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冰雨扑打在黑色的车窗上,将车窗外的景色染成了一片黑色的空间。‘滴答滴答’的敲窗声将我的目光移向了窗外,不断后退的一排排青色的树木‘唰唰唰’的奔跑着。
在去年的时候,父亲艾海忽然离世的消息倘若一颗威力巨大的炮弹,在一瞬间里将我整个灵魂击破得粉碎,一点也不剩。这也就以至于我去年,艾海的丧事,我一点也没有插手,就连他的坟墓在哪里,我都不清楚,也许是我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吧,所以一直都没有勇气去询问他的坟墓。
但是,今天有妈妈陪着我,我应该会有了些许的勇气来面对这个事实了吧。
“小一,”忽然,她撇过脑袋来,不安地朝着车内的后排张望着,直到看见我的身影,她才连忙松了一口气,回过了脑袋,紧紧的握住了方向盘,继续开车,前往某处。
我心疼地看着她开车时认真的侧脸。
刚才,她也很害怕吧。和我一样,她也一定没有勇气来面对艾海离开的事实,可是一对没有勇气的母子,在一起,就有了直面现实的勇气。
我不知道车开了多久,也不知道奔向了哪里,只知道窗外的风雨掩盖了我想要记住路途的想法。
欸,我还是不想知道父亲的坟墓究竟在何处,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也许是五十分钟,还是六十分钟,总之已经无所谓了,车已经停了,而窗外已经完全是一片陌生的郊野。
“小一,我们到了。”她先用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慢慢地吐了出来,紧接着便回过了脑袋,面色苍白,却依旧浅浅地微笑着,说道。
我紧闭着唇齿。像是下意识地,我点了点脑袋,没有说话,推开车门,抽出了车门上的雨伞,然后撑开。
她关闭了车上的引擎,但是一双白皙的玉手却依旧紧紧地握住方向盘。
我撑着伞,走到了驾驶室的门旁,然后打开了车门。
“妈妈,您慢点,地上有水。”
“嗯,好。”
她应了一声后,然后眨动了几下美眸,像是一口气完成了所有的动作一般,飞快地下了车,然后关上了车门。
我撑着伞,妈妈就在我的身旁,还好雨伞够大,完全可以遮蔽住两个人的躯体。
从车上的后备箱里拿出了祭奠所买的东西后,妈妈便带着我走向了郊野的小道上。
她一言不发,仿佛一切的言语都由着让人厌烦的狂风暴雨诉说干净了一般。
羊肠小道的路并不好走,在好几次,她都差点跌倒,好在每次我都及时地扶住了她。
在一处偏僻的桐槐树下,一座小小的坟墓立在那里。
现在已经是深秋季节了,桐槐树的树枝上别说黄色的树叶了,就连几片完整的树叶都找不到了,看上去有些悲凉的韵味。
“小一,”她停在了几米远的位置,不在向前行走了。她小声地念叨着我的名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话。
那就是他的坟墓!
这一刻,我那颗一直还不敢相信的心,缓缓地停了下来。
他,真的走了吗?
我咬了咬,摇曳的雨水遮掩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墓碑上的文字。
我将雨伞塞到了她的手里,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向了墓的前面,愣愣地看着墓碑上的两个字。
云,海……
是的,硕大的墓碑上仅刻着两个字。
上面的是云,下面的是海。
妈妈!
我惊泣地回过了脑袋,强咬着下嘴唇,那剧烈的痛觉让我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水。
我看着她,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但是一定很丑吧。
她怵怵地看着我的那可笑的模样,下一秒,她侧过了脸颊,将目光移向了远方,不在与我对视。
她害怕我会询问她为什么。事实上我也准备去询问她为什么,只是在看见了她眼角旁的泪水儿与倔强的神情后,我就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云海吗?有海的地方,必定有云,可是有云的地方,还会有海吗?
会有的,因为云选择了将自己的心葬在了海里。
从此,云海混为一体,不在分离。既然生前不能同甘,那么死后便就共苦吧。
这就是她的心愿吗?
