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肯霍夫已经不是弗拉德记忆中的样子了,数个世纪以来的时光并未善待这些久远的建筑,整个偏厅坠入了常春藤覆盖的废墟之中,自世界尽头山脉吹来的凛风径直透过布满烂泥与缝隙的墙壁,掠过蒙尘的大厅摇晃着墙壁上悬挂的陈旧破烂的挂毯。
自从自永久的沉睡返回萨尔瓦尼亚之后,他做了一切他能做的事情来恢复这座废墟的秩序,他拉起了古老的城堡建筑师的遗体让他们悄然无息的重新开始返班工作,活死人组成的施工队在他的命令下托运石头割锯木材,正如他们多年前一般。
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必要的修理,弗拉德的宝座孤立在空荡荡的觐见室之中,与自敞开的屋檐呼啸而来的寒风相伴,坐在他老旧的铁王座当中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愉悦,他四下里的环境比任何一个普通的强盗头子都要凌乱潦草。
他应该得到更好地,他永远应该得到更好的,而他的周围和个冷笑话没什么区别。
城堡外的墙壁摇摇欲坠,在莫尔斯里布诡异光芒的沐浴下整个村庄充满了活力。
上千名不死者在他们恐怖主人的命令下手握古老刀剑的缠绕着法术的剑柄自坟墓中拖拽而出,从遍布蛛网的库房与古坟中挖出盔甲,这支武装起来的大军将会把正远远不断朝亚拉城进军的帝国军队给毁灭。
凡人与他们死去的同胞一同工作,出于对德肯霍夫城堡新晋领主的恐惧而咽回了他们原本的恐慌之情,事实上,让他们为之工作的不单单是恐惧——古老的忠诚依然有所换取。
毋庸置疑的是,他们惰倦而又野蛮的真正的主人终已归来。
弗拉德并不鄙视他们,他们只是在履行他们立足此处所需之事,他没有轻视他的臣民。
他杀死他们是为了饮取他们的鲜血,而且干净利落,透过魔法之剑为之献祭而非像动物一样噬吸血肉。
他们是牲畜,对于他的同族而言鲜血是必须之物,正如水和肉之于帝国的凡人领主一样。只要他们忠诚的服侍他,他们生活的也不会比帝国之外的贫瘠荒原中艰苦劳作的农民们更糟。
当然,一些人拒绝见到这一切,针对他们就需要采取更多的惩罚性措施,那名猎巫人因此在他的面前,悬浮在跃动的黑色火焰的光环之中。他的手臂张开困锁着,双腿夹紧,头颅后仰。
弗拉德在宝座上冷漠的注视着他。
“你觉得在你身上会发生些什么?”他问
猎巫人伤痕累累的脸庞因疼痛而紧绷,唯有咬紧牙关的答复道
“我会...抗拒...”他喘着气,
“神帝...在上,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抗拒。我..永远..忠..忠诚!”
“我意识到了。”
弗拉德叹了口气
“但是当你的抵抗结束时,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我将凝聚迈入露西亚的光辉,加入忠诚的英灵军团之中,甚至有幸被选为雷铸神兵!我会永远与你们这些堕落的家伙战斗!我会将一切的荣耀献给吾皇!”
“啊...我恐怕不行。”弗拉德说,切实的感到有些悲伤。
“也许,在过去你说不定已经做到了,但死亡的法则并不是你们所能干预的,也许你还没有感觉到变化。”
他从宝座上站起身来,漆黑的长袍垂落在地,在他缓步迈下高台走向牺牲者的时候。
猎巫人看着他渐渐走近,恐惧在他的脸上流露出来,但更多的是鄙视。
“这世界运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生与死之间的屏障因我的主人而遭破坏,漫长的解离将降临大地,你那年轻的神邸所做的努力不会有丝毫的意义,我承认,有相当一段时间我和我的同类为之困扰因为你们的....信仰,那些日子令我非常高兴,但一切即将终结。”
弗拉德在猎巫人身边绕转漫步,满意的注意到这名凡人极力克制的恐惧正透过他的躯体瑟瑟发抖。
“你认为我是你的敌人。”
弗拉德说,
“这同真相相距何远?事实上,我是你们唯一的希望,命运的轨迹如今只有两重可走:被贪婪的北境之神所奴役,或者被死亡之主所奴役,没有中间的道路。我不希望你立即看到它的真相,但你会的,只要时机成熟,一切你都会看到,我只是希望恢复曾经失去的一切。”
猎巫人顽强同黑色的火焰进行斗争,但它们翻腾滚动着缩紧更加牢固的束缚住了他,弗拉德需要施加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来维持它,萨尔瓦利亚的土壤之中如今蕴藏了如此丰厚的魔法力量,使得他的力量远远强于以往。
“谎言!”
