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痛死了。
在世上活过的时间只有十七年,虽然很不幸的来到了这里,但是也勉强还算幸运的身体健康,没有吃过什么太大的苦头,至少没有受过太重的伤。
被利器这样直直地穿过身体还是第一次,疼痛的错位感让她有点恍惚,感觉自己的整个躯干都在发出撕裂般的剧痛,四肢冰凉,想尝试着活动一下,却全无知觉。
女孩脸朝下地倒在了地上,半边脸蛋与泥土地亲密地接触,杂草轻轻地扎着她的鼻尖和眼皮,和她的睫毛交错,眼前只剩下黑黑的,绿绿的东西,什么都看不到了。
最后看到的,是桐糖从她的怀中逃出去的背影,她并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希望桐糖能安然无恙。
只要桐糖还在,姐姐们的演出就不会被破坏,女孩如此坚信着。
好冷,好想吃火锅,涮羊肉和青菜最好吃了,还可以喝一点小酒,花姐姐说没到十八岁不要喝酒,但是加贺姐说喝了能暖身子,硬劝着她喝了,味道还算不错。
下一次有机会想让清君,她的粉丝是这样叫她的,来教我弹吉他。总觉得平时她人好凶,不过认真地拜托她的话应该会同意吧,那个叫吉他的乐器真的好帅啊,想和清君一起开街头演唱会。
在雀的工作很累么?不不不,一点都不累吧,虽然在有演出的前后一个月里会比较忙,但平时她是雀中最闲的人了,甚至连照顾成员的日常生活这种事,都是九莲姐和镜同姐做的更多。
想为姐姐们再多做点什么,天才们就是应该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为了能让她们更加耀眼,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就要努力地帮她们铺好道路,如果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就好了……以后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想和姐姐们一起进行下一场演出,下一场,很多很多场。
我不会死吧。
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这个念头。
应该,应该不会,意识还清醒着,还能行,还能听见姐姐们的歌声,女孩安慰着自己,她的体温在一点点地流失。
歌声……真好听,咦……听不到了……什么都听不到了,原本依稀能够听到的遥远歌声,就像是被戳破的气泡,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女孩的侧腹,伤口依旧向外流着鲜血,过多的失血让她的生命体征在渐渐地减弱,她的感知正在消失,除了冰冷就是冰冷,被丢进了死寂的冰天雪地,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意识一点点地被拽入黑暗当中,远方舞台之上,雀的歌声依然悠扬,即使她已经听不见了,但歌声依然能环绕在她的身边,那是这个女孩,与这个世界所接连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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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止住了,暂时没有大碍,不会有生命危险,后续可能会有低烧,不过你放心吧,我会照看她。“
“真的非常的感谢您。“女孩的声音中依然有着颤抖的哭腔,她的声音沙哑,满面泪痕。
“不客气,我也很喜欢你们的歌曲,你们的关系真好呢。”
从一开始到刚刚,这个女孩就因为悲伤和恐惧而在哭泣,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强撑着帮着自己完成了对绿的救治,不断地想要抹掉鼻涕和眼泪,却又抑制不住地在哭泣,真是个坚强又柔弱的人。
虽然没有得到客人的邀请,也无法以游女的身份进入会场,但时原白可是医师,在游女的相互称呼中也会被成为“先生”,她接受了这些女孩们的敬意,并且为了回报这份敬意而努力着。
所以先前,国士无双在舞台上对花见酒的致辞,她也全部都听入了耳中,真是羡慕这群女孩们,彼此的关系一定很好吧,如此的年轻有活力。
然后她就收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的落款是桐糖那个小个子。
“她已经安全了,放心吧,你可以回到会场去了。”时原白对一旁仍然担忧地看着绿的女孩说。
“回去,不,我不用回去了吧。”风间璃央已经不见了,她也没有心情再离开绿的身边。
“那可是你们的表演,你总有还能做的事吧。“
“我们……?”
“你们啊,怎么?“
花见酒的手忽然触碰到了一个有点硬的东西,那是一个缝在她的和服内衬的某样的东西。
其实她从来都不知道,对于雀,还有对于其他的成员们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直到现在,她依然也没有记得清她们所有人的名字和代称。
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同,花见酒的出身非常非常的高,不仅仅是和枝原里的女孩相比,在外面也一样。她是在那座宫廷之中,以年仅七岁的孩童身份,就担任了负责文书和音律的女官。
感觉是一件很虚幻的事,对于加入雀,对于来到枝原,对于她的人生,都没有什么实感,也没有活着的实感,直到她与她的世界相遇。大部分时间里,她的每一天都是在自己的房间当中度过,与书籍,还有纸和笔做伴,但并不会觉得孤独,因为她有着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世界。
一开始只是想象,朦胧的像是梦境,支离破碎的片段消散后便被遗忘,然后渐渐地愈发变得真切清晰,有好几次她向着空中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捉住。于是,她拿起了笔,用文字,用音律,用诗歌,不久前还学会了画画,总之用什么都好,也要将自己看到的那个世界留下。
她为之痴迷而留恋,她将灵魂留在了她所创造的世界当中。因而,她获得了她的世界,却也脱离了“人世”。
即便忽然被告知,她以后将会被送往一个叫“枝原”的地方,她的表情也毫无波动,在哪里活着都一样,只要能继续留在她的世界当中。
她不知道什么是枝原,幸好,她就遇到了她们。
将她送到这里来的人还是留存了一点善念,恰好当时,雀也需要新的花见酒。
其实不是很能理解那几个女孩说的话,“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制作人了“,”要好好合作哦“,”“好可爱的孩子,会喝酒么”,“你……你好,我是四……不,不对,是松田……”,还有每天都会来的像是没话找话一样的行为,会询问她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的这里琐碎小事,感觉有一点吵闹,还有些拥挤,但是并不讨厌,她第一次离“这个世界”如此之近。
她知道在刚刚结束的那个冬天里,她们做了什么事,那些比她大了一些的女孩们,纵容了她的任性,甚至没有向她问询和要求什么,那不是“没有你我们也可以做下去“的冷漠,而是一种对她这位雀当中,最幼小却又最重要的人的支持。
每一天,她都能在门口收到不一样的问候,大多数是一色和那个白发的女孩,还有很温柔的那个女孩,她还是没有记住她们的名字。其他人的也有,每一个人的都有,问她习不习惯冬天,需不需要什么用品,还有晚饭想吃什么,另外还有一些抱怨和吐槽,她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看书会头疼。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回应她们的期望,她让她们失望了,惶恐和负罪感漫过了她的身体,所以她逃跑了,自欺又欺人。
直到刚才,在舞台之下,在人群之中,国士无双郑重地介绍着成员们的名字,周围的人群也在欢呼着她们的名字,震耳欲聋,也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她不会再忘记这些名字。
会有我的名字么,她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非常,非常,非常地感谢你。”
现在的耳边,却还残留着这样的声音,比国士无双每一次的歌声都要深刻,站在舞台上如此耀眼的,她的前辈们,在感谢她,在以雀能够拥有她而自豪。
“拜托您,照顾好她。我要回去那里,我要把这个交给她们。”后半段像是自言自语,花间酒转头快步向外走去,跑入了夜色中。
时原白看着花间酒踉跄的背影,用花魁的言叶低叹,“真像只雏鸟呀,不过未来,还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