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浴之后,很快就到了睡觉的时间。
由于担心女儿的事,梅尔莉丝推掉了今晚所有宴会的邀请,并派了地位较高的仆人送去致歉函。
虽然,爱丽丝编了一段似乎猜中了八九成真相的故事,但也许是因为女人的直觉吧,梅尔莉丝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她虽然无法知道女儿的身体里装着另外一个人的灵魂,但能感觉得到,这个至少在外貌上和她相似的‘女儿’的内心中,有阴暗正在滋生。
风华尚未随着年岁老去的公爵夫人因此想要与‘女儿’共眠,希望能借以抚平‘女儿’心中的痛苦。
爱丽丝拒绝了,并不是因为男性意识导致小处男心理在作祟,而是她真的需要独处……她想要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一个人度过穿越后最孤独的第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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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下起了雨。
雷雨交加,让街道上的卫兵咒骂着这该死的鬼天气,一边苦着脸,一边被迫穿着包在铠甲里、又湿又冷的棉衣继续巡逻,心里还想着最近的薪金说不定都得上贡给开的药又贵又难见效的医生。
阿梅利亚公爵家的仆人们也因为这阵突如其来的雷雨,不得不牺牲部分睡眠时间,起来照看储存在地窖里的物资。
公爵大人和公爵夫人安稳的睡着,对在议政及社交场合上面对过诸多敌人的他们而言,区区的雷声真的不算什么,也就只有敌对者派来的刺客的杀意能惊醒他们了。
而他们的女儿——‘女儿’,则睡的不是那么好。
“轰隆!”
一道雷光划破天际,夜猫吓的浑身炸毛,想另找个地方躲藏起来,连有老鼠跳到自己身上也没抓下来送进嘴里当夜宵;刚找好了栖身的洞老鼠吓的从洞里窜出,看见路过的大猫立刻跳上去搭便车,也不怕被天敌给吃了。
“哈啊——”
浑身冷汗的爱丽丝也醒了过来,但惊醒她的并不是雷声,而是噩梦。
梦里,起初她还没穿越过来,她——‘他’还只是一个性格有些孤僻,但还是有值得一辈子往来的朋友、彼此在乎的家人的大学生。
相貌算不上出众,但在水平线以上,再加上被进入校园寻找人才的企业看上的优秀成绩,算是在女人之间有些讨论度;不过,因为生活圈里虽然家规严格但零花钱还是不少的富二代朋友在交了女朋友后说出‘所有人都误解方便面了’这种话,所以只打算以结婚为前提谈恋爱,不打算将前期的投资浪费在有可能毫无收获的项目上。
这样子的人,毕业后进入社会,大概会成为所谓的高级社畜吧?虽然离真正的领袖还有些距离,但也算是有一定社会地位了,毕竟撇开领导阶层的大佬们,只有这种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流砥柱、是推动决策者计划的社会精英。
然而,这一切,全都因为一次穿越而变了。
‘他’性格有些孤僻,专注于学习,但还是有些交情好到以兄弟相称的挚友;吃喝嫖赌,后两个没干过,前两个基本倒是玩的很多,放了长假还会出大学所在的城市,到其他省份甚至国外增长阅历。
他很少向家里拿钱,涉猎多、学的能力多的他在上了大学后,生活费完全由接一些不卖人设卖数据的重度课金手游的美术外包、帮网站鸡汤短文的小委托赚取的薪酬支出,但还是时常和家里联络,偶尔汇钱到处于半退休状态的父母的支O宝,让他们尽早培养兴趣,免得他们的晚年生活无聊透顶。
在穿越之后,这一切全都变了。
穿越之前,‘他’是一个大学生。
穿越之后,她是一个公爵家的千金大小姐。
梦中,在朋友们还在为梦想努力拼搏、在父母还在为退休以后收入大减的余生做打算的时候,‘他’尽情享受着贵族式的奢华生活。
当‘他’生活圈周遭的人看见‘他’样子的时候,那一个个愤怒、嫉妒、哀戚、怨叹、难过的目光一下子全都投射在‘他’身上,使‘他’愣住,手中镶着五颜六色宝石的金杯掉到地上,储藏了数十年后第一次打开的醇酒流了一地。
【为什么我们还在努力的时候,你却能过上这种糜烂的生活?】
【儿子啊……几个小时,不,几分钟就好,回来看一下爸妈吧。】
(不——)
(我不是——)
(我没有——)
面对声声斥问,‘他’不由自主的退后,然后踩到了曳地长裙的裙摆,踉跄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不是什么位于地球上的亚洲大陆,一个名叫中国的国家的男子大学生,而是异世界一名叫**丽丝·阿梅利亚的贵族大小姐!
【你谁啊?一个女人?哈,我们时候跟娇滴滴的小女人当过兄弟了?】
【你不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不认得你!离开!滚出我们的视线!】
(不,快回来!)
(我就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他’啊!)
‘他’——她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不断在黑暗中向前方奔跑着,却还是离那些用轻蔑、冷漠、厌恶的目光看着她的亲朋好友们越来越远;直至最后,脚下一滑,落入一个无底的大洞中。
(我到底是谁?)
在向着黑暗不断坠落的过程中,爱丽丝迷茫的思考着,两手下意识伸向天空,想要攫获那一抹光芒,却始终抓不到任何事物。
(不要抛下我!)
她大喊着,在毫无一物的虚无中想要抓住能让她感到心安的依靠,却什么都抓不住。
什么都好……
拜托了……
(救救我啊!)
“救救我啊……”
就在这一道梦中呓语过后,惊雷炸响,被噩梦中的黑暗完全吞噬的爱丽丝也正好在此时苏醒过来,浑身全都是被她绝对不会想再经历一次的‘美妙’体验吓出来的冷汗。
她两手交叉、抓住上臂紧抱着自己的上半身,方才梦中那恐怖感觉的余韵还缭绕在她的心头,使得她浑身颤抖。
爱丽丝醒来时的惊呼声,令门外不知伫守了多久的塔妮娅顾不得身份之别,急忙打开门冲进她服侍的大小姐的寝室,问:
“大小姐!您没事吧!”
“我很好……”
爱丽丝尝试强装镇定,但声音中仍带有止不住的颤抖。
“只是……做了场我绝对不想再次回忆起来的噩梦……”
塔妮娅凝视着爱丽丝久久无法聚焦的眼神,心痛无比,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对方,最终只能说:“我去给您泡杯安神茶——”
“不,塔妮娅,留在这里。”
在塔妮娅正要离去时,爱丽丝下了床,从背后抱住了她。
“留在这里就好……”
(谁都好……)
此刻的爱丽丝,突然发觉自己的内心没有那么坚强,自己其实无法一个人度过穿越后最孤独的第一个夜晚。
(救救我啊……)
她不想要一个人……不想要孤独……
“我明白了,大小姐。”
塔妮娅转过身来,微笑着握住因一场噩梦而流下惊惧之泪的爱丽丝的手。
“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您的身边——若您有任何需求,请尽管吩咐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