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the sound of silence 【寂静之声】

作者:歌£德 更新时间:2010/8/21 13:50:52 字数:0

Ⅱthe sound of silence 【寂静之声】

一声长音从震动的琴弦上响起,带着一丝宠溺韵律,仿佛利刃一般切开仲夏之夜那份安详的宁静。

星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了进来,将空旷的舞房那棕色的实木地板镀上了一层银装。宛如一面镜子似地,舞池倒映着少女身着白色蕾丝纱裙的娇小身躯,盘起的金发上一顶精致的头冠让她宛如天鹅一般优雅美丽。她微微皱着秀眉,白皙如雪的容颜略带一丝悲伤,仿佛像离别久居家乡的候鸟一样。

修长的手指随着手臂轻轻抬起,在虚空中缓缓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她微微仰首,抬起一条腿。时间在这一刻宛若停止了一般,她沐浴在星光下,悠悠转着圈,如同天使堕入凡尘,美得让人心中一颤。

站在舞池边缘的男子手指轻压琴弦,抹去了在空气中回荡的余音。

这仅仅是序曲。

眼帘低垂,男子将架在肩头的小提琴向上抬了抬,扬起的右手慢慢回落,手中的琴弓轻轻倚在了钢丝制成的E弦上。

快如闪电的一拉,尖锐的高音响彻舞房,男子轻巧揉弦的瞬间,弓毛切换到了G弦。

慢如春雨的一送,喑哑的低音环绕四周,男子悠然抹弦的刹那,弓毛移回到了E弦。

无数单调刺耳的杂音在男子的手中重组,化为一段段凄厉而忧伤的音符。他仍然紧闭着双眼,仿佛陶醉在了自己编织的弦乐之梦中。

少女应声起舞,完美的下腰,轻盈的移步,一个音阶一个动作,一个停顿一缕忧伤。

她真的如同天鹅一般,伸展着洁白的羽翼,在冰封的湖面上演绎一曲绝望的悲歌。

又一声长音响起,男子手中的琴弓在乐曲到达高潮的瞬间离开了琴弦,仿佛被利刃截断的凄美乐声却没有一丝被截断时应有的突兀。

少女的动作应声而止,扬起的双手没有完成那象征着终曲和死亡的动作——捧心。

这仅仅因为男子的任性。

将小提琴从肩头拿下,连同由中国的白马尾和巴西的蛇纹木制成的琴弓一起放到了墙角的琴盒中,陆倾离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眸静静注视着少女。

“我不喜欢这支舞的结局。”

少女将头转向他的方向,同样静静注视着他。她的动作完美的停顿在琴声停止的瞬间,双膝微屈,两臂扬起。从她的眼神中,陆倾离看出了少女的坚持。

沉默。

两人互不做声,却也均不让步。男子用沉默表达自己对少女的关心,少女用沉默表达对男子任性的抗议。

少女早已褪去金色的瞳孔倒映着月光的颜色,很美很美。比之前天在庄园废墟里惊鸿一瞥的黄金龙瞳中充满着的非人般绝望的气息,现在她的双眸才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这样的双眸多好?纯净,美丽,无暇……可惜那天之后,一股冰霜般的冷漠注入到了少女鲜花般灿烂的灵魂之中,不哭,不笑,仿佛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冷的让他心疼。

其实陆倾离应该庆幸自己在庄园里的那句哈利路亚被上帝听见了,否则现在她眼前的少女恐怕也追随她的父母而去了。当路易驾驶的直升机向下射出耀眼光束的时候,陆倾离就经历了一场大喜大悲。当他看到少女还活着时,陆倾离露出了感谢上苍的微笑,然而与那双黄金瞳对视时,他的笑容冻结在了脸上。

少女正在经历人生的第一次灵视,而且是在遭受到巨大的精神攻击之后。

少女看到了什么?陆倾离不愿去想,更不敢去想。在双亲惨死后觉醒血统,精神崩溃只是最轻的后果之一了。

所以陆倾离合上了她的眼帘,将失去知觉的少女抱上了直升机,与路易一道将她送回了卡塞尔学院执行部驻圣彼得堡分部的紧急看护室,在医生对她进行全面检查与治疗后,在床边守候着她,等待她醒来。

