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大的雪呢,从墨蓝色的天上斜斜的落下来,把路和周围的屋顶染得雪白。
“再这样瞎落雪的话,明天就不用上课啦。”
我在雪地里奔跑着,东京很难得有如此的大雪呢,总是一到早上就基本融化了,打开门都是黑乎乎的被扫到门和路两边的黑色冰渣,不好好玩一下真是可惜了呢。
小广场上满是我恶作剧的脚印,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轻轻摇着头。
“麻衣不想去上课吗?”
他温柔地问我,当然,这只是个玩笑嘛,我心想。
“那个……只是觉得,为什么冬假还没有开始啊,这样的冷天气就应该在被炉里吃着西瓜才好吧。”
我沿着路灯继续向前跑着,来到白路尽头的梧桐林里,向落后的人挥着手。
“呐,那鲁,这里的梧桐在夏天很棒哦,比事务所下面那片还要茂盛许多呢。”
“涩谷事务所下面的梧桐林吗?真想亲眼去看看。”
他浅笑着,向我走来,黑色的风衣随风摆动着衣角,他漆黑的发丝也静静飘摇着,像是画一样。
……总觉得,永远这样看着他就好了。
永远吗?
就像个美梦一样。
这样想着背后忽然冰了一下,我吓坏了跳了起来。
啊啊,还好是一团雪从树上落了下来呢。
“麻衣总是这么不小心呢,很冰吧。”
“你还笑我——”
我脱掉了外套,把掉进衣服的积雪抖落出来,尽管如此,毛衣里还夹着许多白色的雪沙。
他走到我跟前,摘下围巾,慢慢围绕在我脖子上。这样靠近的距离,能感觉到那鲁温暖的呼吸了。
“怎么把头压得那么低,不舒服吗?”
他笑着,难道不懂突然对女生这样亲密会害羞吗?
——“那个,那鲁……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呢。”
说吧说吧,早就该问清楚不是吗?啊、啊哈哈。
我抬头看着天空,头顶上的夜继续飘着雪,像是看不到尽头的泪水,不知道是谁在这个季节寂寞的哭泣着。
他低头注视着我,挂着像是凝固琥珀一般的笑容。
“那鲁……你,在听我说话吗?”
他点点头,揉乱我的发。
“麻衣,如果……有一天能再见到你,一定亲口回答哦。”
“咦,为什么?”
我还什么都没有问呢。
看着我奇怪的样子,那鲁叹了口气,他看着我们走来的地方,白色的路上,留着两排清晰的脚印。
“因为我不在这里——”
那鲁抬起手臂,指着陌生的路的远方。
“那鲁……”
我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着路的尽头,路边的风景消失了,那尽头是黑色的,开始发出淡淡的,温暖的光。
光的尽头明明很远,却能看到那鲁在向我微笑。
他不是在我身边吗?
我看着旁边的人,雪地里却忽然只剩下我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来回寻找着,却感觉那光在向我靠近。
“那鲁,不要开玩笑了,这样很吓人呢!”
我面向光芒那边的他,或许……这是那鲁的魔法吧。
这样想着,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捉住我,我转过身,眼神有一点严肃的那鲁凝视着我,轻轻摇着头。
“麻衣。”
那是一张有些落寞的脸,也是……那鲁吗?
我又看着那道光和光尽头的那个温柔的人,不知为什么忽然好想哭,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似乎搞错了什么呢。”
夜与黑暗包围了我,光那边的那鲁走到我面前,是忽然走着出现在我面前的。
“麻衣……”
他依然温柔的笑着,可我心里很难受,捂住了脸,因为不想被看到哭得这么难看的脸,只是……
“金,是你吗?”
“不是。”
他斩钉截铁的回答着。
“麻衣在做梦,所以我并不在你梦里。”
他用有一点叹息的口吻说着。
“麻衣,该醒来了。”
他笑着,笑容被白色的光包围着,慢慢的吞噬,最后,响亮的连续的清脆的敲打声将我从一片苍白中猛然拉了上来,我也跟着坐起身体,喔……背,背上好痛。
我扭着僵硬掉的脖子,环视了一下周围,我,在房间里,躺在地上,然后,被子被我踢在一边。
“………………”
——天啊,真的是梦,我真想抱着金狠狠哭一天啊。
不过,也就是说,如果那只是个普通的梦?
我呆呆看着窗外,窗户边角上已经爬上了雪痕呢。
那个,千万不要是金真的在我梦里面,那个,那个……
天啊,我怎么一直在想着也叫着他那鲁啊。
——所谓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还好还好,只是个梦。
我把闹钟抓到面前,那是——让我几乎尖叫的时间!
“七点五十分?!”
难道闹钟也因为怜悯我而特意自己改变了运行轨道吗?
我急急忙忙穿上衣服,拿起书包和口袋里的面包片,冲出了房间。
完了完了,迟到了,迟到了,一定又会被老师挖苦,然后是糟糕的一整天吧。
所谓的少女梦,醒来的时候总是如此残酷吗?
