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香港的居民,请不必再惊惶,骇人听闻的连续杀人事件在我香港皇家警察多日的努力下已于近日告破,鉴于此案的恶劣程度,凶手将于今日中午在刘寄奴广场当众执行枪决……”
大型电器商店的外露橱窗内,明码标价的高清电视画面中都无一例外地闪过新香港的总督黄润发那发福的身影。短短几分钟内人群开始聚集在这片玻璃窗前,他们有的人隔着玻璃对着画面指指点点,有的人低声议论,然后等到画面切换到新闻播报间后,又逐一褪去。
蒂亚·兰德鲁频繁地揉搓着表面透着凉意的手心手背。她现在正靠在一座电话亭旁,刚打完电话走出电话亭让她感到一股透彻心扉的寒凉。这一切的表象有很大一部分要归结于暴风雨来临前所带来的突然降温,而太阳被遮蔽的这片阴暗天空测让这份凉意深入骨髓。为此出门前她特意披了一件白色外套。
她迟疑了一会,然后又走进了来的那条路。
已经是第三次走过这条脏兮兮的小巷,蒂亚再也没有当初的不适感。强烈的紧迫感让她快速穿过了小巷到达另一头。
依旧是那座最破败的房屋,她一把推门而入,甚至连敲门这种最基本的礼仪都省了。
屋内很暗,仅靠一个泛黄的白炽灯勉强维持着光明。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白炽灯正下方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位时不时会咳上几声的中年男子,陪在他身边的是正在从残缺一角的碗里舀粥送到男子嘴里的男子的妻子。
“你们真的是小杰的父母吗?!”蒂亚一袭话突然搅乱了屋内沉闷的空气。
那对夫妇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但是事到如今,他们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父母,竟然只是为了点钱,竟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卖了!”蒂亚说这话的时候,牙齿不断地打颤,肩头也在不住地抖动。她已经出离愤怒了,这种愤怒甚至轻而易举超越别人用言语侮辱所带来的愤怒感。
这下,这对年轻的夫妇除了把头低下以外又把头别了过去,他们没有勇气正视蒂亚那正在燃烧愤怒火焰的双眸。
是的,该说的他们都说了。一天前的中午市政府的某个要员光临了他们这座破旧的砖瓦房,随行的还有一个黑色的手提箱。当他们打开手提箱的一刹那,魂儿都吓飞了……那是一叠叠他们努力几辈子都赚不到的巨额现金。就在他们吃不准那人来意的情况下,那人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抽身离去了,也不解释什么,只是带着诡异的微笑。
然后直到今天早晨他们才知道自己的孩子小杰作为震惊整个香港的连续杀人事件凶手被警方逮捕了。这个消息本身还是拥有电视的邻居告诉他们的,否则说不定他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蒂亚小姐,如果知道这笔钱是用小杰的生命去换的,我们说什么也不会收下的……” 年轻夫妇中的妻子回忆起一天前的情景后突然开口道。而装着那笔钱的黑箱子现在还原封不动地躺在吃放的圆桌上。
“不,是我太蛮横不讲理了。明明知道你们也是受害者,明明知道责备你们也于事无补,明明知道你们内心也不好过……”
蒂亚挪开了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视线。
到了这里对于不明真相的人来说,事情总算有了个大概轮廓。
这时,门一开一合,又走进了一个黑发红眼的少年。
“菲特少尉!”
“啊,事情我都听说了,是‘宰白鸭’吧?”
宰白鸭指的是在古代中国,有钱人犯罪后会出钱雇佣穷人替自己顶罪,而判刑的官员对此心知肚明,因像宰杀摸净脖子待杀的鸭子而得名。
“真是的,不管世代如何变化,有些陋习始终没变啊!”
“你不知道的社会的阴暗面还很多呢,蒂亚。”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走吧,我们去找小杰,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最后的一线生机就掌握在小杰自己手上!”
看着即将离去的少年和少女,夫妇两问了一个对于菲特和蒂亚思考时间不需要超过一秒的问题:“两位是真的相信小杰是无辜的吧?”
“当然啦,那样的孩童会是连续杀人事件凶手人只有在脑袋卡壳的情况下才会做出那种判断,”菲特回头带着标志性的微笑回答道,“当然,文明程度越是高的人,卡壳的可能性越大。”
跨出大门前,他又补充了一句。
“小杰有没有杀人,作为父母的你们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恩!那孩子晚上一直都和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杀人案都是深夜发生的吧?”
“听到你们这句话,我就更加坚定要救小杰的信心了!”
