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他……!”
围观的年轻弟子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男性弟子更是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就连久经世事的老一辈们也面色刷白,不忍去看场上那微微抽搐中的,自己心目中完美的大师兄。
“散了!都散了吧!”守山张老一声大叫,联合几个老师兄弟开始清场,“关擂台!快!”
不得不说守山张老真有些手段,双掌合十,口念咒语,而后双手一分祭出一灵宝葫芦。葫芦盖打开,顿时喷出一股朦朦白气。白气快速四散,蒸腾而上,眨眼间便将整个擂台笼罩其中,外人再如何想窥视也不能。
另外几个老峰主携手驱赶外围弟子,各显神通。其中一人大袖一挥,卷起黄沙滚滚,愣是将一方弟子卷上天空,而后越过三四个山头丢在了后山的草场中。
趁乱,大黄狗就要扑进那朦朦白气中,却被若林峰主一把拦住。
“那是迷魂雾,内和八卦清风迷魂阵,不懂法门的话,有进无回啊。还是等张老自行解阵吧。”
片刻后,大擂台附近便清场。几个负责赶人的老峰主和张老相对一视,点了点头,而后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谁知道宗主什么时候恢复过来,没人愿意呆在这是非之地。
张老口念密咒,祭起灵宝葫芦,将迷雾收起。
场中,玲珑四仰八和地躺在地上,受迷魂雾影响昏了过去。另一边,老宗主像只死了的虾米一般,弯曲着身子,一动不动。
张老提起玲珑,看着老师兄那样子,脸上一阵阴晴不定。虽说老宗主这次做的不地道,被人反坑也没的说,但……终归是自己的老师兄,看不过去啊……
若林峰主支走自家弟子,而后跟着大黄狗来到张老面前。看着那睡得死死的女孩,若林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
“张老,这孩子……究竟什么来头?”
“其实我也想知道,”张老看向大黄狗,“大黄兄,你说过这孩子天资惊人,看之前的表现也的确如此。不过……大黄兄和这孩子什么关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黄兄必然为某处的高人吧。”
大黄狗看了眼二人,叹了口气。
“二位一直相助,也不好瞒你们了,”大黄狗人立而起,双手抱胸,“如你们所见,本座只是暂借这条狗的躯体而已。不过至于本座的来历,呵,不提也罢……”
大黄狗用爪子扒拉扒拉玲珑的头发,装作怜爱模样。
“本座也曾是威慑一方浩土之人,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我寿元将尽,折腾不出什么风波了。这孩子,是曾同我一齐打天下的朋友的后人。可惜,那个人得罪了不能惹的人,近乎被灭门,最后,将这孩子托付于我。若不是为了这孩子,我也不会打起精神,再以这种方式云游四海。可惜啊……我寿元无几,不能看着这孩子长大自立了。不然的话,也不会来求拜昆山门。”
“大黄兄义薄云天啊!”张老赞叹,“这孩子有大黄兄关照,想必那位故人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的吧。”
若林峰主也点了点头,看大黄狗的目光中多了一分尊敬。
“前辈放心,只要入了我们昆山门,就是门内弟子,我们这些当师傅就算是死也会守护她。不过……晚辈只是有些好奇,不知前辈落脚何处?以后若是这孩子问起,我们也好回答。”
大黄狗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没敢说是昆仑。
“小地方,小地方,我乃东海……”
话还没说完,只见张老怀中抱着的玲珑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而后迷迷糊糊地念叨起来。
“大黄是威震一方妖王,平天大圣牛魔王,你们谁敢惹我……”
还没开口就被拆了台,大黄狗现在别提多恨自己当初乱说话了。一爪子拍在玲珑脑袋上,后者一声哼哼醒了过来,惊慌地左顾右盼。
“牛魔王……?”若林面色惊讶,“据我所知,牛魔王他正值中年……”
“不是!”大黄狗一爪子打在玲珑头上,“这孩子记性不好,记错了!你说是吧,玲珑?”
