛要削弱自己的魔力,本来就没多少吧。”
“哈哈哈,说的有道理,赫鲁可能根本就不认识削魔石。”
太...太好了,原来大家都是这样想我的,以为我是个傻瓜,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不会被人怀疑了。
就在我窃喜着准备去捡落在台阶下的石头时,一个金色的魔法阵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紧接着从里面钻出了一个男人,没有看错,正是原本在看台上观看比赛的第一作战团团长——阿诺德!
我吓得后退了一大步,见他从法阵中出来,落下一只脚,竟然扬起了地面的尘埃。
阿诺德的突然降临让下一场比赛终止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从看台上来到角斗台。
这个男人仅仅是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变得稀薄,他长得很高,我必须要仰视他。
金色的短发修剪得干净利落,深蓝色的眼珠嵌在仅仅睁开了三分之二的眼睛里,那眼睛好像能洞穿一切谎言,嘴唇习惯性地做出严肃的抿嘴动作,令人觉得与他冷酷的气质不搭的是,他的右侧脸颊竟然有半个酒窝。
威严的法袍里面穿的是军装,即便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他依然将领带扎得严实,好像不会给人留下一丝衣冠不整的印象。
阿诺德往我身前走了半步,靴子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发出的声响,也足够震慑人心了。
我想不明白他这么盯着我是要干什么,而且绝对不是“我觉得你做的不错”的表情。
终于他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平稳得就像在问“你今天早饭吃了什么?”一样。
“赫鲁,我叫赫鲁。”
“赫鲁,给我解释解释,你打算用来装鱼缸的石头是怎么回事?”
当他在角斗场向我问话时,整个场内的观众没有一个敢发出一点噪音,就连校长席都安静地观察着这一切,而不是上来询问一下出了什么事。
我头一回产生了不能说谎的念头,我觉得他应该是什么都明白了,只是要我自己亲口承认罢了。
“那些是...确实是削魔石,是为了削弱我的魔力带的。”
“为什么要削弱自己的魔力?”
“因为我魔力太多了,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出生开始就有很多魔力,我有些无法控制。”
“无法控制是指什么?你害怕自己出手伤人,是这个意思吗?”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不想表现太突出然后被选中去打仗,可我要是说了这个岂不是找死呢吗?
我挠了挠头皮说:“呃,对,我可能控制不好力量然后伤了同学什么的,我不是说我很厉害啊,我很差的,连魔力都无法掌控,我觉得我非常糟糕,所以才作弊用了一些削魔石,为了能控制一下魔力什么的。”
到现在为止阿诺德没有问我从哪里搞来的石头我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阿诺德一副了然的表情,哦了一声,接着说:“我对你的魔力究竟强到什么程度很有兴趣,如果你担心伤到你的同学,那么换作我来当你的对手如何?向我展示展示你真正的魔法。”
什...什么??
我没听错吧,他在逗我玩吗?
“不不,团长先生,我哪能当您的对手啊,我配不上的,哈哈哈,我就不耽误其他同学考试了。”
说着我想赶紧离开角斗台,但看到阿诺德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以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我,像是戏弄又像是在发火,我也不敢往前走一步。
“赫鲁,准备好了吗?”
阿诺德面无表情地说完后,扬起一只手,仅凭一只手就构建了一个图案极其复杂的魔法阵。
看来他确实没有和我开玩笑,果然是打算试探我的魔力的。
“阿诺德先生!”
就在这时,萨博校长坐不住了,焦急地喊了一声,而阿诺德并没有停手的意思,直接放下手臂,一束弧状闪电横向切来,带着巨大的冲击能量辐射到整个角斗台。
只见刺眼的白光骤然闪现,我完全出于保命的动机,发动同样的魔法,与阿诺德的攻击相抵消。
碰撞后的光波从角斗台的正中央升起,能量仍然在向外扩散,这巨大的冲力将我弹了出去,而阿诺德也用魔法将场上的哈迪斯弄到了台下。
“太乱来了!”
电波中听不清是谁的愤怒,我向后滚了两三周才停下来,睁开眼睛时,我和阿诺德制造出来的爆炸已经消失不见了,只能看见一道金色法阵急速收缩,残留着电流脉冲的边框。
原来是阿诺德使用虚空之术将爆炸转移走了。
一切总算又归于平静,看台上人们的尖叫也平息了下来。
“太可怕了,他们在干什么啊?”
“赫鲁...”
我听到熟悉的同学们的议论声,这下我可彻底暴露了。
阿诺德朝我走了过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最后一块削魔石,脸色完全阴沉下来。
我从未如此紧张过,看着他握住石头,然后慢慢被他的手握成灰烬。
“赫鲁,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天赋异禀之人,告诉我,为什么要隐藏实力?”
我跌坐在地上,像被扔在砧板上张大嘴呼吸的鱼。
“我...我想回老家种地。”
“...?”
“我不想去打仗,对不起,我不想...我不想当魔法师,抱歉。”
我多少能够理解阿诺德听到这番话的感受,光是看他的手就能明白了。
太阳再一次被云遮蔽,一片阴影笼罩了角斗台的上空。
阿诺德轻叹了一口气,一阵风把他的法袍吹起,也把遮挡太阳的云吹走了。
我看到他睁开那迫人的眼睛,对我说道:“你在这个角斗场使用作弊的工具,欺骗与你对决的同学,你是否不尊重先烈,又是否不尊重同伴?”
我被他问的良心发痛,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
“赫鲁,像你这种想法的人,我见过很多,我们称呼他们为个人主义者,有能力却不作为,这是个人的选择,我不去指摘什么,但是我很好奇,你说你想回家种地,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想过轻松悠闲的生活,不愿意涉足可能会丢掉性命的魔法师领域?”
“是的...大概是这样吧。”
“那上天实在对你太不公正了,”阿诺德轻叹了一口气,似乎非常难受,“如果你生来就是个柔弱之人 ,手无缚鸡之力,那么我可以认同你躲在人群之中,等待强者的保护,可你不是,你拥有强大的魔力,几乎前无古人,也许还将是后无来者,但你却对我说,你不想成为魔法师,这让我很失望,如果强大的人都躲在后面,那么你如何期待弱小之人来承担守护之责呢?你从出生成长到现在,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却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学到,我不认为萨博先生没有教你‘担当’一词,如果他没有告诉过你,我不介意亲自教导你。”
我被阿诺德的话说得哑口无言,脸上溢出羞愧之色,面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如此高大,好像他的肩上承载着许多人的命运般。
“萨博先生,十分抱歉,叫做赫鲁的这个孩子我收下了,我觉得他需要一点再教育。”
阿诺德对着看台说完这句话后,从大卫老师的身边经过,说了一句“请继续考试”,接着冷淡地走回了看台。
背影飘逸着鹰的法袍,帅气到令人窒息。
意思是...我的作弊完全失败了吗?
我被选中加入皇家魔法公会第一作战团了?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跪坐在地上,两眼呆滞地望着那个强大的背影,总觉得阿诺德像往我的心里扔了什么东西似的,砸得我心痛,精神也变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