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将思想、回忆、情感都吞没的虚无世界——遗忘之海。”某个声音传来。
“谁？”他警惕地叫道，目光四处搜寻着，但是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影子。
不过，那个声音让他觉得如此熟悉。
他抬起头去，发现苍白的天空中有了一个巨大的“洞口”，里面呈现出螺旋状的暗黑物质，像是宇宙大爆炸初期诞生的黑洞。
“也就是你的内心，欢迎来到这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艾德斯回过头，发现了一个漆黑的“影子”慢慢成形，胶状的黑暗从“他”身上褪去了，逐渐以人之姿态出现在艾德斯面前。
“你……”他不由得稍稍睁大了眼睛，出现的那个人竟然与他一模一样。
“我就是你啊，这不是第一次见面，难道你忘了？我们已经见过两次……不，三次了。”对方同样赤裸着全身，笑着对他开口道，连微笑起来的样子乃至声音都别无二致。
艾德斯压低了眉梢，这时有什么略过脑海，他终于想起来了，以前被自己忽略的事……
“破坏掉所有的东西，杀光所有的东西……”他扶着自己的太阳穴，轻轻念道这句话，抬起头来，“就是你一直在说那些话？”
第一次是在着火的教院里。
第二次是在两个月前。
然后第三次是在最近。
艾德斯以不善的眼光看着对方，之前一直没有察觉到，原来那个声音……就是自己的声音。
“哎，”对方摊了摊手，向他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后笑道，“我不过是把你心里想要的给说出来了而已，不是么？你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嗜血，回想看看，第一次杀了那男人的时候你不是很享受么？”
拧断那人脖子的触感又呈现在艾德斯手上，他任由对方说着，低垂着头不作声色。
对方在他面前走着，嬉笑道：“你啊，一直以来都拿保护同伴作为幌子，不过是想满足自己那战斗狂的本能罢了，怎么样？被我说中的感觉如何？”
艾德斯看着他不说话。
“但现在不必隐藏了，在我的面前把你真实的一面露出来吧，”有着和自己相同容貌的青年凑过来，凝视着艾德斯的脸孔，相同的金眸中透露出贪婪的光芒，“人皆是罪人，每个人心中都埋着原罪的种子，神是不会给罪人以救赎的，只会待在自己的天国里高高地看着。所以啊……”
两双金色的眼眸此刻对视。
“我也很想看被血污妆点的世界，”他说，“来吧，把自己交给我，很早以前就应该这样做了……”
他伸出两只手在艾德斯的上半身盘绕起来：“我来解放真正的你吧，届时……时代将会因我们颤抖！”
“哼……哼哼……”原本埋着头默不作声的艾德斯突然笑起来，“哈哈哈！”
对方不解地看着他。
艾德斯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笑得不可自制，用手抓着自己前额的发梢。
“你啊……”不一会儿，他停止了癫狂的笑声，转而沉声开口道，“算什么东西！”
艾德斯忽然爆发起来，伸出手即扼住了对方的脖子。
“呃……呃……”
艾德斯的双眸之中炸出金色光芒，只见他紧紧捏住了有着和自己相同脸孔的青年的脖子，厉声道：“就凭你想要控制我？哼，看见你这张偷来的脸就让我感觉很不愉快！”
对方被死死扼住，动弹不得，以讶异的目光看着他。
艾德斯越发用力，同时逼近道：“我知道了，你就是我的‘杀戮型人格’，要是我接受了你就会变成丧失理性的东西，是不是？”
对方试图想要将艾德斯的手掰开，但是毫无用处。
“给我死吧！”艾德斯的双眸一时冷酷，瞬间化为人狼，一发力便将面前的青年捏成了一团黑雾，重新还原为影子的对方消失在他面前。
人狼变回艾德斯，双眸中还残留着狰狞的杀意。
他抬起头来，看见在那团消散的雾后面走来了另外一个人。
“乔瑟夫？”
“哥哥你看得见我么？”男孩踏在黑色的海面上，无表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道，“真是不可思议……”
“你还活着么？”艾德斯问。
“不，”乔瑟夫在转眼间仰望着苍白的天空，说道，“现实中的我身体已经被约瑟尔破坏了，所以从物质层面上来讲我的确是死了，也许……现在的我就是被人们称为‘灵魂’的状态。”
“……”艾德斯不语。
男孩的眼眸平淡地向他看过来：“哥哥你呢？”
艾德斯扶着自己的脸：“我记得……在和那家伙的对抗中被打败了，然后现在……”