“啊……?我怎么记性不……”
“你说,是吧,玲珑?”大黄狗咬着牙说到。
“啊,啊……是,”玲珑捂着脑门,生怕再挨一下,“人家记性不好嘛,哎嘿嘿……”
“咳咳,”大黄狗试着圆场,“我是牛魔王他兄弟,覆海大圣蛟魔王他……他老祖宗。”
“欧,那可是真是老前辈了!”若林连忙行了个礼,“晚辈之前礼数不周,还望妖祖海涵。”
大黄狗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活这么久,不在乎那些虚的。”
“大黄兄……额不,妖前辈,”张老有些犹豫,“要这么算来,这孩子她……”
“什么孩子,我现在是老梆子的干女儿,”玲珑插嘴进来,一指若林,“你,叫我姥姥。”
被迷魂雾熏了还记得真真儿的,这还叫记性不好?若林黑着脸,强压脾气。
“论辈分,我顶多叫你姨。”
“切,”玲珑撇了撇嘴,“真老。”
才刚到中年的若林差点起的背过气去。
而后,大黄狗东扯西扯,好不容易圆了自己扯的谎,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位历经世事见多识广的老妖王形象。若林起初还有些怀疑,但在大黄狗稍微指出他功法的缺陷并提出修补方式后,顿时连呼高人,端茶倒水请求与自己论道。
之后两日内,大黄狗和与若林关系不错的几位老峰主打成一片,互相印证道法。直到这时,大黄狗才发现,曾被自己认为低等的凡人功法,其中也有一些妙处。或许是看事物的角度不同,凡人修仙虽然走了不少弯路,但也因此看到了修行的各种细微层面。与凡人论道,大黄狗也受益匪浅。
终于,老宗主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过,依旧是卧床状态。
老宗主召集几位峰主,称昆仑山下的小秘境近日将开启,叫各位峰主选拔弟子进入磨砺自身。若是可以,带出几株仙草灵树也是好的。小秘境每隔几年就会开启,对这些峰主来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不过每次都是老宗主亲自压阵,这次,却是要五名峰主同去。
“诸位,三年前,我在秘境中的灵泉中埋了一颗灵种,偶然得到的种子,倒不是什么珍宝。不过算来,或许已经长大开花。诸位若是寻到最好,结果了的话就摘回来,还未结果嘛……就劳烦添些土吧。”
“宗主,”若林峰主面露疑色,“我们未必认得出这棵灵种啊,您为何不一同……?”
话刚出口,若林一看宗主胯下,立马闭嘴。之前玲珑那一掌下去,别说两天了,就是两周都不一定养得好。运气不好的话,下半辈子都不一定能好得了。
“咳咳咳……!”老宗主清了清嗓子,“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们下去吧,每个峰选最优的五人。还有,把那个该死的丫头带上。听好了!她是老夫的弟子,你们别插手!你们只管照顾其他弟子就好,不许管她,听懂了吗?不!许!管!她!”
众峰主纷纷点头。若林张了张嘴,终于也没敢吱声。
回来后,若林苦着脸和大黄狗说明这事。
“不过有妖前辈跟着,想来也用不着我们这些后辈了。”
若林对大黄狗格外恭敬,也让大黄狗拉不开面子求他帮忙。
当日下午,在五位峰主的带领下,年轻弟子们浩浩荡荡地向昆仑山下进发。
而另一边,昆仑山上,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五位峰主合力祭出了巨型飞舟,以此法器带领一部分精英弟子先一步从空中开往昆仑。而作为宗主干女儿的玲珑,自然得到特殊照顾,此时正站在飞舟最前端,扒着船板向下看。
大黄狗跟在身旁,愁眉苦脸。
好不容易离开了昆仑,现在居然又回来了,明明是归乡之路,大黄狗心中却怎么都不是滋味。
少小离家变狗回,乡音无改毛发衰。弟子相见不相识,笑摸狗头架锅来。这或许说的就是自己的将来……
昆仑山下的小秘境有许多,但元始一直住在山巅,从没在意过这些“穷酸“的地方。虽说是自己的领土,但元始却没有把握不迷路。更何况现在玲珑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顶多比同岁的孩子厉害一点而已,自己又是这么一副没用的身躯。说实话,元始自顾不暇,哪敢保证玲珑的安全。
“师叔!有情况!”掌舵的年轻弟子高声叫嚷,而后指向东方。
众人顺着看去,只见东方天际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一名老宗主眯起双眼,动用法力加强目力,而后一声惊叫,倒吸一口凉气。
“龙!蛟龙!最少百十来只!”
