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入。”拿着终端，理查德脸上面无表情。
“我就知道你不会什么都不做。你还可以在家待几天，有一样东西，准备好的话我们会去通知你的。”江国华的声音响起。
“在此之前，我有个要求。”
“把你身边的人送进避难所？如果不答应你的话你会把我们之前的谈话内容全通告出去的吧？”江国华叹了口气。
“没错。以你的身份，这并不是做不到的，而且多几个人进去，你们的狗屁避难所也不会有什么事。”拆下石膏，理查德沉声说道。
“好，我答应你，如果第一方案失败的话，我会把你的家人送到避难所。只是……你也知道如果第一方案失败的话，你自己……”
“如果失败的话，我自己也会死。放心，这是交易，佣兵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交易内容，如果没有，那他自己也没有存在意义了。”
“明白了。那么，好好准备吧。”
通讯结束。他站在还有积雪的大街上一言不发。
现在是已经是下午了，路上的行人也准备赶到温暖的家里。一些学校已经放学了。
该去接戴维德了……
…………………………
站在往常的路灯下，理查德看着学校那还没打开的校门。这是他冬季经常等待的地方，他一直在这里等着戴维德从学校里走出来，然后自己跟着他一起回到车那里，回家……
然而再过几天，估计……
去校门口吧。
他脑中突然有了这个念头。似乎有一种魔力驱使着他迈开腿，然后走向校门。
他自己都被自己吓住了，但他并没有停下。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代表着下课的铃声刚好响起。
大门打开，学生们鱼贯而出，他们都没注意到，今天的校门口多了一个陌生的大汉。
理查德静静站在那里，看着里面的学生。
他们的脸上表情各异，然而却没有任何痛苦。
因为他们不知道，或许一两个月后，自己的生命就会终结。而很多人并不是死在那些AI手里，而是死在所谓的最终处理方案里。
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方案。
过了一会儿，理查德终于看到了戴维德的小小身影。当他走出来看到挥着手的理查德的时候，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老……老爸？！你怎么在这？！”他结结巴巴地走过来。
“今天身体恢复的不错，就没有拜托梅里。”他笑了笑，虽然这个笑容有点僵硬。
“可你……你的石膏……”
“那个本身没什么，我的肩膀好的差不多了，不需要那些东西了。走吧。”他伸出了那断了一根手指的左手。
戴维德愣愣地把手放进他温暖的大手里，在他记忆中，这还是自己的父亲第一次到校门口。
走在路上，戴维德沉默着。
“是不是很惊讶？”理查德突然开口说道。
“嗯……你还是第一次到校门口，今天不过敏了？”
“嘛……过敏也要来啊……”
不知为何，戴维德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
“老爸，你……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戴维德疑惑地问道。
“怎么有种这样的想法？”将车门打开，理查德说着。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将电子板放到后座，戴维德喃喃道。
理查德看着他的小脸，沉默着。
他突然开口说道：
“确实有点事。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坐进驾驶座。
“？”
“我可能……要出个差，很长的差。运气好的话，可能一两个月就能回来。”
“啥？出差？”
他刚想问图书馆保安也有这样的工作时，理查德又开口说道：
“不是保安的工作，而是过去的一个朋友过来让我帮个忙。我必须要去。”
看着他的侧脸，戴维德莫名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是……危险的忙吗？”他开口问道。
“那你就要看对危险有什么定义了，要知道你现在坐在车里从某种角度也是危险的。不过，那个忙确实是有点危险。放心吧，你老爹会搞定的。”
如果搞不定的话，你们也不会有事的。
只不过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那妈妈她知道吗？”
“嗯，她知道。所以这段时间，你上下学可能就要让梅里阿姨接送了，而且她也会住到家里。毕竟你妈妈怀孕了。”
“哦……”
在那之后，车里就再也没有对话。
不过让戴维德感觉到不对劲的是，今晚的气氛有点奇怪。
