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的皮姆见到冲过来的罗兰赶紧站了起来。
“什么时候进去的？！”罗兰脸色惨白地问道。
“刚进去！我之前联络你的时候才出的情况，今天早上突然身体指标下降了！”皮姆一脸严肃的说道。
“老天啊……昨天晚上不是才注射药物了吗……”罗兰捂着脸无力地蹲在地上。
“现在急也没用，我们只能等了。”理查德一脸凝重的说道。
“……你说的对，只求上帝保佑这孩子了。”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这位是？”皮姆疑惑地看着理查德。他是这四年间才加入罗兰的商队的，认识理查德只有那些老成员，所以他并不认识理查德。
“我是罗兰新雇的商队护卫，你可以叫我白光或者理查德。”理查德慢慢说道。
“护卫？等等，我们商队还要这个？”年轻人疑惑地嘀咕着。
“皮姆，这是我们商队的老朋友了，你还不知道……”罗兰慢慢说着，但当他看到医生从急救室里走出来后，他赶紧跑了过去。
“医生，我女儿她怎么样了？！”他紧张的问道。
然而医生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听到这句话，罗兰无力地坐到地上。
似乎无论是什么年代，当医生无力挽救病人的生命的时候，他们都是用这句话来告诉病人的家属。然而，他们也只能尽力了。
当看到罗兰慢慢坐在地上的时候，理查德就知道，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如萱怎么样了？！”渊、林依还有周诗雨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医院，然而当他们看到坐在地上的罗兰和低着头的理查德，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盘踞在众人心头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如果说，这个孩子在她作为少年兵的时候犯下了杀戮之罪，上天要因此而惩罚她，那这些罪是她想要犯下的吗？那些把她的身体进行非人的改造的人，那些命令她如同最廉价的杀人机器在战场上厮杀的人，他们的罚在哪？
没人知道，那个沙猫已经下了地狱，然而……
无论如何，她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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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晴朗。钻石城的天气几乎是永远是这样的晴天。
然而这对于众人来说就像是讽刺一样。
这个公共的墓园，今天又多了一个长眠者。
她的名字叫艾尔莎·贝克，然而她还有一个常用的中文名“如萱”，她今年16岁。
贝克是罗兰的姓，在登记如萱的身份时，他还给她起了个官方的名字，虽然他们平时都是叫她如萱。
然而现在，那个带着一脸温柔微笑的小姑娘再也听不到有人叫她“如萱”这个名字了。
小小的棺材随着电动机的启动慢慢进入了墓穴中，之后机器人慢慢将土埋上。黑袍的神父正在慢慢念着悼词。
穿着黑色西装的理查德默默看着墓碑上那个女孩的笑容，虽然一开始的时候，那个小丫头一直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但最后当她放下戒备后，笑着称呼他为“刘大哥”的时候，他觉得还是那个笑容最适合这个女孩。他还记得，之前在红河的时候，大家带着她到服装店里时，穿上黑色洋装的她一脸幸福……
然而这一切都永远化作了回忆……在他记忆中那个灰色的记录着离世者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少女。
穿着女式西装的周诗雨低着头，但从她不断抽动的肩头可以看出，她现在正在压抑着不让哭声发出来，而林依则不断擦着泪水，黑色西服的渊只是沉默地给她递着纸巾，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罗兰倒是显得十分平静，只是，看着他几乎白完的头发还有他眼中的灰色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悲痛。这个被他视作自己亲生女儿的孩子就这样长眠于此。而他，已经经历了第二次了。
其他的商队成员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只是……
那个被他们当做自己的小妹妹的女孩再也不会醒来了。
罗兰慢慢伸出了手，但就在半空中，他猛地攥紧，之后又收了回来。
在墓前，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记忆芯片，里面存的都是一些照片，这是渊和林依放在那里的，里面的风景都是当时已经躺在病床上的如萱请求他们做的。
“我现在可能没有力气去和你们一起去旅行了，姐姐你能和渊先生给我拍一些照片吗？”她当时带着苍白的微笑说道。
“没问题！我会定期传回来的！等你病好了，我们带你去海边！”林依当时笑着说道。
“是啊~海边可是很美的~”渊笑嘻嘻地说道。
“真的吗？太好了！我会好好养病的！”
直到现在，林依和渊还记得那个女孩眼中的光芒……
“你还好吗？”脑中，菲德安特问道。
“我还好，毕竟我们已经见习惯了……13号呢？”渊在脑中问道。
