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服了你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愿意去医院非要在家里医治的人。”合上医药箱，梅里翻着白眼。
“现在是非常时期，医院不安全。”坐在床上，肩膀上打着石膏，耳朵上裹着绷带，理查德无奈地说。
“是是是……这么多守卫军的军人守在那里确实不安全。好了，肩膀不要随便动，耳朵这些天千万不能听到太大的声音，否则你就做好当一辈子聋子的准备吧。”她“恶狠狠”地说。
“真是麻烦你了……”周诗雨在一旁苦笑着说。
“没事，不过……戴维德没事吧？发生了那种惨剧，他……”梅里看了看戴维德的屋子担心地问道。
“他确实是被吓到了，但是至少目前还好……”
梅里没有注意到，理查德的眼中变得暗淡无光。
“总之，我是帮你把伤口解决了，但是你的假肢我就没办法了，毕竟专业嘛……”看着理查德垂在床上的破烂假肢，梅里耸了耸肩。
“那个我会找人……唔！”话还没说完，周诗雨就感觉到一股难忍的恶心感。
“啊……小心小心，我陪你去卫生间！”将医药箱放在地上，梅里赶紧扶着周诗雨走向了卫生间。
看着两人走出卧室，理查德眼中满是复杂。
这样可不行，老婆有了身孕，儿子现在……然而自己却成了这样子……
之前跟老板请假的时候老板听起来似乎对自己还活着很高兴，他果断同意了理查德的请假申请。
只是现在……他宁可就跑到自己那工作岗位去，他现在是家里最大的累赘啊……
话说回来，现在的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真正的工作岗位是什么了。
左臂不能用，但是如果把假肢修好的话……
就在这时，戴维德房间的门打开了，他抱着理查德过去那条换下的假肢走了过来。
看着他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理查德眼中充满了悲伤。
果然……
“我帮你把假肢修好了，现在我可以帮你换上。”但他最后还是走了过来，用他平时平静地不像6岁孩子的声音说道。
“是吗……你按照资料上的指示吗？”理查德苦笑了下。
“嗯。这些天学校停课了，罗斯他们吓得不轻，天天躲在家里。我这些天都在处理这个。”熟练地从工具箱里拿出扳手和螺丝刀，戴维德淡淡地说道。
“你……不怕吗？”理查德低沉地问道。
“怕啊，我怕的要死，这些天我一直在做噩梦。可是……我总觉得，这些东西我以前都见过。所以也就没什么了……”将理查德坏掉的假肢外壳拆开，他淡淡说道。
看着他低头拿出数据线，理查德沉默了。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他叹了口气。
“有，很多。我很好奇老爸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这个问题，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是因为你以前说过你犯了错吗？”
“那是足够让我下地狱永不翻身的罪啊……”他小声地说道。
“那好，那我就跟老爸一起下地狱喽，反正你换假肢还要找人花钱，我跟着你你就不用考虑这些了。”他拔下电子神经总线轻松地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虽然我现在还是个小鬼，但是我可是你儿子啊，我不跟着你跟着谁？等你老了以后除了我那还没出世的妹妹之外就只有我扶着你了。”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理查德愣住了。他看着一脸轻松将生物电转换器拆下的戴维德。
一种莫名的感动将之前心中的黑暗驱散。
“为什么是妹妹？”
“因为我想有个妹妹，弟弟也不错，不过妹妹是最好的。”
“……你和你渊大哥一个样。”
“不，我可做不到像他那样能喝醋。试试触摸感应器有没有信号。”他碰了碰旧假肢上的手指。
这些理查德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点了点头。
“看来书上说的没错。好了，我正在把神经信号转换器接到老的那个上面，可能会有点痒痒的感觉，虽然书上是这样说，但是……谁知道？”
确实是痒痒的感觉，脖子和头连接的那一部分确实有一种痒痒的感觉。
“试试能不能用？”
他将外壳装好后问道。
熟悉的感觉，这还是自己当年在艾斯托莫失去右臂后换上的。当时自己还瞒着周诗雨不让她知道这是军用假肢……
“真不愧是我儿子啊……了不起。”他笑着用灵活自如的右手摸了摸戴维德的头。
那种朦胧的触摸感……
“哈哈，看来这些天的努力没白费。”他带着一种孩子的得意笑着说。
“嗯？戴维德你帮你爸爸换上新的假肢了？”从屋外走进了，周诗雨惊讶地看着手上还拿着工具的戴维德。
“他的技术真不错。对了，梅里走了？”站了起来，理查德看了看外边。
“嗯，我们在外边聊了一会。今天想吃什么？我来做……”
