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天空像陈旧的亚麻口袋一般,露出了可憎的裂口,吞噬着什么,又好像在......排斥着光明,无法抑制的狂风与沙粒相裹挟。行走在荒芜中可悲的朝圣者啊,尸体早已残破不堪,想歌颂的是什么都已经分辨不清,或许那样的世界即使在死前也回荡在眼前无法放弃吧。
索里克发现食物所剩不多,至少没法再支撑自己走到沃尔夫城了。沙漠上的夜晚总是寒冷无比,太阳带来的可怜热量流失殆尽,每一步都要付出大量体力的前进,关乎生死的旅途,若是没有一个能支撑意志的东西,恐怕很快就得被黄沙淹没,了无痕迹的结束自己这一生。
索里克望向模糊不清的月亮。
“比五年前还要更加黯淡了。”
萧瑟的冰冷无声蔓延,身体就像年久失修的机械般僵硬,只剩关节还承担着自己的任务,勉强让肌肉运作起来,无论有多想睡觉,此时此刻都得遵循自己的生存法则,拼命让躯干动起来,如生锈的钟摆一样拼命地摇晃,碰撞,努力敲响代表自己的生命的钟点。可能这就是作为一个旅行者的职业操守吧。
据他所知,附近恰好有一个蛮小的居民聚居地。
索里克幽黑的眼瞳中依旧只有“平静”二字,不过它已经被疲倦的神色攀上,直到看见夜色下静默矗立的小镇时,才露出一点亮晶晶的光芒。
小镇外面有一圈圈围栏与木墙,绕到了它的正面时,索里克才看到了那破破烂烂,勉强称之为大门的木头框架,那上面还挂着一个歪斜腐烂的牌子。
“是叫桑齐克镇吗?”索里克没有过多犹豫,径直地走了过去。看来这里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贫穷,不过反正只是要待到明天,补给些食物和水就走而已。索里克想。
敲了敲门前木质小棚屋上的窗子,没人回应。索里克想了想,又用力地拍了拍木门,即使知道半夜这样做实在是有些不礼貌,可索里克还是不愿意冒冒失失地闯入别人的聚居地,以免引发什么误会。
现在是名为“海德格尔”的第23个新世纪,就算说是新世界也不为过。各种教宗流派的鱼龙混杂,人们在信仰与战争的折磨下放弃了国家制度,仿佛放归原始一般,以科技精神引领的物质形态社会土崩瓦解,除了大片的废墟与荒漠、横行的怪病外,曾经被寄予希望的、美妙而又充满未来的科学理想并未给人类留下其它礼物。
在“七王之夜”的灾祸过后,人们又重新狂热地崇拜起了炼金术与魔法。人类啊......
索里克静静地站着。
“你......你是?”
过了一小会儿,缝隙中透出一片温暖的灯光,一双警惕的眼睛从木窗中出现。
“抱歉,打搅了。我是从北方来的旅行者,可以在镇子里借宿一晚吗?我还想顺便在这里购买一些补给。”索里克摘下了灰金色的护目镜,说道。
门后的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睛里流露出沉吟的神色。
“你敢保证你没带着什么恶病或者不好的念头吗?”
“嗯。我敢保证。”
“那你等一下,我带你进去吧。”
“好的。”
索里克转过头,结束了简单的对话。看着那块破烂的牌子和通向镇里的小路,他不知道自己的保证有何意义。可像这样小的镇子又怎么可能有检查疾病的器械和抵御恶意的力量呢?那道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大概就是这里生活着的人们唯一的武器了吧。
相信与不相信的选择只在一念之间。那绝不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而是比黑洞洞的枪口与闪着寒光的刀剑更为有力的审问。
索里克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那些杂如繁絮的念头。
“好嘞,走吧。”从木屋里走出一名胡须蓬乱的中年男人,他披着朴素的长呢子大衣,手里提着一盏古老的油灯,向索里克点了点头。
男人占满灰尘的皮靴踩在砂砾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在空寥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走路的速度并不快,索里克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房屋,一边缓步跟上他。
走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中年男人停下脚步,给索里克指了指在几座民居之间的一个类似于储物仓库的木头建筑。
“你去这里面,进去以后旁边有个小隔间,你拿点草铺在那里,不然晚上会冷的。”他回过身,朝索里克笑了笑。“嘿,想必旅行者能适应这种生活的吧,委屈你了,明天可以去那家酒馆看看,还有没有休息的地方。”
男人说着,把手里的油灯递给了索里克。“晚上注意点别把它摔了,还有,你应该不怕老鼠吧?哈哈。”
“喂,这个,回去的时候不需要吗?”索里克晃了晃油灯。
“呵,路这么近,我都走过多少次都已经数不清了。对了,我叫约瑟,明天早上记得把灯还我啊。”
索里克目送约瑟离去,走进仓库,捧来一大捆干草铺好,没脱衣服,沉浸在在渲染着暗淡光晕的寂静中。不一会儿,他“呼”地吹灭了油灯,积蓄一整天的疲惫感涌上心头,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