“他……”菲德安特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渊的眼中渐渐有了一丝泪光。
“是吗……”渊在脑中轻轻说道。
渊很清楚，自己是不会流出眼泪的，会流泪的，应该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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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结束后，罗兰走进了自己家里，那个小小的房间。
这里是如萱的房间。在如萱住院后，他除了基本的打扫之外，就再也没有进过这个房间。
粉色的墙壁，一些充满女生气息的家具，还有……那个大大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名著。
这些纸质书花了他不少钱，但当他看见如萱带着微笑慢慢看着里面的内容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记得那段幸福的日子里，他每晚的功课是给如萱讲故事，虽然她已经十几岁了，但如萱还是很开心。毕竟……在她前半段人生中，只有武器和战火陪伴着她，伴她入睡的，只有那些怒吼和污言秽语。当她真的有人肯给她讲睡前故事的时候，她显得格外幸福……
然而这个房间的主人再也回不来了。
罗兰的手慢慢拂过那个小床，之后，他走向了那个书柜。
他轻轻抽出了其中一本书，那是他以前经常给如萱讲的故事书。慢慢翻着，他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女孩带着淡淡微笑的睡容。
“嗯？”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芯片。它静静地夹书页里。
将芯片插入自己的终端里，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字样：
请输入密码。
罗兰愣住了，然而他却看到了在那个故事书最后的书页上，用还有些稚嫩的笔迹记下的数字。
他慢慢地敲入了数字，看来这个数字应该密码了，只是……
这个数字21211025正好是他的生日，那个时候，还是战前纪元。
在里面，其实只有两个文件，一个是音频文件，还有一个文本。
他慢慢打开了那个音频，却愣住了，那是他很熟悉的声音。
是如萱在唱着生日歌，他看了下文件建立时间，是她……身体刚开始出现问题的时候。
听着女孩的歌声，他又打开了那个文本。
爸爸：
虽然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但我很开心，在人生最后几年能遇到你还有大家，能做您的养女，我很幸福。
我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经不长了，我见过那些孩子们，他们没有能活过18岁的，除了战死和他们的处决，其他的都是得病死的。我们的身体由于那些药剂的副作用很难活过18岁，这是我们的命运，我已经认清了。
但是，我很幸运能在那次逃脱行动后能遇到您的商队。请替我答谢刘大哥和周姐姐，还有其他人……对了，我对那一晚对周姐姐做出的失礼表示很愧疚，希望她可以原谅我。
我一直没能给您做什么，那个生日歌是我在您的生日的时候其中一个礼物……虽然我可能以后都唱不了了，但我希望这个歌您能喜欢。
在我的床下，有一个小盒子，上面的指纹验证是您的，请原谅我提取了您的指纹，里面是我最后能给您的生日礼物了，希望您能喜欢。
最后，我想说，能做您的养女，我很幸福，希望下辈子我能真的成为您的亲生女儿。
艾尔莎·贝克（如萱）
战后0029年3月10日
罗兰跌倒撞撞地冲到她的床下，一阵摸索后，他终于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箱子。他抽了出来，颤抖着将手掌按在了那个电子版上。
一个细微的电子声，那个箱子的锁解开了，他慢慢将箱子掀开，里面是一堆千纸鹤。
他突然想起了，如萱之前跟商队里一个年轻人学着折纸鹤。
即使是这个年代，还是有与千纸鹤有关的传说的。
传说，折一千只千纸鹤，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他颤抖着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希望您一生平安，愿下辈子做您真正的女儿。
罗兰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他跪在地上，任由眼泪滴在纸片上。
“你一直是我真正的女儿……我更希望的是你能活下去啊……”他喃喃道。
随后，他发出了一阵阵悲伤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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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诗雨坐在长椅上，不断流着泪。
理查德叹了一声，然后走过去递了一张纸巾。
“谢谢……”她低声说道，接了过去。
“节哀顺变，她一定不希望看见你这么伤心……那个孩子一直是挺乖的。”理查德轻声说道。
“我知道……只是我……”她颤抖地说道。
将她拥入怀中，理查德慢慢说道：“我知道你很伤心，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但，这是我们都不能阻止的事……”