“不，交给我了。”理查德突然说道。
看着一脸坚决的理查德，周诗雨愣了下，刚准备反对，就听到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慢慢说道：
“我的伤没事，我可不是受了这点伤就要让人喂我的那种人。再说你也有身孕了，需要补充营养。戴维跟我走，需要你打个下手。”他将换下的假肢拿起轻松地说道，然后走了出去。
“你爸爸他还有伤，快点拦住他！”
“没事的，妈妈你也知道他的性格。好了我去帮忙了，至少要让我们的午饭看起来能吃。”他耸了耸肩跟着理查德走了出去。
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周诗雨苦笑着，也跟着走了出去。
…………………………
温科塞守卫军机场。
运输机降落的轰鸣声响彻跑道。滑行结束，驾驶员熟练地将飞机停到塔楼指定的位置。后边的舱门开启，却只走下两个提着旅行包的人。
迎接的年轻军官走上前。
“欢迎您来到温科塞基地，渊上尉……”
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一脸戏谑的笑，他开口说道：
“最好还是别叫我的军衔，毕竟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情报部的呢~”
站在他身后的林依无力地叹了口气。
“好……好的，那请问……”年轻军官愣了下。
“叫我‘渊先生’就行~好了，带我去指挥室吧~”
“是！”
他敬了个礼，然后转过身向着吉普车走去。
“你非要这样说吗？”林依无奈地问道。
“哎呀~亲口这样说就是不一样~再说你不也是一直叫我‘渊先生’的吗？”
“是是……走了。”
在跟上级磨嘴皮子快一个星期后，他们终于获得了权限。现在他们的身份是“守卫军高级情报特派员”，拥有调阅在获得任何符合他们权限资料的权利。
虽然对于这次恐怖袭击来说，这些情报根本用不上这些权限。
看着在跑道外站着的ZJA15，这已经是老型机体了，基本上配给像是温科塞这样的小城的守卫军只会配给这样的老机型，毕竟这里又不是什么重要城市。
然而谁都没想到像是这样的地方居然会遭到攻击。
“少尉，袭击发生多久你们的部队赶到现场了？”渊大声问道。
“是，渊……先生！爆炸发生不到10分钟后我们就派出了步兵部队。”
“还算及格……他们的战斗力如何？”
“不强，但是他们不怕死！”
“果然……”坐在旁边的林依喃喃道。
…………………………
“特派员渊、林依已到任。”站在基地指挥官面前，渊和林依行了个军礼。
“辛苦了。上级指示你们可以调阅资料库里任意的情报。”
“感谢您，中校。虽然有点失礼，但是您能允许我们去看一下袭击者的尸体吗？”林依走上前一步问道。
“当然可以，这毕竟是任务。”
…………………………
看着停尸房里已经被拼凑好的躯体，渊走到旁边拿起了尸检报告。
“基本躯体并没有经过改造，但在对脑细胞的化验中发现了特殊的药物残留和记忆区被修改的迹象……”他轻轻念到。
“所有的袭击者都是这种现象吗？”林依转过身问着法医。
“是的，不只是这些成年男子，我们在现场找到的幼年袭击者的残留大脑组织中也发现了相同的现象，只是……”
看着那个法医脸上的异样表情，林依皱了皱眉头。
“只是什么？”
“请跟我来。”他叹了口气，带着两人来到了另一具尸体旁。这具尸体已经残破到不成样子了，看起来他们为了找到碎片也很困难。虽然并不完整，但从其基本大小分析，这是一个孩子。
“这具尸体我们做过比对，和其中一个成年男子袭击者之间……是父子关系。”他转过了头。
“即使让自己的孩子也去送死也在所不惜吗……还真是像那些AI的行事风格啊……”渊喃喃道。
…………………………
“这是当时爆炸发生之前拍下的画面。爆炸发生后现场的监控就已经被毁了。”技术处的军官指着立体投影上的图像说道。
“是吗……那个孩子就是第一个袭击者？”渊指了指上面那个背着背包的瘦小身影，他看起来和旁边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是的，这是人体炸弹袭击者，在爆炸范围外的这几个人是后来的枪击者，他们的武器藏在他们背后的包里，由于是小型的卡宾枪，所以这种包完全可以藏下，而且在背包的里面涂有反探测涂层，我们的仪器没能看出。”军官一脸严肃地说道。
“查出那种涂层的供货者是谁了吗？那种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到的铅笔，即使是黑市也要花上一点手段的。而且根据报告，在枪上面有人体识别装置。”林依问道。
“我们的情报人员正在努力寻找线索，目前已经锁定了几个可能的人员。”
“是吗……”
“把录像再往前倒10秒！”渊突然大声说道。
站在身后的两人愣了下，军官照做了。
这下，林依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要求了。
画面上有一个人，他直接越过了其他人，抱着一个孩子向旁边冲去，就在他抱起那个孩子大概5秒后，爆炸发生了.