一听这话,弟子们顿时炸开了窝。
蛟龙,那不是海里的生物吗?传说中成年的蛟龙体型庞大,一爪就能将猛虎撕扯粉碎,乃是海中的凶兽,如今为何在空中见到,而且数量居然这么多?
“龙翔九天,”另一名宗主咋舌,“这些不是蛟龙,最少已经半步迈进了真龙的境界!传说中,一条真龙就能翻江倒海,轻易覆灭一座城。这么多龙,他们难道是要毁灭一国吗?!不好,不能牵扯进去,赶快掉头!”
“师叔,他们好像没注意到我们,”掌舵的弟子犹豫了下,“看样子,他们似乎是瞄准昆仑,只是同路。”
“就算是同路也太危险了!掉头,掉头,必须告诉下面的弟子,这次秘境行动取消。”
“你还犹豫什么呢?快掉头啊!”
“可是……”掌舵的弟子没有移动,盯着东方天际,咽了口口水,“貌似有一条龙冲我们来了。”
这话一出口,全船的人都惊慌起来。就连资质最老的三名峰主,听闻也顿时面色大变,慌忙祭出法宝,护在飞舟外侧。飞舟本身虽是法宝,但终究只是个代步工具,没有攻击手段。祭出的法宝即便能发动攻击,也没人敢擅动。
但这些老人也清楚,这样或许能抵挡住一条龙,但若因此惹恼对方,引来大部队过来,那可就彻底完了。
一时间,全船寂静。众人悬着心,忐忑地等那条龙接近。
“怎么办……”若林祭出最强的法宝,面色不安地看向首当其冲的玲珑和大黄狗,“妖前辈,同是蛟龙一族,不如您老人家替我们说说话吧……?”
大黄狗一阵无语,没想到乱编个身份,现在就遭报应了。还不等他想好借口,就只听的一声风吟。紧随其后,诺大的蛟龙卷着气浪来到飞舟正上方,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
绝大多数弟子都是头一次见到龙,而且还是这么近距离,顿时被那峥嵘的雄姿吓得不敢吱声。老人们严阵以待,手心直冒汗。
若林咽了口口水,拍了拍大黄狗。没办法,大黄狗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这位道友,我等只是路过,没有恶意。”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大黄狗身上。那蛟龙扭动身躯,低下头,铜铃大的眼睛看向下方。
“我等也没有恶意,”蛟龙口吐人言,“我等乃东海龙宫战龙军,特来昆仑寻那玉虚宫。怎奈路途遥远,方位不清,你等可知那玉虚宫位于何方?”
玉虚宫?大黄狗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现。
“玉虚宫,听闻是大圣元始天尊的道场,道友为何而寻呢?”
“看你们也是去昆仑方向,告诉你们也无妨,”那龙开口,“那元始天尊与我家龙王爷有大怨,特来寻仇。你们若无要事,我劝你们还是离去吧,此地不就便会大乱。”
“多谢道友告知,”大黄狗人立而起,行了个礼,“不过我等乃凡修,只是在昆仑山脚寻些机缘,不曾得知那玉虚宫所在。”
蛟龙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扭头便飞离而去,似乎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这一船人会知道。看着蛟龙离去的背影,大黄狗心中越发不安。自己可不记得和东海龙王有什么过节,更别提大怨了……
“怎么办?”掌舵弟子询问,“我们是继续,还是返航?”