少女不知何时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悠悠的注视着眼前陪伴着她的男子那张清秀的脸。

陆倾离看到了少女恢复正常的眼眸,嘴角勾勒出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仔细为少女掖了掖被角,然后熟悉的在她额前印下一吻。

“晚安。”

少女下意识的不再与体内的安眠药剂对抗,缓缓闭上了眼睛,安然入睡。

你可曾梦到我与你在花园中嬉戏?你可曾梦到你的父母慈祥的抚摸着你的金发?

你可曾记得我当初就是用晚安吻让失眠的你安眠的?

你当初还是个淘气的小丫头呢……

现在的你已经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了……

你长大了。

可惜,你再也记不得了。

轻轻关上背后的房门,陆倾离低着头站在铺着红色地毯的回廊中。长长的留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没有人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咚——咚——”午夜的钟声响起,回荡在这座巨大空旷的洋馆里,宛如时间的催促,让人一步步走向人生的尽头。

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分部地处圣彼得堡南郊,掩映在被无数冰雪覆盖的一大片冷杉林中。从外观上来看,这里就像是一座中世纪洋馆,墙壁上随处可见的巴洛克式浮雕,典型的哥特式尖塔,钟楼上巨大的罗马数字表盘,拼花的彩绘玻璃……一切的一切都洋溢着浓浓的贵族气息。

室内的设计更是别具一格,医疗室,舞蹈房,信息终端室,游泳池,电影院,武器库,炼金工坊,图书馆,训练室,大型会议厅……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找不到。长长的回廊纵横交错,完全一样的精美墙饰让人晕头转向,不知通向何方。

在陆倾离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探路后,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位于洋馆二层中部的小型会客厅。

“【雪之祭】,这是【BIG BOSS】为这次事件取的名称,”路易坐在宽大的皮椅上向左旋转了45°左右,然后将全身的力量压在了背后舒适的牛皮椅背上,“唯一的幸存者,那个女孩,居然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开启了灵视,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不过根据医生的报告,除了失忆的症状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后遗症,而且现在她的精神波动十分稳定,你可以放心了。”

“她的血样我已经采集备案,一个小时之前已经将化验结果提交给了诺玛,相信不久之后血统评级的结果就会出来了。”

“不幸的是,由于幸存者失去了记忆,整件事情的调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最后,那个少女作为该事件唯一的幸存者已经由诺玛编入档案——”

“——由于姓名的缺失,其代号由诺玛自动生成为——”

“——ZERO”

简单概述了目前的情况,路易望向隔着巨大实木桌的友人,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了?一副忧伤的样子。”

陆倾离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个女孩,我认识。”

“大约在六年前,我曾经收到【BIG BOSS】也就是施耐德教授的给的任务,要求我前往这个庄园。因为那一年,庄园的男主人斩杀了一只三代种。”

“我是被派去研究三代种龙类基因的,这是我的实习课内容。我大概在那里呆了将近一年,于是认识了这一家人,那个女孩是他们的女儿。”

路易轻挑起眉毛,靠着椅背的头微微歪向左肩,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

陆倾离闭上了眼睛:“屠龙家族一般都是与世隔绝的,如今能证明那个女孩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只剩下我一个了。那个女孩,更是如同我妹妹般的存在。”

“然而——我忘记了她的名字。”

黑衣男子自嘲的一笑,“我真是——”

“——真是肤浅啊!”路易打断了陆倾离的话,他站起身来,双手撑在身前的办公桌上,微微前倾的身体展现出一阵威慑力,“反正她也记不得了,不是吗?就叫她零吧,从零开始,忘却以前的一切烦恼,重新创造美好的记忆不就行了!”