噗通!
夫妇俩的丈夫突然从床上爬了出来,然后他一个不留意不小心滚到了地上,事出突然,妻子甚至来不及抱他。
“小杰的性命就拜托两位了!”
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夫妇俩齐刷刷地向菲特和蒂亚所站的方向磕了个头。
啪、啪!
声音越来越轻。
这时的菲特和蒂亚已经钻进了小巷。
所谓的连续杀人案指的是最近的几个早晨,相继在人烟稀少的街道边发现喉部被割破的遇害者的一系列杀人事件。 这些事件在见诸报纸后引起了香港居民的极度恐慌。要求彻查此案的信件被源源不断地投递到总督府的信箱中,市民电话每天处在被打爆的状态。迫于市民的压力,在总督的指挥下,香港皇家警察成立了专案组专门负责侦查此案。
香港总督黄润发现在正在好友罗宇明的家中做客。
他用极为优雅的姿势晃动手中的高角杯,杯中的红色液体因此顺时针地旋转着。他面前的男人,也就是这座豪华别墅的主人罗宇明十指交叉放在案台上说道。
“看来肩头卸下了一个重担呢,恩哼哼,总督大人。”
“是啊,这下市民也该安心了吧。这几天我可是为此事夜不能寐啊。多亏了专案组的各位呢。”
“嗯哼哼,总督真风趣——在我面前就不要再装了吧?说吧,这次又花了多少钱摆平这事?”
“是很大一笔钱呢,我想这笔钱足够堵上那对夫妇的嘴了。”
黄润发这时翘起了二郎腿。
“啊呀,总督大人真是狠心呢~随便抓了个小孩子就说他是凶手,还用钱封住了周围人的口……就这么眷恋这个位置吗?我想你如果没法在限定日期内抓到凶手,下次的市民选举可就不妙了哟”
“嗯哼哼,请别说风凉话,我倒台了,你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合作伙伴帮你攫取利益呀?不然那笔钱你也不会第一时间为我准备好了。”
“嗯哼哼……啊哈哈哈……不说这个了,为我们的合作,CHEERS!”罗宇明嘴角划过一抹狡黠的笑容后,把酒杯举过头顶。
“CHEERS!”
这只是发生这座豪宅中的众多对话的其中一段。
菲特和蒂亚在路边叫了一辆TAXI。
车上,菲特向蒂亚问起了一个他刚才注意到却忘了问的问题。
“小莉去哪了?”
“不知道,说是从早上开始就不见踪影。”
“这样啊,蒂亚,你听着,我们和那个杀人凶手有过一面之缘,而且那个人是谁我心里或许已经有数了,物证什么的也已经在我们遇袭的那天晚上搜集完毕。”
“那好啊,我们马上去找凶手!”
“但是很抱歉,我不知道他住哪……”
“我们去人口登记局!物证上应该还留有指纹吧?啊,菲特少尉不会在拾取的时候沾染上自己的指纹吧……”
“肯定不的喽,我当时是戴着透明的塑料手套拾取的。不过我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位凶手是和你同一天来到香港的,换句话说他不是本地居民,去人口登记局也没用。”
“那怎么办?真是急死人了!”蒂亚跺起的脚把TAXI的地板弄得啪啪作响,座位上铺的的毛毯也被她抓起了一块。
“其实要救小杰不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只要证明他无罪就好了。”
“菲特少尉难道有办法了?”
“说不上办法,但最起码能把今天中午这场枪决拖延几天……”菲特罕见地咬起大拇指上的指甲,“蒂亚,把你身上的钱先交我保管,行吗?”
“只要能救小杰,怎么样都行!”
“两位,看守所到了。”
“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小杰!”
“这位小姐,实在抱歉,这是市长下的命令——任何人在处决前都不准见连续杀人案的凶手……”
“连续杀人案的凶手?拜托,有点常识好不好,那样的孩子说不定连刀都没握过!”
“小姐你再这样, 我就要以闹事罪逮捕你了!”
看守所内,当菲特和蒂亚提出想要见小杰这一请求后,狱警非常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这一请求。不甘心的蒂亚拉扯住了狱警警服上的披肩,试图拉住他不让他离去,同时嘴上继续飙着凌厉的词句尝试使他屈服。
这时还是菲特机警,他眼见气氛不对,拉开了剑拔弩张的两人。下一个瞬间,他已经把满满一叠纸币塞进了狱警的怀中。
“我也知道你们这些警务工作者平时工作很辛苦,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没必要和钱过意不去,对吧?”