“我知道……可为什么……老天会这样对一个孩子？虽然她以前……”周诗雨将头埋在理查德怀里，颤抖地说道。
然而理查德只是沉默着，他慢慢拍着周诗雨的背，安慰着。
我的惩罚……老天对我的惩罚……
这是理查德心中的疑问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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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难受吗？”渊问着低着头的林依。
“嗯……”她小声说道。
“唉……”将手放在她头上，渊说道：
“生老病死，这是人的命运，虽然她的病我们无法阻止，但我们应该看开……或许这对于那个孩子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解脱吗……”
“至少在那个世界，她再也不用担心，第二天会死在战场上，是不是会饿着，在那个世界，她会活得很好，就像她这些年来和我们在一起一样。”渊轻声说道。
“这世界上……真的有那个地方吗？”
“当然，我相信这会有的。”
………………………………………………
过了几天……
“大叔，你真的准备就这样出发？”理查德问道。
他只带了一些基本的行李，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我之前……想去阿斯加德，只是为了能给她说说那个地方长什么样，还有的就是希望给她赚一些嫁妆……虽然当时我知道她的病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希望了……但我还是希望奇迹能发生……哈哈，果然奇迹不是这么轻易发生的啊……”他带着苦笑说道。
“嫁妆……估计是不用了，但是我还是想去看看，然后回来在墓前给她说说，既然这样……就不用商队了，店铺有他们照顾着我放心，所以这就是我加入你们的旅行小队了，当然，佣金600万比特。”
“不，这笔钱不用了。”理查德想拒绝，但是被罗兰劝住了。
“你不是说这是你最后的任务吗？既然这样那你还是收下吧，而且……退出佣兵的生活带着周医生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他笑着说。
“是……”
“好好活下去！我还想去喝你们的喜酒，然后我就可以跟如萱说说婚礼上……”他带着微笑说道。
“我们还没到那种程度……”
“哈哈，我很看好你们俩。”
……………………………………………………
“驾驶员阁下，请问……如萱小姐是不是去世了？”瓦尔基里突然问道。
正在驾驶舱里检查机体情况的理查德突然愣了，然后他开口说道：
“是的，她前几天才下葬。”
“明白了……我很抱歉。”
“你知道抱歉的意思吗？”理查德愣了，然后开口问道。
“根据自我推测和对人类的观察，我想我应该是了解其中一部分含义。”它回答道。
“是吗？”
“请问，感情是什么意思？”它突然问道。
“你说什么？”理查德愣在了那里，正在调整参数的手停了下来。
“根据人类的观点，这种叫‘遗憾’和‘抱歉’的数据波动和特别的电力传输数据应该是被你们称为‘感情’。只是，我目前还不知道，‘感情’到底是什么。”
“感情……这是人类所具有的一种特别的心理和生理现象，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种东西……我也没有完全理解。”理查德说道。
“知道了，感谢您做出的解释，我想……我需要‘自己’想一想。”它说道。
“想一想吗……”
它到底会不会想出来，理查德不知道，但是，通过这次谈话，他总觉得，这个叫瓦尔基里的驾驶员支援AI变得更加……像一个人。
它的制造者造出它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疑问一直盘踞在理查德的心头。
……………………………………………………
第二天，罗兰坐上了拖车。
“欢迎乘坐本次林渊航线，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渊用轻松的语气在通讯频道中说道。
“我觉得你应该少在通讯频道里说这些没用的，罗兰大叔，你确定就这样？”理查德无奈地说道。
“对，就这样出发吧。”罗兰用豪爽的语气回复到。
“那么……我们出发了。”理查德轻轻说道，然后踩下了油门。
“我们接下来都是在外界吧？”周诗雨问道。
“对，所以接下来的路要危险了。”他看着钻石城的大门慢慢说道。
“我带着商队上最新的路线图，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将危险降到最低。”罗兰开口说道。
“即使有危险也不用担心，我和大叔会把那些都解决的。”林依自信地说道。
“……我怎么觉得你……”理查德无奈的说道。
“安啦，我可不是乌鸦嘴，不过我觉得大叔你在乌鸦嘴这方面还是比我强的……”
“你说什么？！”
“嘛嘛……别吵架……”周诗雨无奈的劝着。
“哈哈，看来这还是和以前一样热闹啊！看来这段旅程会很难忘。”罗兰用豪爽的声音说道。
就这样，他们踏上了新的旅程。
“我会给你说说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看着逐渐远去的钻石城，罗兰在心中念到。
他并不担心自己会遇到意外。
因为……他的女儿已经为他做了这世上最有用的护身符。
他摸着用挂在胸口的挂坠，看向了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