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侵蚀
莫雷伽，旧城区。
按照银牌上的地址，艾丽洁西娜来到了一家铁铺门前。
破落的门面，掉漆的招牌，以及随意放在外面，已经生锈的刀具，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早就没人经营了。
艾丽洁西娜推开门，生铁和烧炭的气味顿时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有人吗？”
“呵呵……欢迎光临，我这里好久没来客人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那是一个身披破旧灰袍的老人。他的面容看上去十分苍老，但言语却孔武有力，一点也不像那么大年纪的老人。
“要买点什么？刀剑？火药？还是其他更危险的玩意？”
“不，我不是来买东西的。”艾丽洁西娜撩开自己额前的银发，轻声问道：“请问，您是古川老人吗？”
“嗯？竟还有人知道这个名字？不，不对……”老人微微一愣，旋即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凑近艾丽洁西娜皇女——
“你是……那个人的妹妹？”
“你果然知道！”
艾丽洁西娜急切地问：“告诉我，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古川前辈……不，上一代的黑皇大人！”
帝国皇家花苑，地下四层。
这里是当年那场黑魔法实验的核心区域，许多惨无人道的实验都是出自这里。直至今日，还有不少年久失修的仪器和床铺堆放在各个区域。那白色床单上干涸的血渍，即使过去了十年仍让人触目惊心。
刑部姬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感知到了，我要找的东西在另一个方向！”
“既然如此，那就快点去吧。”凯尔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说，“记得脑袋放聪明一点，可别阴沟里翻船。”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刑部姬忿忿地嘟囔了一句，随后消失在空气中。
血色斗篷的少年走过幽暗的走廊，终于来到了帝国皇家花苑的尽头——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着他。
“你终于来了，【K】。”男人夸张地张开双臂，“可真是让我久等了。”
“咯咯……我就猜到是你，医生。”凯尔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我真高兴，十年过去了，你还没死。”
“你的变化还真大。当年明明只是一个在实验台上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还想看到我那个样子吗？可惜，这辈子你是看不到了。”凯尔笑了笑，随意地坐在了贡男对面的椅子上，“给你一分钟时间，说一个能让我不杀你的理由。”
“我能让你做回【自己】。”
贡男微笑着，一字一顿地说。
“做回自己？”凯尔眯起眼睛。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你，真的是凯尔吗？”贡男压低声音，循循善诱地说：“让我来告诉你，塔妮莎真正可怕的力量吧。”
这是他和数十位黑魔法师，研究了多年才得出的结论——
永生的肉体？可怕的生命力？无与伦比的蛮力？操控鲜血的异能？
不，这都不是塔妮莎真正的力量。
她真正的力量，是【侵蚀】。
“……侵蚀？”
凯尔饶有兴趣地望着贡男，“说下去。”
“作为血族公主的塔妮莎，其血脉中含有极其特殊的同化因子。即使是一块血肉，一块骨头，都会变成生命力极强的寄生虫，寄生在宿主身上。”
“……”
“那个手骨就是一种侵蚀的媒介。利用那块骨头，她轻而易举地渗透进了你的精神——”
“你是说，这块骨头看似给予了我力量，其实是在把我变成她的奴隶？”
“不，不是奴隶，她在把你变成“塔妮莎”啊。”
并不是【支配】，而是【同化】。
灵魂、精神、记忆，甚至于肉体，都在不断扭曲。在一点点地侵蚀下，他的人格、思维方式越来越接近那个吸血鬼。
直到最后，全新的“塔妮莎”诞生了。和“血族子嗣”不同，这是真正的借尸还魂。即使本体消亡，她仍然可以用这种方法继续延续自己的生命。
“呵呵……让我猜猜，你为什么戴着半张面具？恐怕那张面具之下的脸庞，已经变成塔妮莎了吧？”
“……”
是的，正是如此。
移植手骨后的第一年还没有什么异样。渐渐地，他的右半边脸庞不断地向着塔妮莎同化。到了第五年，同化程度已经覆盖了四分之一的脸庞。那半男半女的诡异模样，让他不得不用面具遮挡。
从接上手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塔妮莎”了吗……
凯尔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自己很清楚，不管这块手骨有没有自己的意识，他都在无意间沦陷得越来越深。直到现在，他有几分是塔妮莎，几分是凯尔？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了。
包括他所策划的“复仇”，这是凯尔自己的计划？亦或是塔妮莎主导的结局？
“所以，让我来净化你的灵魂。”
贡男伸出手，庄重的语气，如同祷告中的牧师。
“让我来拯救你，剔除塔妮莎的侵蚀。你会做回真正的凯尔，不再被塔妮莎束缚，不再承受这永生的诅咒，你会做回，真正的自己。”
“呵呵……哈哈哈哈！”
面对贡男伸出来的橄榄枝，凯尔忍不住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这就是让我放你一条生路的理由吗？”
“这还不够吗？只有我，全世界只有我能够拯救你。还是说，你想彻彻底底地被塔妮莎的诅咒吞噬呢？”
“你说得没错。塔妮莎一直在侵蚀我的身体。放着不管的话，我早晚会彻底变成她吧。”
凯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全身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杀意。
“不过，我并不在乎。我是塔妮莎还是凯尔又有什么关系？我要复仇，只是因为我想复仇，谁会在乎这究竟是凯尔还是塔妮莎的意志？”
“你……”
贡男的脸色有点变了。显然，这种展开有点超出了他的控制。
“看来是侵蚀得太严重，已经连正常的判断都没有了。”
“不用再废话，刚才那句当遗言已经足够了。”凯尔抽出一柄猩红的血剑，一步步逼近贡男，“准备好下地狱了吗，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