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医生微微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没什么,除了偶尔腰酸背痛手抽筋,脚底发麻腿又酸之外,我觉得没什么大碍。”
医生面部抽搐了一下,但他凭借着专业素养还是露出了比较温和的表情,用着平常的语气问道。
“我啊…问的是心脏。”
“心脏?”我想了想,“很好啊,以前做过山车都是咻地一下上去啪地一下下来,肾上腺素跟着过山车上来下去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但现在这个心脏可安稳多了,害得我连做过山车的兴趣都没有了。”
医生一脸无奈地在写着什么,真是让我又一次赞叹他的职业素养,换了永哥估计就会面露笑容地恶狠狠地丢下一个字——滚!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医生熟练的在复查表上签上了一个看起来很酷炫但我就是看不懂的签名,然后起身对我说道。
“好了,你可以走了。”
什么嘛…我还以为能再聊五块钱的呢…
我走出诊室,一个身影从我身旁掠过。
诶…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她?
——
“蔚可,你快下来啊,危险。”
啧…妈妈又在吓唬人了。
我正站在医院喷泉边的栏杆上走着“独木桥”,身上还穿着病号服。
“哎呀,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都绕了一圈了吗?”
我努力保持着平衡,一步一步地围绕着边缘走着。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啊,没事的,不是说了保守治疗吗?这种东西,要么无药可救,要么就是像感冒一样无须在意…嘿咻!”
我从栏杆上跳了下来,落地时有点摇晃,妈妈急忙想要搀扶我,我赶紧站稳。
“啊哈!完美落地!”
“多危险啊,你这要是…”
妈妈又开始杞人忧天了。
我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哎呀,你看这栏杆还没我腿长呢,慌什么。”
我又自顾自的去另一边玩了。
我当然知道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要不做一些刺激心脏或者收到惊吓,心脏就没有问题。
我路过树林旁的长椅,发现有一个护士推着一个男孩在那里看书。
相比较医院里那些一脸抑郁,没有希望的面庞,那个男孩看书时的笑容显得是那么珍贵。
我猜他一定很喜欢看书。
不知为何看着那个男孩,我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着不停。
我将左手放在胸口处,那跳动的心脏似乎想向我传达什么。
这时一阵风吹过,吹动了男孩的额发,也吹动了一张简易的卡片书签。
男孩寻着书签看去,目光与我在那一瞬相交了。
“蔚可,你干嘛去了?妈妈,找了你半天了。”
不知何时妈妈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打断了这尴尬的场面。
“啊…没事刚刚这里有几个小朋友吹泡泡呢…”
“这…哪有吹泡泡的小孩子啊?”
“这不是吹完就走了嘛。”
我也算说瞎话不打草稿的那种,本来性格就很随性,在这种不要脸的性格下,撒谎自然成了被动技能。
“蔚可。”
妈妈突然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
“刚刚爸爸说,给你找到了匹配的器官了。”
我愣了一下,“呀,这么快啊…我还以为要再玩几个月呢?”
“说什么呢?早点治好病不好吗?”
我想到了永哥的数学课,没有经过脑子就喊道“不好!”
结果这次换妈妈楞在原地了,我赶紧补充道“呃…不是的,那个…我就是觉得匹配的有点快,对!没错!”
结果这下妈妈表情开始有些慌张了,“啊…快吗?”
我也做过类似的调查,貌似至少要半年左右,有的人等了几年都不一定有合适的器官源,我这才住院三个月,就匹配到合适的器官源了。
“当然啊,合适的匹配短则半年,长则两三年。”
“是…是吗?”
“嗯。”
妈妈沉默不语,我也没在意,而是偷偷看向了长椅那里。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男孩还是在那里看着书,阳光洒落在他身旁的树枝上,树影的阴翳在他身上轻微摇曳…
——
我跟踪她来到了熟悉的长椅处。
她突然停了下来,对着跟在身后的我说道。
“我说啊,你别跟着我了。”
嗯?什么时候暴露的?
“什么嘛,你知道啊。”
“之前你偷看的时候,我也…”
护士姐姐突然靠到我耳边轻声说道,“…知道的哦。”
我脸一红,面露尴尬之色。
“啊…那个…你说什么呢?啊哈哈…”
“你是来看他的吗?”
护士姐姐顿时没有了刚刚想做弄我的表情,反而是表情忧伤。像是…刚刚送别了什么好友去远方一样。
“出了…什么事吗?”
“你来晚了,他走了。”
“啊,那样啊…也对,毕竟这医院,治好病不走占床位…”
“不是你想的那种。”
我顿时胸口一紧,其实她面露忧伤的时候就或多或少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话像是什么钥匙,立刻打开了我心中尘封的一把锁。
我感觉心好痛…我捂着胸口,那种感觉让我喘不上气。
不对…不是心好痛…确切的说是…
心脏好痛。
“那个…抱歉…”
我话还没说完,就立刻向前倾去,我下意识地跪坐在了地上,我用力地捂住胸口。
该死…好痛…喘…喘不上…气…哈啊…喘…啊…哈…
“喂!林蔚可!你没事吧!”
我似乎隐约听见有人在叫我…
眼皮好重…我…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这是哪里?
我看向四周,很熟悉,但却有点陌生。
我走向房间的病床,上面躺着一个插满了气管的女孩。
这个人…是我…吗?
原来当时我身上插了这么多管子,难怪每次醒来都感到胸口闷着一块巨石,压的我喘不上气。
我回想起了输氧面罩,那种感觉很难受…就是将气体硬生生地送进你的气管,感觉像是有一条冰凉地蛇在你的气管中穿梭,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话说,就不能人性一点…断断续续的输气能死吗?
一直输气你们都以为我是永远装不满的气罐子啊?
但是那时我根本没有力气去吐槽,也就现在能吐槽吐槽了。
我坐在自己的身旁,看着自己的面罩上逐渐呼出雾气又逐渐消失。
这种感觉很奇妙,有一种无形的违和感。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我就在这里,但我却又十分相信,现在躺在那里的那个女孩就是曾经的我。
总感觉她随时可能会死。
那时的我记忆很模糊,只感觉眼前有模糊的身影在晃来晃去,父母的只言片语,在耳畔若隐若现。
我看着自己,想着这时医生应该已经开始为我安排手术了吧?
还记得当时我醒来时妈妈都哭的可真是“轻绘梨花泪沾衣”。
(注:本句原指绘梨衣,但我想不到什么形容哭的词于是借鉴了一下。我会跟全国人民谢罪的…)
据说我可能是麻醉剂用量过度,差点就没有醒过来。
不过缝合伤口倒是不怎么大 但是缝了很多针,拆线的时候我清楚的感受到了那种线和肉的摩擦感…想想我就鸡皮疙瘩掉一地。
总之又过了几天医生就开始让我开始下床走路。我看着自己蹒跚的步伐,感觉像是人生重新开始了一般。
只是偶尔会听见…
“好黑…”
我猛然从床边起身。
这次我确确实实听见了有人在我身边说话。
我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许久。
啊…怎么可能呢?自己吓自己。
突然整个屋子变得空无一人,一点光线都没有了。
我吓得蹲在了地上,我摸索着前行,黑暗中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漫无边际,“好黑…”我不由自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