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靠在椅子上,穿着皮鞋的脚有规律地蹬着桌角,让椅子的前两个脚在半空晃来晃去,面朝天,一双血色的眼瞳一会望向天花板,一会瞟向角落里的通风口。
(什么时间,什么方法,什么理由,到底是谁。)
被吊着的菲奥奈注意到塞拉毫无感情的表情,即使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清楚这时候的塞拉是听不进其他的话的,要请求把自己放下来只能等塞拉脱出这种状态。
不过好在虽然是被吊着,用来承担身体重量的绳子的数量很多,暂且不是很难受。
塞拉瞥了一眼还被吊着的菲奥奈。
回忆最后一次看到暗格里的东西,那个从魔狼身上获取到的透明结晶,的时间点,大概是在清晨去找外出锻炼的菲奥奈前,最后一次对那东西进行提纯后。
(不会是菲奥奈,绑着她的绳子没有被解开或者调换的痕迹,但不排除她知情的可能。)
(那么,要在至少我和伊莲都不知道的前提下盗走结晶,因为伊莲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也不会来地下室,那就是在我旁观菲奥奈锻炼和去黑色锁链期间,需要更多的材料,再缩小一点范围。)
“菲奥奈,你在吗?”塞拉停止蹬桌角,洁白的小腿和盖在裙下的大腿成一个便于发力的角度。
“在,师傅!”
“你去把伊莲找来,我有话要问她。”
“可,可是?”菲奥奈见塞拉好不容易地搭理他,赶紧扭动这身体,想告诉底下那个穿哥特萝莉风衣服的某人,她还被绑着啊!
“有什么可是的。啊!唔,嗯……你还是在这挂着吧,我自己去找伊莲。”
塞拉眨巴眨巴眼睛,得出了结论。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师傅宽容大度地让学生将功抵过的最佳时机吗?”
“你这是在演哪里的恋爱喜剧啊,给我把这当做锻炼认真对待,这种程度的苦都受不了吗?”
“不是受不了,是没有意义!”
塞拉本来是不想理她的,但菲奥奈这一句话触到了他的一块逆鳞。
(如果世间所有的人都有存在的意义的话,那么我大概不能算一个人吧。)
“意义?”记忆中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塞拉冷哼一声,“我问你,那些和你一起执行任务的骑士死之前的互相杀戮有意义?失去理智,死在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任务也失败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王都比较安全,至少还能抚慰一下家人,保护一下居民,那才更有意义,不是吗?”
“不是的!”
“既然不是你就给我找出一个理由来啊!”塞拉冲菲奥奈大吼。
塞拉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并不是没有影响到吊在空中的女孩,菲奥奈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给了我勇气,目标,如果没有他们,我不会在这里。这就是他们的意义,只要我还活着,他们的意义就不会消失,只要我还活着,任务就绝对不会失败!”
即使是再怎么乱来也比不过的理由,菲奥奈也不会有丝毫退让,她不会让眼前的人侮辱同伴存在的意义,那和践踏她一直以来的理念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答应在莉莉艾尔住下,菲奥奈也是为了完成同伴未完成的任务,为了让他们安息而复仇。
同伴是她的底线。
“这样啊,真是的,我和一个小孩子发什么脾气,那种幼稚的理由。”塞拉闭上眼睛,用手挡住外来的光,像是陷入沉睡一般。
然后,恶魔的低语响起了。
“费那么大力气干嘛,直接处理掉不就好了,只要所有人都死了,犯案者一定在里面,你说是吗?”
菲奥奈没有听清塞拉的喃喃自语,她已经没有那个余裕把注意力放在他人身上。
“咕啊。”
风刃毫无阻碍地切开菲奥奈左腿膝盖上方十公分处的衣物,在菲奥奈的身体上留下一道极深的伤口。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肉芽像花一样绽放,已经能看得到白骨。
“塞,塞拉!你干什么!”
“呵,为什么不继续无趣的师徒游戏了呢?叫我师傅啊!”
又一道风刃割开菲奥奈的小腹。
“啊啊啊啊啊!!!!”
“你到底……”菲奥奈呼吸因为疼痛而有些困难,她紧盯着塞拉那业已成为金色的眼瞳,从中找不到丝毫平时欢笑的那个人的影子。
“不过也正好,我也有些累了,就这么结束也不错。”
这一次是手臂。
“嘎啊!”菲奥奈发出像鸭子般的叫声,一次又一次剧烈的痛感几乎让她昏厥过去,不,如果是正常人这样早就不省人事了吧。
“呕。”
菲奥奈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最恶毒的可能性,身体不由得颤抖,胃里像是插进一根搅屎棍般地翻腾。
“为了对抗精神压力的魔法,存在着让人保持清醒的魔法哦。”塞拉为菲奥奈做出了解答。
这正是最坏的答案。
在承担这几乎能让人大脑受到损伤的剧烈的疼痛的时候,本该启动的昏厥的自我保护机能却无法启动,这意味着,现在被绑缚着毫无办法的菲奥奈必须完全承受这份能让人发疯的痛苦。
(必须要做什么。)
菲奥奈试着挣扎起来,伤口碰到束缚的绳索引发的疼痛让她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可用尽全力,也只是能让绳索晃动起来的程度。
“噗啊。”
菲奥奈突然感觉自己胸腔里的空气被强行压了出来,身体受到强烈的挤压,绳索突然提上去,将菲奥奈狠狠地摔向屋顶。
“别那么急嘛,好戏才开场呢。风刃有72道哦,在那之前,可别死了。”
塞拉的笑容有些扭曲。
“你到底是什么人?”到这种时候,菲奥奈还看不出异常就有鬼了。
“嗯?我是塞拉哟。和你平时见到的人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啊,我平时多了那么一丁点记忆罢了。”
用欢快的语调回应菲奥奈的塞拉,在此时的菲奥奈眼中宛如地狱中的恶鬼,他蹦跳着来到地下室唯一的门前。
“那就待会见,亲爱的爱莲小姐。”
塞拉推门而去。
“呃……啊啊啊啊啊!”
风刃这次切入的是菲奥奈的左肩,每一次切割都保证了菲奥奈获得最大疼痛但又不会立即致死。
菲奥奈看向昏暗的地面,那里漂浮着肉眼看不见的某种东西,但不知为什么,尽管看不到,菲奥奈觉得,那些东西是确实存在的。
“嗝。”菲奥奈发出沉闷的声音,风刃在她的左臂上留下一个略浅的伤口,因为晃动身体使风刃稍微歪了一点。
如果是由塞拉直接放出的攻击,这点小把戏是不可能起作用的,但是预置好的攻击,就有可能躲开。
(我绝对会活下去,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刚刚的风刃,是第四道,也就是说,还有六十八次。)
第五道,第六道……
时间缓缓过去,汗水混合着血水打湿了菲奥奈的身体,虽然被附加了清醒的魔法,但身体的动作已经渐渐跟不上了,意识也逐渐模糊。
(还有多少?)
当然没有人回答菲奥奈的提问,在之前的风刃攻击下,她都尽可能减少受损,除了最开始的几刀,后来直接造成的伤害并不很致命,只不过过多的伤口流出的血把她染成了一个血人。
(最后的最后是输给失血吗?)
意识在逐渐远去。
(为什么师傅会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师傅会提到那个名字?)
眼前的世界渐渐失去光芒。
“噗嗤。”
最后一道风刃命中已经无法躲避的菲奥奈,给她造成无可挽回的创伤,破碎的内脏从身体的断层中流出。
即将消失的世界中最后的画面,塞拉冲进了地下室,他的眼睛,是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