猎巫人尽全力啐了一口唾沫
“我的信仰无可动摇。”
“我能看到这一点。”弗拉德说,
“因此我愿意赠予你一份丰厚的礼物,你可以以自由之身加入我,作为一个凡人伴我左右,从我这里获得学识,你的生命将延长数个世纪,而且你还会因此能够更好的去对抗黑暗神邸,远比你眼下所能做的要多得多。痛苦可以结束,你仍可为了你的子民抵御邪恶。我曾是一位慷慨的君主——甚至连你们的编年史都如此讲述过。”
猎巫人的双眼眯了起来,下巴上的肌肉开始抽搐,弗拉德能够感觉到凡人意志遭受的侵蚀——他已经被折磨了几个小时,任何一个人无论有着多么充分的准备,也会有自身的突破点。
“决不!”
他如实回答,嗓音因竭尽全力而几近开裂。
弗拉德靠近了他,将自己手指伸向男人的喉咙,沿着一条隆起的静脉缓缓划过。
“你的帝国即将终结,凡人。我不是在为之夸口,因为我不喜欢看到我曾经渴望统治的东西化为废墟,它仅仅只是一个事实,通过预言我看到了你的皇帝在北方被杀害,我已经看到了北方的崩溃,我看到了墙后有什么,你是个聪明人,你可以透过你的自身看到都发生了什么。瘟疫四下蔓延,只消一个晚上便能够毁灭整个村庄,森林伴随着不自然的生长开始日渐活跃,河流阻塞,庄稼枯萎。”
他的手指沿着人耳轻轻滑动
“据说北方要塞群已经陨落,诺德堡将会是下一个,你的家园正在你的周围分崩离析——而我可以为你的忠诚提供一片新的天地。”
猎巫人的脸因痛苦而紧皱,他握紧了拳头仍然在坚持斗争,炽热的魔法烘出的汗液线条沿着太阳穴滑落在地板之上,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
“决不。”
他再次回答,然后闭上眼睛挣扎的继续顽抗。
弗拉德阴郁的注视着他,他的提议一直显得宽宏大量,而领主的耐心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最后一件事。”他说
“只是一丁点,告诉我你的名字,我需要它。”
猎巫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盯着敞开的房椽,神情里充满自豪。
“扬·赫歇尔。”
他说
“承蒙吾皇露西亚之恩典,那是我一直承负的姓名,我从未隐瞒过它,愿其荣誉永远归属于他。”
弗拉德点了点头
“赫歇尔”他喃喃的说,
“一个好名字,相信我,她赐予了你荣耀,是的,你得到了!”
接着他向后退开,猛弹了一下手指,黑色火焰呈盘绕状扩张开来,然后紧紧箍住了赫歇尔的脖子,随着线圈开始收缩男人的脊椎应声而断,片刻之后,他瘫软在禁锢之内,双眼依旧凝视着上方。
弗拉德又做了个手势,火焰熄灭了,猎巫人的躯体砰地一声摔在石头上。
弗拉德盯着尸体看了一会。真是耻辱,赫歇尔是帝国值得为之战斗的人类同胞。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得到这样心甘情愿为了他们献出一切的勇士呢?
他的想法被房间入口处的咳嗽声打断了,他抬起头,看到一名面色苍白的仆人正焦虑的在一旁徘徊,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灵魂,当弗拉德看到那个人在皮肤下方搏动的血管时他不由自主的感到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请您原谅,主人。”
仆人结结巴巴的说,他显然吓坏了。
“第六支部队已经准备好接受调阅了,伊丽莎白主人已经前去了。”
很好,建设弗拉德所需要的军队是一项漫长而艰巨的任务,即便他得到了来自鼠人的帮助。诺斯卡大军已经开始向奥特多夫汇聚,而萨尔瓦利亚距离基斯里夫相较诺德堡更为遥远,即便通过权宜之计将战死者重新唤醒作战依然难以满足需求,因而对萨尔瓦利亚凡人军队的调集是重中之重。
“非常好。”弗拉德说道
他拉起长袍,准备沿着蜿蜒的楼梯前往下方的阅兵场。
“我会立刻出席。”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赫歇尔的尸体上。
“趁我不在的时候做点什么吧。”
仆人在应答之前犹豫了一下,即便已经死了,一名帝国的猎巫人依然能够在这些活死人之中唤起恐惧。
“我要把尸体烧掉么?主人?”他问道
弗拉德摇了摇头。
“不要这么做。”他说
“把他送到我的房间里,然后给他一个适当的葬礼仪式。他理应得到我的尊敬。”
他傲然走出内厅,与此同时最后的黑色火焰也悄然熄灭了。
“他非常不错不能浪费。”
弗拉德说
“我们得想办法让他重新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