众峰主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时,大黄狗凑到若林耳边念叨起来。
“几位老前辈,”若林插话进去,“晚辈私以为,我们应该继续按原计划走。且不说刚才那条龙表明了立场不会和我们计较,就单论他所说的大乱,我们也不该离开。那可是牵扯到玉虚宫和东海龙宫的事,其中必定有大机缘。”
“也是,”一个老人点了点头,“风险越大,机缘越大。我们就跟在这群龙的后面,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些什么。”
飞舟远远跟着群龙向昆仑而去,另一边,玉虚宫前,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金童和广成子站在玉虚宫前,与远方驾驭法宝彩霞而至的数人遥向对峙。
“诸位道友,”广成子开口,冷眼看着那些人,“何故来势汹汹呢?”
“何故?”一位盘坐于八宝紫金灯上的老道轻笑,“元始害我道体有伤,道损十年,你说我为何而来?再说了,广成子,你不也吃了那丹药了吗?为何还要阻拦我等?”
“是啊,广成子,”一个牛头大汉踩在一柄巨斧上,瓮声瓮气,“你也吃了那毒丹,就不要再偏袒你家师傅了!之前在普陀山你就没给我们个解释,现在也讲不出个所以然。你退下,叫你师父出来,俺老牛要和他说说理!”
广成子目光扫过众位来人,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吃了观音菩萨送的丹药,吃了大亏的众位仙人和妖王。广成子也没好出多少,自然了解他们的心情。说起来,这些大妖和仙人也是自家师父的朋友,广成子没想到他们会真的来兴师问罪。若是可以,谁愿意拦呢?可现在自家师父真的没办法见人。
正无奈时,广成子突然在来人中见到一窈窕身影,居然是观音菩萨。
“菩萨,是你送的丹药,你现在怎么也……”
“咳,咳,”观音菩萨拢了下头发,摆出一副悔恨的姿态,“没错,丹药是姐姐我送的,但我真的不知情啊……!我只是相信元始,相信别人,谁想到会这样……那是你家师父让小道童送给我,哎,要是姐姐我再贪心一点就好了,毒死我一个人就好,何必让诸位道友也一同受罪呢……呜呜呜……”
观音说着,捂着脸一阵啜泣,顿时引来周围仙人安慰。
“观音姐姐,这不怪你啊,你也是好心,怪就怪那元始。”
“是啊,观音姐姐别自责嘛,你也是被人骗了。”
“没错,观音姐姐不是你的错。都是那元始,还有那倒霉的小道童!”
金童莫名中枪,心中有苦却说不出。
就在这时,群龙也腾云而来,飞舟远远跟在后面,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元始天尊,元始天尊出来!”为首的一条龙叫阵。在其身后,五条龙共同拉着一架辇车。
“东海和西海的龙族?”广成子愕然,“这千里迢迢的,诸位道友又是为何而来?”
“为何而来?哼,居然还好意思问!”一声怒喝从辇车中传来,帘分左右,两名老者的身影显现。
“东海龙王,西海龙王,”广成子行了个礼,一阵头大,“晚辈这厢有礼,什么风把两位前辈吹来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我儿被你家师傅用法器袭击,至今下落不明,”东海龙王冷声道,“堂堂一介圣人,居然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若是我儿得罪在先就罢了,但也不至于受到如此待遇!误了我们两海族的婚期事小,若我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玉虚宫今日以后就别想安宁!”
“怎么回事……?”广成子暗中问金童。
金童面色一阵白一阵红,心中多少有了点数。还想呢,妹妹怎么一去这么久,看样子或许是途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想到这,金童连忙使用秘术,对玉女暗中传音。
与此同时,距离此处七八里小水沟中,浑身是泥的玉女打了个激灵苏醒过来。一听金童的传讯,玉女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这回,八成要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