“哼,还是这位小哥说话中听,小姐,你真应该和你这位男朋友好好学学做人处事的方法!听好了,只有十分钟,十分钟以后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狱警说完拿出了别在腰间的一窜碰撞得叮当响的铁钥匙,然后在找到那唯一的一个钥匙后,他打开了位于最右边的铁门,走了进去,门很快被关上,而菲特和蒂亚也坐到了第二个玻璃窗口前。
“太狡猾了,菲特少尉。”
趁着小杰还没到来的这段时间,蒂亚对于菲特刚才的行为提出了颇多非议。
“为达成目的不问手段是也是迫不得已嘛,现在时间紧迫。不过蒂亚你那性格我很欣赏啊,不,确切说是能够把自己的想法毫无遗漏地表露出来的人我非常向往,这个世界上现在缺的就是你这种人。”
“菲特少尉果然很狡猾……说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蒂亚把双手平放到了膝盖上,眼睛的焦点始终聚焦着墙边的垃圾桶。
喀拉、喀拉、喀拉……
一步一个声音,玻璃窗的对面,小杰拖着脚下的铁链步履蹒跚地正朝他们走来。
蒂亚注意到小杰细小的小腿上,铁链留下的血红色的痕迹比比皆是。
一定很疼吧!
那种成人都会被折磨得痛哭出声的疼痛现在正在一个十岁少年身上肆虐着。
竟然这样对待一个孩子,香港的警员还是人吗?
蒂亚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现在首先必须做的是安慰身心皆受到摧残的小杰……
是的,坐在对面的小杰现在就像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眼神空洞无一物,灵魂似乎从他身体中被抽走。真无法把他和几天前他们遇见的那个活力少年联系起来,一想到短短几天内这剧烈变化背后小杰所承受的种种磨难,蒂亚就会不自觉揪住胸口的衣物。
“小杰,到底是谁在诬陷你?”这时还是尚能保持冷静思考的菲特发问了。
“没人指示我,没错,我……是……凶……手。”
小杰说话的样子光是看看就令人心碎。
“你在骗人!你回答我时甚至不敢正视我的眼睛!我知道的,这一系列事件没这么简单,你不告诉我们我们怎么帮你啊!只要你一口否定你没有杀人,那还有一线生机!我已经找了全城最好的律师为你打这场官司,这位姐姐出的钱哦~所以把杠杆给我们吧,我们翘起地球给你看!”
小杰听完,反射性的笑了几声:“呵…呵…呵呵呵,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呐,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能够做些什么?厌恶上学,讨厌课本上的知识,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结果连餐馆擦盘子的工作都做不好,不,不仅仅是如此,之后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一团糟,这个社会远比我所想的残酷啊!所以这样就好了,那笔钱可以治好老爸的病,可以帮助小莉接受良好的教育,她做事比我认真仔细,一定比我有出息……这也是我这个窝囊哥哥唯一能为妹妹所做的事……如果我在这里把一切和盘托出,或许一切就会烟消云散了。你们救不了我的,我不想失去这仅剩的一点希望。”
“我明白了……看来你已经做出了男子汉的决断。安心吧,我会把你的决意转达给你父母的,以我的姓氏雷姆斯菲尔德的名义发誓。”
“谢谢你,麻子……不不,芝麻。”
小杰的脸上从刚才见面算起第一次出现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见面的时间很快到了,菲特和蒂亚被狱警非常粗暴地请出了看守所。
看守所墙外的大道外,菲特和蒂亚并排而行,两人皆沉默不语,脚步也放得格外慢,刚才的对话所引起的沉重心情正由上半身移向下半身。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菲特少尉。”
“恩,如果小杰一口咬定自己是凶手,那我所做的一切准备包括我们这两个目击证人的作用根本无足轻重。算了,最起码那是小杰自己选择的道路,作为几天前偶遇的陌生人我们就陪他走完这最后一段路吧……”
“在枪决之前,先把小莉找到吧,但是怎么告诉她这件事呢……我开不了口。”
“找到再说吧,无论情况怎样糟糕,我们也好小莉也好总要去面对的,对吧?”
