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面,青丝柳垂。
我和斐珥泛舟于东湖之上。天上有美人,其名为婵娟,美人披纱戴绫,腰间缠玉佩带,白面月华皎皎,玉带翠色明明。
月下一汪清水,在这个没有污染的世界,宛若一方明镜。静卧于黑夜的美人,正对着这面圆镜梳妆打扮。而那条横亘于月盘中央的极光,像是长刀,切开了月光,也切开了水中的倒影。
…
“从这个角度看,真的还挺好看的。”
斐珥仰起脸,凝视着悬于上方交错的月轮与翠带,发出了轻微的赞叹。
“哪里是好看,简直是美到爆炸好吗?”
我靠在她的怀里,同样看着这片极致的美景,啧啧称奇。
“对对对,不止是好看,是美到爆炸…”
斐珥的视线缓缓移下,对上了我的眼睛,然后轻轻一笑,一缕宠溺的爱意顺着锐利的眼角滑进我的眼里。
“你的眼睛,也挺好看的。”
看着她深海色的瞳孔,我这样回答着。
“真是难得的夸赞啊,朕应该高兴吗?”
“这可不是什么阿谀奉承哦,斐珥,你的眼睛确实非常好看。”
“嗯…莉娅,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人称赞别人美丽,我们常常会认为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斐珥的脸上又堆上腹黑的坏笑,开始调戏起我来。
“鬼咧!你这样真自恋!你要是不愿意听,我以后就不夸你了!”
——我算是明白了,和这个从里黑到外的女皇交流,说不到三句话,就要被她绕到死胡同里,要么是开始用言语戏弄我,要么就是伸出咸猪手来性骚扰我。
我为什么会摊上这么个爱人啊,唉…
“哈哈,亲爱的,你现在脸很红哦,非常可爱呢。”
——混蛋…不和你说话了…真烦…
…
远方的林木和山川连成一条黝黑的线,我们的小船荡漾在嶙峋的岸间,两岸顺着湖的水势向前收窄,留下一个逼仄的隘口,穿过隘口后,湖面便豁然开朗。这便来到恩纽东边的一另个湖泊。
屈下身子,舀起潭水,那圆月与极光交相辉映的图画被我捧在手里,随后沿着指间的缝隙一点一点漏下。
——景色,当然是极美的。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在这水天一色的夜晚,与爱人游于远离尘世的郊野,枕着温暖的佳人,赏着世所罕见的绝景,美人与美景浑然一体,给我的身心带来相得益彰的美妙体验…
这种感觉,真是享受啊…
——不过…前提是忽略我是受的一方…
…
此般良辰美景,着实让我情意大醉,也让我不由地想起了一首曾经非常喜欢的诗——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就着晚风的啸声和细细的波声,忘情地吟诵起这不朽的诗篇。
——这首诗,是多么契合现在的我啊!
看这天上星罗棋布,皎月高悬,极光长河缀满星斑点点,映在潭水间。
我醉于一场永世不醒的大梦,划着竹舟,游于万顷碧水之上。
我游在湖中、我游在湖面的倒影中…
不正是游在了无垠的星河中吗?!
我就是星河!星河就是我!
…
伴着高涨的情绪站起,我张开双臂拥抱这个瑰丽的世界。
习习秋风,湿润地吹来,吹起我鬓角的青丝。
我仿佛完全体悟了诗人写下这首记游诗的神情风貌!
这种感觉…果真是美妙至极!
天人合一的畅快!情贯古今的激昂!通达内外的清爽!
哈哈!如此!倒是快哉!快哉!
今夜!我就是这恩纽洞庭的湘君!
今夜!我要让着西风吹不尽我的三千白发和八百里洞庭!
…
“莉娅,小心点,船在晃。”
中二上头的我在船头来回踱步,狂野的激情如山泉喷薄而出,这瘦小的木船,在我大开大合的动作下忍不住摆动。
感性的碰撞终于压过了理性,我彻底陶醉在自己脑中的那片洞庭之上。
——我是湘君!我的湘夫人在哪?!
痴狂的眼睛扫过扶着舟身的斐珥…
——好啊!你这个破女皇!平时总是压我一头!本湘君今日便要出这口恶气!
走到她的身前,抬起女皇的下巴,将她壁咚在船上…
“斐珥,现在朕是清梦,你是星河呢!”
…
“——咔”
这艘小破船似乎迎来了它生命中最大的考验,完全失衡的重心让船体越翻越倾…
我凝视着斐珥的眼睛,看到她皱起剑眉,眼里闪过浓烈的反感和不悦。
但是…
等不到她发作…
“唉!唉!船!船!”
“噗——通!”
…
——女司机,终于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