渊按下暂停键，他紧紧盯着在屏幕上一脸狰狞的理查德。
“您发现了什么吗？”那个军官问道。
“不，没什么。林依我们走吧。”他关上了屏幕，拿走了之前要求拷贝好的芯片。
…………………………
“那个人……是大叔和戴维德？”跟着渊的后边，林依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原本我们祈祷他们没有出现在袭击现场，现在看来我们的希望落空了。”他叹了口气。
“那他们……”
“不，我想大叔可没这么容易就死，他可是最擅长创造奇迹的‘白光’啊……只是，我担心的不是他死没死这个事。”
“你是指这又会导致他的心理问题？”
“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过……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一下不住旅馆了。”
看着他戏谑的微笑，林依愣了下。
“你不会是……”
“就是那个意思。”他微笑着打了个响指。
…………………………
理查德换了个铺。
梅里那天给他处理好伤口之后，当天晚上，他就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
过去的一切似乎又开始在他身上上演。
虽然周诗雨强烈反对，但他还是搬到了地下室去睡了。
只不过这个地下室只进去过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周诗雨。
理查德严厉禁止戴维德进入地下室，当他问道为什么的时候，理查德第一次用了独裁者的语气。而当不服气的戴维德找周诗雨抗议的时候，她只是叹了口气。
“听你爸爸的话吧，他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当时只有4岁的戴维德就已经很有行动力了，所以他动了很多手段想要进去。
偷钥匙是不可能的，戴维德很清楚自己的父亲是多么敏感，所以他偷偷下载了解锁手册。当时的语言学习还没完成，所以他是翻着电子字典才把手册看完。在两人都睡着的深夜，他偷偷到了地下室门口。当他试了几个晚上后，他“绝望”地发现，除了外部的锁之外，里面还有一个需要生体验证的电子锁。
从那之后戴维德就“死心”了，但他一直对地下室充满了好奇。
其实里面没什么，除了一张床，一个椅子，一张桌子之外，没有其他东西。
可问题是，在墙壁里面还藏着东西。那是理查德当年买下房子后不顾周诗雨的反对，把他当年的装备和武器全部藏到了里面。在他进行心理治疗前，他只有睡在这里才能安心，虽然一直有失眠症，但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稍稍安心一点。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再一次回到了原点。
从噩梦中醒来，手枪还被他紧紧握在手里，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钟，现在是凌晨4点。
这是他第4次从睡梦中醒来了。
叹了口气，将手枪放回墙壁里的收容架，然后把暗层关上，他走出了地下室。
这个时候，家里只有他醒着。
悄悄走上楼梯，看着周诗雨睡着床上，手里紧紧抓着被子，理查德只是静静坐在床边。
戴维德也是这样，他帮着把戴维德踢掉的被子盖好，然后看了看他安静地睡容后走出了房间。
屋外还下着雪，由于自己的伤，他不能出去进行体能训练了。不仅是这样，连院子里的雪也不能扫。
戴维德的学校还在停课，他也还在休假，可是家里还是要去买东西的。
只是现在市场上的东西贵了不少。
拜那场恐怖袭击所赐，这里的物价飙升了不少。虽然这对于理查德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去找工作，以他存款上那足够让这里所有人都震惊的金额，他可以这一辈子都不用去工作了，而他找这份工作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像是一个正常人，在那场恐怖袭击之前，他确实是认为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然而现在，他能感觉到，过去那些东西再一次把他拖进了悬崖。
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他盯着窗外那厚厚的雪地。
就如同一个物品一样。
…………………………
“你今天……又是这样坐到了早上？”坐在饭桌前，周诗雨看着沉默吃着饭的理查德问道。
她面前摆着一碗鸡蛋面，这是理查德亲自煮给她的，只是简单放了一点青菜，打了两个鸡蛋，虽然有点简陋，但她现在只能吃下这。
“没，我是睡醒了。”右手拿着面包，理查德淡淡说道。
“老爸你一个人睡在地下室真的可以吗？”戴维德叹了口气问道。
“没事。”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是谁？”周诗雨疑惑地看着大门。
“我去看看。”放下牛奶杯，他小跑过去。
然而当他看到屏幕上站着两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时，他愣住了。
“怎么了？”理查德疑惑地走了过来。
“外边……有两个黑衣人……”他指了指门。
“？”
将戴维德护在身后，理查德轻轻打开了门。
然而当他看到外面站的是谁后，他也愣住了。
“看吧！我就说大叔的命很硬！”风衣男兴奋地说。
那是一个很怀念的声音。
“你……”理查德呆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地说道。
“大叔，有什么话能进去说吗？外边可是很冷的，而且我还提着礼物……阿嚏！”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嘛……好久不见了，大叔~”林依站在他身后笑着打着招呼。
“谁？”周诗雨走了过来，看清来者后她也愣住了。
“哎呀~周姐也是这么精神啊~”林依一脸惊喜。
“我说……能让我们进去吗？”渊苦笑着。
…………………………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看着坐在沙发上幸福地喝着热水的两人，理查德皱着眉头问道。
“出差，顺便过来看看。哎呀，三年不见，戴维长高了不少啊~”
“渊哥哥还是过去脱线的老样子。”戴维德站在一旁平静地说。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我……”他沮丧地低下了头。
“可不能没礼貌啊！”周诗雨坐在沙发上说道。
“没事没事，反正连我都觉得渊先生平时很脱线。”林依笑着打着哈哈。
“……林依少尉！你就是这样跟你的长官说话的吗？！”
“哎呀，刚才可是谁说要和我打赌的？”
“可……可恶……”
“等等，少尉？！渊，你们不会是……”理查德震惊地问道。
“嘛……就是那个意思。我和她，加入了守卫军，现在是负责情报工作。”
渊的脸上露出了过去那样的弯月一样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