“说的也是呢。”
随着枪决时间临近,刘寄奴广场逐渐围拢了一批人。
天空中灰蒙蒙的乌云也聚拢成一片积压在了刘寄奴广场上方,那种浓稠感仿佛投一块小石子就会泛起污泥的脏水潭一般。
风也不小,凡是穿裙子的女性观看者都会发现发现自己的裙子如同波浪一般随风摇摆,虽然这还不至于让裙子被掀起发生令人尴尬的一幕。
蒂亚也是其中之一,比起压着裙摆,她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梳理凌乱的发丝上。而菲特正陪在蒂亚的身边。
“结果还是没有找到小莉呢……”
“没办法,他父母说过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也算是尽力了吧。”菲特的右手绕过了蒂亚的左肩,然后落在右肩上轻轻拍了下。
然后蒂亚转过头注意了下周围的动静,结果她听到了些不和谐的声音……
“真是大块人心啊!以后晚上出门不用提心吊胆了!”
“小杰他不是凶手!”
结果蒂亚的辩护一石激起千层浪。
“喔唷唷,小姑娘,说话可是要凭良心的呀。我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既然不是本地人就不要说些不负责任的话,我们每天晚上可是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呀!”一个买完菜的大婶用极尽尖酸刻薄的口吻讽刺道。
“我也……”
蒂亚刚想说那天晚上遇到杀人魔的事情,第二、第三个人的责难就紧接而来了。
“不相信警察的话,难道相信你一个小姑娘的话吗?就算单比人数也是那边比较可靠!”
“小姑娘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就是为了搏出名所以总是喜欢发表一些不切实际的高谈阔论,其实这些事情屁大点根本没那么复杂!”
竟然说我是为了出名?好过分……好过分……好过分……为什么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那种过分的话?蒂亚的眼眶中已经开始酝酿某种感情了。
“小杰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啊!”
“粗鲁的大陆仔的孩子就算是凶残的杀人犯我也不会感到意外的。说到底应该把那些人赶出香港!”
“自从看见某个白天被我施舍的乞丐晚上走进夜总会后,我的怜悯之心就已经舍弃了。”
“说的对,我们可不想当东郭先生!”
为什么……被人欺骗过一次就失去了重新相信别人的勇气了吗?
“……”
“……”
责难接着像潮水一般涌来,蒂亚感觉这每一句责难就像一只大手按在她的头上,她越是反抗,压在她的头上的手的数目就越多,直到她被按在地上起不了身,对方却还在加大力度……
“啊哟喂,这位小姑娘不懂事,你们就不要再这样责怪她了吧,来吧,道个歉,小姑娘,这样这里的大家就不会再责怪你了哟。”终于在这句假惺惺的看似充满善意的劝告的冲击下,蒂亚的泪腺绝了堤。泪水滑过面颊,留下一道道倔强的泪痕……
只有这点我绝不妥协!小杰是无辜的!就算……就算你们再怎么用语言暴力践踏我,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然后,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菲特一拳打在了最后起哄的那个男的脸上,把对方的臼齿都打脱落了,那人吐了一口血痰,使劲揉着被打的右脸。
“对不起啊,我手滑了呢~”
场面瞬间演变为众人群殴菲特一个人。
这时枪决终于也进入了最后的程序。
什么?那是?
蒂亚忽然发现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莉,不要过去!”
“哥哥!!!!!!!!!”
蒂亚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很明显,现在菲特抽不出身。
她一把拉住了正欲冲破封锁线的小莉。
站在广场正中央的小杰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他对自己那可爱的妹妹投来了仿佛能够驱散一切阴晦的微笑,就算被鸡蛋扔中,蛋黄自额头滑落,他面部的表情也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嗙!
硝烟的味道、轰鸣的巨响、少年的微笑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一刻。
“哥哥!!!!!!!!!!!!!!!!!!!!!!!!!!”
“不要看那!小莉!那不是你应该看的东西!”
蒂亚把小莉抱紧了怀里,但是依旧无法阻止她那想见自己哥哥最后一面的迫切心情。那一声也是她今生发出的最后一声声响,只为哥哥小杰存在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下雨了。
雨水冲刷着蒂亚和小莉的脸庞,湿透的头发有的贴在面部,有的纠结在了一起。蒂亚想要帮小莉拭去面部的水珠,却发现怎么也抹不完……那混杂着泪水的雨水。
“笨蛋。”蒂亚的手掌抚过菲特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皮,然后顺着脸颊滑落。
“我都说了是手滑了嘛,那些人还是不相信我。”菲特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话说小莉她可能再也无法说话了呢……”
“那对夫妇也决意用那笔钱来治疗小莉的失声呢。”
“嗯。菲特少尉,我想我不会再来香港了。”
“话不要这么绝对嘛,我的话,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香港了。”
“那是多久?”
“这辈子。”
阴雨朦胧中,两个年轻的身影消失在了马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