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吉普车安稳停在小院中时,岳如莺的故事也正好迎来了尾声。但是比起岳如莺无法晋级,似乎夜锋的出身才更能引起蒋琳的惊叹和注意。
但可惜,要事在身,岳如莺并没有时间给她更详尽的解释,把两人轰下车后,一脚油门就再次上路了。
依靠夜锋斯巴达式的体能训练,现在的蒋琳虽然看上去依然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但要扛起一个睡成死猪的夜锋还是比较轻松的。也正因如此,她才没耽搁岳如莺的工作,比如要她帮忙什么的。
打开夜锋的房门后,引入眼帘的便是堆满地面、书桌和床的草稿纸,每一章上面都写满了字,全部都是不分题目和答案的完整段落。
见到此情此景,蒋琳可谓瞠目结舌。因为考试的内容虽然是固定的,但题目不固定。很多人复习都只看模拟考题,却从来不去考虑换题或者换空的情况。这就导致了很多人自以为考得不错,结果答案错误,最终惨遭落榜。
但是夜锋却在短短的五天之内,将这一整本书都差不多背下来了。而且他背的并不是题目本身,而是包含了所有相似题目在内的那一整段文字!
这种方法乍一看愚蠢得可以,但实际上却是效率最高的傻瓜秘法之一。毕竟这样一来,只要是从这段文字中摘取的题目,他就不可能再错了!
直到此时,蒋琳才明白,为什么岳如莺虽然一直在嘲笑夜锋是个只会挂科的傻瓜,却从来不因恨铁不成钢而发怒或摇头。因为夜锋正如她所言,是个专精战斗的狂人,既然他当前的任务是通过考试,那他就会为了取得胜利而不择手段!
而且仔细想想看夜锋对岳如莺说的最后一句话:“报告领导,任务完成了。”
既然一线战斗员都已为自己的努力打了包票,那身为指挥者的岳如莺又岂有不信任的道理?
蒋琳收回了震惊的视线,将夜锋摔到了铺满草稿纸的床上。
尽管不清楚夜锋的大脑是否还有意识,但显然他的身体依然还对外界存在感知。身体刚在床上躺平,全身肌肉瞬间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要不是夜锋的本体还是个人,搞不好此时都要现出本相,变成水母章鱼之类的软体动物了。
蒋琳附身从地上捡起被子,呼啦一下盖在夜锋身上,并且连边边角角给他压实。做完这一切后,看着夜锋疲惫睡颜的蒋琳忽然脸色一红,轻声暗骂道:“啊——!为什么我要做这种跟持家太太一样的活啊!臭夜锋!大**!你给我挂科算了!”
说完,她愤然转头,离开了房间,本想直接将门摔上。临发力前,却忽然又软下了心,将门悄悄带上了。
-
岳如莺驱车直抵难民营,将车停在大门外后,徒步进入其中,在一名防守军的护送监督下来到何晴的住处。
和那日相比,何晴的气色果然好了很多,至少里里外外看上去,都是一个正常人了。对她做动作也有反映,对她说话也有回应,这虽然是个好现象,但也从另一边证实了岳如莺的负面猜测。
依照规定,值班站岗的防守军不但要严防难民逃离营区,更要明确来访人的目的与行为,因此派人跟随是不可避免的。
但岳如莺为了应对这一手,也做了一点小小的准备,这就是现在她拿在手中的军人家属慰问册。
依照规定,何晴是居住在难民营的军人家属,原本凭借这个身份就可以离开难民营的,但是因为不可描述的原因被留下了。为了慰问心情受伤的何晴,就由盘古城防守军总指挥岳如莺大校亲自登门向家属表达军方的慰问与道歉。
所以,从明面上来说,无论是名义、行为还是手续都不存在任何问题。
而且出于对亲属的尊重,非慰问团成员不能一同参与会谈,必须要在门外等候,且不准窃听。
于是,岳如莺就成功为自己和何晴创造出了一个双边会谈的空间。
不过虽然这个构想很好,但实际上难民营的房子实在破的可以,隔音功能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因此岳如莺只能借用慰问的名义,偷着向何晴询问一些不方便见人的情报。
而何晴就算再愚钝,也清楚岳如莺是来帮助自己的,否则也就不会那么强烈地示意她拿走父亲的啤酒。
一开始的时候,岳如莺问的的确都是与何晴有关的问题,例如年龄啊,人生经历啊,未来目标啊什么什么的。何晴也就一一回答。虽然答案中总是透露着一股子厌世的味道。
在问了一连串无关紧要的问题后,岳如莺忽然话锋一转,问:“你和何勇的父亲,曾在总部因感染疫情而病故了,是这样的吗?”