不知为何，自己的父母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就好像吵架之后的冷淡一样。虽然在自己的记忆中，他们几乎很少吵架。
“妈妈……”在理查德去刷碗的时候，戴维德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周诗雨旁边。
“嗯？怎么了？”她笑着问，只是……
那个笑容有点苍白。
“爸爸说他要去出差，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怎么了？”
“他……说了这是什么差吗？”
周诗雨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但她还是笑着说：
“一个朋友让他去帮忙了。没事的！他会回来的！”
“嗯……”
…………………………
平常冷淡的家，但是……
也没什么。
看着戴维德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熟了，理查德走出了房间。
就在他想着回到地下室的时候，他自己停下了脚步。
然后转身走上楼梯，悄悄来到卧室外。
犹豫了一会儿，他轻轻推开了门。
屋里关着灯，周诗雨背对着门躺在床上。
黑暗中，一种莫名的宁静。
他悄悄躺到周诗雨身边，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就这样看着周诗雨的背影，他沉默着。
明明知道今晚有很大的可能会睡不着，但是他还是就这样躺着，看着自己妻子的身影。
似乎这样就能永远把她的记忆留在脑海里，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刻。
“你睡不着吗？”她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抱歉，我吵醒你了吧？”理查德无奈地说。
“没有，我一直醒着。”她转过身来，将自己送进了理查德的怀抱中。就像是以前他们相互依偎着一样。
感受着这宁静的气氛，理查德轻轻说道：
“抱歉……”
周诗雨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说抱歉！”她“恶狠狠”地说。
抚摸着她的长发，理查德沉默着。
“什么时候走？”周诗雨低声问道。
“也许……后天。”
“所以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嗯……”
“不能……不能不去吗？”她的声音突然带上一丝哀求。
“我……不行，这是我的任务。”理查德坚决的说。
“是……佣兵的任务？你真的需要那笔钱？”
“我……不，这一次，我不是为了钱而战，而是为了那些我在乎的，我爱的人。所以，我必须要去。”他紧紧抱着周诗雨沉声说道。
“我……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你明明知道，我肯定会拒绝，而且，这不是过去了，这只有我去才行。如果……如果有人过来找你们，说让你们跟他一起去到一个避难所的时候，你们乖乖跟他们走。”
“你……”
“听话。放心，我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
“一定要活着回来！否则……否则我一辈子饶不了你！”
“放心，如果没有人来找你们的话，我就会回来了。”
就这样把她抱在怀里，理查德看着窗外那漆黑的夜空。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理查德闭上了双眼。
然而，这一夜他并没有入睡。不只是因为手中没有武器，而是担心自己睡着之后，会发现这一切全部变了。
…………………………
天还没完全亮，理查德就扛着一些东西从车库里走出来。
这是他之前预定好的秋千零件，本来决定要等到伤完全好了之后装上的，现在看来，这件事怕是要提前踏上日程了。
除了秋千，还有一个小滑梯，这些东西都是为了他那还没出生的孩子准备的。其实戴维德也能玩，不过按照他的性格，估计会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吧。
肩膀还是有点疼，毕竟没有完全痊愈，不过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以前受了更重的伤的时候他还能坚持着继续战斗。
按照说明书上写的，将那几根支撑杆找好位置，然后用锤子一点一点锤进地里。之后在距离大概3米的位置将第二根支撑杆锤进地里……
“需要帮忙吗？”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帮我把杆子扶好，之前有点歪了。”没有回头，理查德说道。