真的是一个笨拙的傻女人呢,真的太傻了。
我不在纠结于她最后的一点小小的执念了。我知道她心意已决,也就不在劝阻了,就让她最后在任性一次吧。
我拿出了我所带来的黑色塑料袋,将它放在了泥泞的土地上,风吹得塑料袋有些凌乱,但是却吹不走它。
“爸爸,抱歉,我来晚了。”我从袋中拿出了一卷纸币,那大面值的冥币看上起有些可笑,可是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风在吼,雨在啸,这鬼天气你让我怎么点燃冥币?这不是在逗我吗?
我苦涩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放下了烧冥币的念头了,又将那些‘可笑’的冥币放回了黑色的塑料袋中。
说不定现在不烧点纸钱给老爸寄过去,过几天他就会没钱来花,托梦找我了。
噗,我被我这个滑稽的想法给逗笑了。
我忍住了在过世的父亲面前嬉皮笑脸的不尊重。我走到了墓碑的前方,看着白苍的石碑,心里有些沉重。
就当我准备上前去给那小小的土包清扫一下,却意外地发现那里早已像是被打扫过似的。
在我们之前,难道还有其他人为爸爸祭奠?
带着疑惑,我转过身去,却发现了妈妈已经站在我身后的两米处,痴痴地注视着墓碑上的两个字。
“妈妈,爸爸的墓,还有其他人知道吗?”虽然我不忍心打断妈妈这是的遐想,但是我还是摇了摇脑袋,柔声问道。
“应该没有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摇了摇脑袋,皱着柳眉,有些担忧地看着我,问道,“小一,你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不,我只是觉得这里似乎有过被打扫过的痕迹,说不定有其他人在我们来之前就祭奠过爸爸了。”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个事情告诉她,但是她有权知道。
她忽然睁大了双眼,快步地走向前来,整个人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哪里!?”
“这里。”
我指了指墓碑后的那个小小的土包。她顺着我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块洁净的小土包与周围的土地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小一,你,你说,海他,他会不会……”
“妈妈!”
“小一,我,我……”
“可能是风雨太大了,将上面的灰尘带走了吧。”
我咬了咬牙根,皱着眉头,不在给她任何的一丝希望。
她浑身颤抖着,就连手里的雨伞也没有握紧,一阵强风袭来,将雨伞吹走了。就像是一只孤苦伶仃的小兽,她颤抖着唇齿,拼命地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着我那凶狠的模样,不敢在说出一句话来了。
我不敢在去看她的眼睛了,我怕我会软下心来,再次给她那不可能的希望。
我离开了那里,去追那柄被强风吹跑了的雨伞。
在我回眸的视觉尽头,一刹那,我仿佛看见了……他躲在树下的身影。
只是,当我再次看去后,有的只是她绝望地抱着一座苍白的墓碑在无助地哭泣着。
我不知道我追那柄伞追了多久,或许很久了吧。当我带着雨伞回来后,她已经恢复以往的模样,不在是那个笨拙的傻女人了。
看到这一幕,我知道,她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在今天也葬在了这里,与海长眠于此。
云海,缭绕。
“我们回去吧,小一。”
“好的,妈妈。”
她温柔地笑着对我说道,而我还有些震惊于她那副‘大人’的模样,乖乖地点了点脑袋,应道。
回去的路依旧是那条羊肠小路,唯一不同的是,雨已经停了。
可惜的是,我和她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雨伞并没有好好地做到它的作用。
回去的时候,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开着车。如果不是她红肿的眼眶暴露了她脆弱的一面,我一定想不到这个女强人也会哭得像一个傻女人。
“小一,到家了,你先回去吧,妈妈还有一点事,晚上可能……不回去了。”
“你要去借酒消愁吗?”
“傻儿子,妈妈已经过了那个胡闹的年纪了,你就不要在担心了,乖,回家好好地洗个热水澡。”
“……”
“傻,傻儿子,你这样不相信地看着我干嘛呀,妈妈还会骗你吗?”
“……”
“好啦,乖儿子,听话,回家去吧,妈妈答应你,今晚可能会晚点,但是一定会回去的,好吗?”
“……”
我不在说话,而是就这样看着她的眼睛,直到看着她刻意躲开我的视线,不敢在与我对视。
我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然后转身抱着她上了电梯。好在附近没有人看见。
“小,小一!你,你做什么呀?”她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强行将她抱回去。
平日里从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异性的她,此刻竟羞红了脸,慌乱地蹬着小腿,像是在反抗一般。只是,她顾虑到我是她的儿子,动作也就没有那么大力,只是做着无力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