因为看到岳如莺给自己打了眼色,何晴知道接下来的问题,必须要谨慎回答,防止隔墙有耳。“是的。不过,我们并没有看到他,只是被组织里告知父亲已经病死在医院中了。”
“请节哀。”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节哀不节哀的,还不都一样。”
“话不能这么说。你的父亲任劳任怨,还不就是为了能让家人生活的更好吗?虽然他老人家已经离去,但为人子女的,也应该要心怀感激呀。”
“我能怎么感激呢?再给他买酒,然后跟傻瓜一样浇在地上吗?”
“这么说,何老爷子生前爱酒咯?”
“不止他一个,还有一大帮老头也都爱喝那种酒,结果……”
“结果都死了吗?因为疫情?”
何晴点了点头,嘴上却是什么都没说。
“是嘛,看来,那真是一场悲剧啊。竟然在总部里面发生了致命的疫情。”岳如莺轻轻叹了口气,仿佛真的是在为这件事感到哀伤。“对了,你说的那种酒,就是组织里统一出售的吗?”
“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反正在这里,只要你去干活,就会免费发放。”
“那你也喝过吗?”
“没,母亲不让我喝,说女孩子喝酒不好。”
“你的母亲也是一位良母啊。听闻她是因为思念丈夫过度,抑郁成疾,最后也倒下的是嘛?”
“是的。母亲她原本就为了要支撑这个家,干着繁重的劳务。身体一下子垮掉什么的,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并不能算奇怪。”
“那她老人家走时,安详吗?”
“病死的哪有安详的?”何晴说,“而且她的身体在末期也像父亲一样,长了很多的绿斑。我害怕这又是瘟疫的爆发,就赶快联系了防守军。结果他们来收尸以后,隔天告诉我那不是瘟疫,只是一种常见的皮肤病,没什么大不了。”
“原来如此。”岳如莺口里叹着,手中的笔却丝毫没有停止过书写记录的动作。
这个慰问会谈持续了约有一个小时,基本就是岳如莺挑起话题,何晴经过斟酌后再予以回答。从表面上来看,的确就是家长里短,没有涉及到任何机密。
因为何晴虽然是受害者,但她不了解具体情况,她就算知道某件事有问题,在双方会谈这种氛围下,也不大可能发展成泼妇骂街的逼问。
而岳如莺为了避免刺激到她的情绪,也没有泄露一丝一毫关于她此时处境的情报。
何晴并不是笨蛋,经历过灵魂肉体分离的事件后,她也隐约明白自己,或者说全部的难民都处于一个特殊的实验中,而这个实验器皿的范围就是整个难民营。如果离开,那身体恐怕将再次脱离自己意志的掌控,丝毫不会比现在更自由。
岳如莺停止了书写的笔,将慰问册的文件夹阖上。
“谢谢你的配合,这些资料,我一定会好好对待,提交上去的。”
“啊,不,是我该谢谢你。”
岳如莺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看到何晴双手叠在一起,紧握着什么。“这是什么?啊,是何勇的战斗英雄勋章啊。”
原本并不打算追问的何晴在听到岳如莺提起这件事后,终于耐不住性子,问:“那个!之前有一个夜锋队长,说只要有这个勋章,我就能够离开难民营,这是真的吗?”
岳如莺看着何晴那充满期待的双眸,重重叹了一声,回答道:“嗯,是真的。这是给烈士家属的待遇,是你应得的东西。”
“是嘛……”何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不知怎么的,感觉比之前更加沮丧。
“嗯?怎么了?你不想成为盘古城的居民吗?”
“不……只是……我走不出去的,对吧……”何晴无奈苦笑一声,默默摇起了头。
“……”岳如莺沉默片刻,说:“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办好这件事。你就在这里好好住着,别干什么傻事。”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谢谢。”
离开难民营后,岳如莺立刻上了自己的吉普车,掉头往回开。走到半路四周无人的地方,她突然将车停在路边,从车内陈物箱内取出另一台终端。通过终端上的隐匿程序拨通了一组号码后,她就一边等待着回应,一边从慰问册的底部抽出一张写满了药剂化学式的名单。
电话终于接通,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你好,这里是东方战区第二十七号前线基地,请问……”
“少给我废话,我是岳如莺,有要事找你们冷姐,马上给我链接到她的终端上去。识别编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