“这样啊。”男孩的声音听来无关风月，“再过不久这座城市的命运就要走到尽头了。元老院的人不会放任约瑟尔就这样将全城的人变成希尔法的，他们现在已经安排了一架携带着超级炸弹的无人机混在机群中，那武器的威力能够将整座基督城轰上天。”
艾德斯的眉蹙了起来。
“但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君王，两年前即便置身于那样的爆炸中它也没有死去，”乔瑟夫说，“我从NOVA的研究中得知，目前为止还不存在人为杀死君王的方法，无论是高温、冷冻、电击，可以说君王几乎是不死身一般的存在。”
“约瑟尔·拉恩……现在的确是很棘手。”
“不，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乔瑟夫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用手扶着下巴说道，“两个世纪前发现的那具君王遗体在过去被杀死了，也就是说杀死它的办法确实是存在的。如果是不死身对上不死身的话……说不定能够杀死君王的，也只有相同的东西。”
“只有暴虐之王能够杀了他么……”艾德斯自言自语。
“哥哥你知道么？”乔瑟夫的视线拾起来，“自己也是君王体质这件事。”
“差不多吧。”艾德斯道，“早先猜到大概会是这样，只是还不太确定。”
“约瑟尔他们的计划是让你和我进行战斗，过程中你一定会使用‘醒之血’，这样便能促进觉醒为君王的可能性，到时候就算使莉莉娅进化的一步失败了，他也能够在我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将快要完成觉醒的你吞噬，这样一来也能获得绝对的力量。”乔瑟夫说，“算盘打得可真好啊，我们都是他们手中的棋子。”
从海面上拂过干燥的风拂动兄弟两人的发梢。
“莉莉娅的力量超出了他的预料，即便是未完全的姿态仍旧压制住了他，所以他吞噬了刚刚醒过来的两年前的那孩子，这就是现在的情形了。”
“那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吧，”艾德斯转过身，“现在的我怎么才能够回到那边去？”
“哥哥你要去阻止约瑟尔么？要去救那座城市的人和自己的同伴们？”乔瑟夫有些不解，“不要去管不就好了，那和我们没有半点儿关系不是么？为什么要如此拼命？”
刚走出去两步的艾德斯回过头来，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弟弟：“怎么会没有关系呢？那里有我们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啊。”
“我们？”
“就是你和我啊，我的傻弟弟。”艾德斯开口，“和小时候的我们一样，想要去那个理想乐园的人还有哦。”
“莉莉娅，是么？”
“你能够抛下那个相信着自己的孩子么？”艾德斯问，“我也曾在某人面前许诺过，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去的，让我说出这番话的她呢，虽然平时总是一副很强势的样子，但如果我不在了，想必会相当寂寞吧。”
“哥哥你的这些话……是爱情的体现？”乔瑟夫睁着眼眸，自重逢以来第一次露出让艾德斯有些意外的神情，似乎是在捉摸话中的那个词。
“应该是了吧。”艾德斯坦然地说。
伫立在原地的乔瑟夫沉默了两秒，突然向他走过来。
俊朗脸孔的兄弟两人赤膊相对。
“没办法，”乔瑟夫叹了一声，“那我就帮你最后一次吧。”
“乔瑟夫……”
“哥哥你的手中不是一直都握着吗，最后的筹码。”他的声音让艾德斯低下头去，发现果然如他所说的，自己手中正捏着最后一支殷红的“醒之血”。
乔瑟夫向他伸出双手来，轻轻阖上了他的双眸，声音在他的耳畔响彻：“我来替你抑制住杀戮型人格，哥哥就全力去战斗吧……”
艾德斯感觉漆黑的海水浸没了全身，身体缓缓沉入了黑暗中。
弟弟的声音仍旧萦绕在他耳边：“醒过来吧，我的哥哥，能够坐上统治者位子的从来都不是约瑟尔那种货色，去撼动爪牙，将他从王座上掀下来吧！让这个世界感受到我们的震怒！”
随着乔瑟夫的双眸点亮，他的身体瞬间化为鲜红的血液注入艾德斯身上。
飞扬的发梢下，艾德斯闭合的眼睁开了，熔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漆黑的海洋！
俯冲下来的歼击机向地面上的人开火，旋转的机枪扫射着掠过，哀嚎声中地面上遍布尸体，驾驶者们不论是堕生种还是市民都一概抹杀，鲜血侵染了城市的街道。
前所未有的绝望烙印在了每个人眼中，血腥味儿笼罩着整座城市消散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