也许心中难忘的记忆才是一个人存在于世的真正证明吧,所谓的姓名只不过是代号而已,只要心中有她的记忆,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承认她曾经的存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倾离微微笑了起来,他仰起头,出神的望着天花板上繁茂的世界树花纹,口中喃喃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要你来提醒我,我还真是——”

“关心则乱嘛。”难得用出一个成语的路易显然很是得意,不顾自己诡异的中文语调,开始用陆倾离的母语和他交谈起来,“你可以问问她,她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干的事情你还可以……”

正当路易的中文音调越来越诡异的时候,他突然大叫一声,“(英语)差点忘了【BIG BOSS】交代的任务!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高速公路护栏破坏的事吗?他让我们去哪里调查!时间是——后天!”他的上半身再一次向前倾斜,几乎与桌面形成了50°的锐角。

“还有一天啊……”陆倾离用手捂住了脸,“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呢?”

“我想跳舞。”零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用微带俄语口音的中文淡淡的说。

刚进门就提出这个问题的陆倾离心中微微一笑。

她还是当年那个爱跳舞的孩子。

一直没有变。

顺便一说,这是她与陆倾离说的第一句话。

于是,就有了刚才开场的一幕。

回过神来的陆倾离看到零眼眸中那坚持的神色,心中渐渐软化。

不管什么死不死了,只要她高兴……本来就是要让她高兴嘛……

懒得将小提琴从琴盒中取出,陆倾离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家架色钢琴旁,掀起了沉重的琴盖。他打算站着用钢琴演奏完最后的几个小节。

微微侧过头再次与零对视,只见她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深吸一口气,陆倾离伸展着修长的十指,对准了身前的黑白琴键。

然而就在他手指落下的一瞬间——

地面和四周的墙壁如同开玩笑一般剧烈的颤动起来——

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然而陆倾离好像感觉到了一种力量——

足以瞬间摧毁一切的力量。

“嗡——”分心维持平衡的瞬间,陆倾离的双手下意识的想要找到可以支撑的东西,两只手掌本能的砸到了琴键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噪音。

“咔——”保持着舞姿的零猝不及防,急忙站稳的瞬间右脚用力过度,一下踩空,不慎崴到了脚踝,舞鞋的鞋跟骤然断裂。

陆倾离连忙上前扶住零,将她扶坐到一边的钢琴椅上。

“怎么样?疼吗?”陆倾离单膝跪地,抬起了零受伤的右脚,一边小心的脱下了损坏的舞鞋,一边轻轻揉着零那有些红肿的脚踝。

零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陆倾离手中,零晶莹的脚趾可爱的蜷曲着,随着他右手的揉动不自然的扭动。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如此温柔的沉默。

零仿佛想起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女孩擦破了膝盖,然后一个少年轻轻对着伤口吹气。

那是一对兄妹吧。零这样想。

那种伤口被吹着气,痒痒的感觉仿佛自己曾经体会过一样。那么真实,那么自然。

不,应该说自己正在享受着这种感觉吧。

这种被呵护的感觉。

零看了一眼陆倾离,然后闭上了眼睛。

心里有一种名为安心的感情缓缓流过。

“嘛,这样就不会有淤血了。”陆倾离站了起来,心中有些不安。

毕竟自己虽然经常帮这个小丫头处理这种事情,不过现在的他对于零来说连朋友都算不上吧,再者她已经长大了,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的……哎,在这样下去,我迟早要变成叶胜那种笨蛋啊……

“刚才可能是地震吧,很小的余震,真是吓人不轻啊。”陆倾离不确定刚才自己的直觉是否正确,但是男人的直觉往往是反的,相信这一次应该不会有意外发生。

零重新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并没有表示自己的意见。

“我送你回去吧,已经很晚了。你还需要多休息。”也许是习惯了与零眼神交流,零没有回答陆倾离也没在意,只是温柔的回应着她的目光。

少女点了点头,一弯腰将另一只舞鞋也除了下来,光着脚踩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她用左手提起了提起了坏掉的舞鞋,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点惋惜的神色,右手被陆倾离搀着,缓缓走出了舞房。

离开舞房的瞬间,陆倾离锐利的眼神最后一次扫视着空荡荡的舞池,仿佛想看穿什么似的。

可惜,再锐利的目光,也发现不了被钢琴发出的巨大噪音所掩盖的,频率超过灵长类所能接收极限范围的——

——寂静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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