防寒靴踏进积雪的声音，戴维德小跑过来扶住了支撑杆。
笑了笑，他举起锤子，一锤一锤将支撑杆上的固定锚钉在地里。
“手麻了没有？”完成这一切，他站起来看着戴维德。
“还好。”他耸了耸肩。
“这些都是给弟弟妹妹的吧？”
“嗯，等等，你不是说是妹妹吗？”理查德笑着拿起了辅助杆。
“也许是弟弟也说不准呢。无所谓了。我记得这种秋千好像不是这么装的吧？”他皱着眉头看着理查德把辅助杆装好。
“怎么会？我可是看了说明书……等等，我的说明书呢？”他疑惑地转来转去。
“你说的是那个？”戴维德指了指被风吹到树上的小册。
“……算了，我还有电子版。”从兜里拿出终端，他无奈地说。
“不是说等你伤好了在做这些东西的吗？”戴维德拾起一根辅助杆问道。
“出差之后估计很难完成了，想趁早做好，不过……目前我觉得某人可以帮我一个忙。”他笑了笑。
“？”
“如果一时半会我回不来，秋千就拜托你了。还有滑梯。”他笑着说。
“嗯，我知道了，肯定不会犯跟老爸一样的问题的。”
“臭小子很自信啊？！”
“嘛……”
他耸耸肩，然后开口说道：
“自己在外边注意身体。”
理查德愣住了。
“知道了。”他笑着说。
…………………………
第二天早上
背着背包，理查德慢慢走出了自己的家。
这个他只待了三年的家。
他看着那熟悉的布局，家具，还有……
外边已经有人过来了。
只不过让他惊讶的是，这一次居然是张海亲自过来。不过他并没有穿上军装，这倒是让理查德很感谢。
他转过身，笑着说：
“人家来了，不用送了。”
“嗯……”周诗雨低着头说道。
看着她，理查德突然走上前，抬起她的下巴，直接在她的嘴上留下了一吻。
“？！！”她的眼睛立即睁大了，而戴维德则把头转向了一边。
过了一会儿，他笑着说：
“临别礼物还真不错。”
“你……你要死啊？！还有人啊！”
“没事~对了，还有这个……”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然后蹲了下来。
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挂坠，将其中的一个白玉交到了戴维德手上，然后他把那个结婚戒指再次戴在脖子上。
“这是？”戴维德疑惑地看着放在他小手上那块还带着余温的白玉。
“这可是我重要的宝物，替我保管好，我还要回来收回来的。”他郑重地说。
看着理查德严肃的眼神，戴维德点了点头。
“嗯！我一定会帮你保管好的，你别忘了要回来！”他大声地说。
“放心，我的记性不错。不信的话，拉个勾？”他笑着伸出了小指。
“嗯。”
一大一小两根小指勾在一起，然后他站了起来。
“好了，今天梅里会过来，你们自己保重啊。”
说完，他拾起了放在地上的背包，转身向着轿车走去。
“一定要回来啊！！！”周诗雨大喊道。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只是挥了挥手。
就像他平时出门上班一样。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汽车里，眼泪再也忍不住，周诗雨慢慢弯下了腰蹲在地上。
“妈妈？爸爸他会回来的！”戴维德安慰道。
“嗯……”看着汽车驶离，她喃喃道。
…………………………
坐在汽车里，看着远去的家，理查德没有说一句话。
“抱歉。”充当了司机的张海沉声说道。
“上校先生给我当司机，我还要向您说对不起呢。”他笑了笑，只不过这句话有点嘲讽。
“其实你可以多说几句的。”张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没有必要。接下来，又是回到过去了啊……”他握了握拳头。
“我们马上会坐专门的运输机，然后去937所。”
“那个地方……瓦尔基里在那里？”
“没错。”
“说真的，当我听到你们把它回收之后还有点高兴。”他看着窗外的风景说道。
“是因为一个老朋友还活着吗？”他迟疑了一下。
“没错，毕竟她可是本来要预定成为我的管家替我带孩子的。”他耸了耸肩。
张海没有一点反应。
“很搞笑吧？让你们口中的武器当我这个佣兵的管家什么的。”
“不，没什么。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轻轻说道。
“？”
“没事。接下来，你会被调到毒刺部队，你应该很熟悉吧？”
“当然，那些人……他们还好吗？”他轻轻问道。
“你是说那些你的战友？”张海问道。
“没错，他们……还活着吗？”
张海沉默了，然后开口道：
“毒刺部队在红点行动中和暗影部队一样损伤惨重，他们可能……”
“好了我知道了。”他打断了张海。
“果然……佣兵很难善终啊……”他喃喃道。
今天的雪，有点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