……我,谷山麻衣,十七岁,是一个有一点倒霉的女高中生,因为新的一天,居然因为做花痴之梦而迟到,这真是天理难容的愚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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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刚才被老师点名出去罚站是因为想这个?”
小满拍拍我的肩膀。
“麻衣,你真是……”
她还有惠子,连佑梨也眯着眼睛,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眼神盯着我。
“……真是太可恶了。”(小满)
“不,是可悲。”(佑梨)
“是可耻好吧。”(惠子)
…………你们饶了我吧。
“居然独占两个帅哥,而且在梦里左拥右抱,简直太不像话了。”(小满)
“要是我的话,不要命也会见一个扑一个,才不管是不是梦呢。”(惠子)
“这样的美梦,麻衣应该感到知足才是啊。”(佑梨)
要是我敢这样倒好了,那鲁那样的人,扑向他会是何等可怕的结果啊。
“我说你们啊……到底算什么朋友啊。”
真是的,真是的——非常的不够义气。
“我是因为困扰才向你们求助,居然联合起来欺负我。”
“谁让麻衣总是神神秘秘的,谁有不告诉我们呢。”
“你有男朋友的时候不也一开始没告诉我的吗?”
正争吵着,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嘈噪声,惠子站起来向门口望了一下,哎呀叫了一声。
“隔壁班的千叶彩音,昏倒了……”
似乎是出了事情,我们走向门口,大家也都赶过来看个究竟。
因为这次离门口还算很近,我们抢到了一个可以看到隔壁班的千叶同学被班主任项井老师抱出来的位置。
“突然冲出教室,然后就昏倒了。”
“似乎刚才就一直不对劲,感觉眼神怪怪的呢。”
周围响起嗡嗡的议论声,项井老师很慌忙地向楼下跑去,应该是去医务室看看吧,我看到他背上的千叶,一张惨白的脸,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随后,课间的气氛变得有一些古怪,不只是我们几个,周围的人都相互看了看,似乎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为什么,会感觉很不舒服呢。”
惠子有些担心的看了一下天空。
“没吃早饭吧,国中的时候我也因为没吃早饭的缘故昏倒过呢。”
佑梨安慰了惠子,大家各自回到了座位上。
只是,我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总感觉有一点心神不宁的。
……想太多了吧。
我叹了口气,拿出包包里的书,摊在课桌上。
不过,也不是我一个人倒霉嘛——也可以这样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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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是体育课,从女更衣室里出来,我已经很难受的捂住了肚子。
“麻衣,没问题吧,可以和老师请假下一次再考试吧。”
“没关系的,八百米而已不会那么糟糕的,倒是考两千米的话,是肯定不会硬撑的啦。”
……果然是,倒霉的一天。
我尽管在笑,其实很难过啊,中午的时候吃饭咬到了舌头,接着去厕所发现来那个,去向生活老师借“应急装备”,偏偏今天还是考试八百米的日子。
当然了,接着我还是很顺利的通过了考试,冲过终点后就肚子痛得不行。
“老师,我帮麻衣请个假,她不舒服。”
惠子和小满帮我跟老师传了话,因为还有自由活动,我便借这个时间独自一人跑去了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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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在主教学楼的旁边,是一个独立的房间,上课时间,旁边的教学楼反而显得十分安静。
我推开医务室灰色的门,泊村老师坐在座位上,她左手边的床还拉着帘子,右边的床空着。看到我捂着肚子走过来,便迎上前把我扶到了右边的床铺上。
“我是二年F班的谷山麻衣,老师,我来那个,我刚长跑完毕,肚子很痛啦~~!”
果然会叹口气的表情,泊村老师露出有些责备的样子。
“谷山同学不应该勉强自己的,女孩子一定要爱惜身体哦。躺下,我听听你的心肺。”
之后她帮我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转身去药柜里找药片,不过似乎找不到的样子。
“请躺一会儿吧,我去帮你拿下药,休息一下,这是热水,乖乖躺在床上不要动哦。”
泊村老师笑着,是不能拒绝的笑容,听说男生们很喜欢故意找很多理由来医务室休息呢,好像有一点明白为什么了。
……然后,她关上门离开了医务室。
我躺在床上,过了一阵子,老师还没有回来,便觉得有点无聊。
我翻过身,对面的床前,拉着的帘子轻轻摇晃着。
有人吧,我坐起来,白色的帘子继续摇晃着。
“那个,你不舒服吗?”
我靠近对面的床,帘子后面的人也坐了起来,掀开帘子低头正对着我。
——啊,是上午昏倒的千叶同学呢,怎么还在这里啊。
我有一点奇怪,她也一声不吭的。
“不舒服吗?要不要喝点水?”
千叶还是低着头,让人看着有点害怕,我吸了一口气,把水杯递给了她。
千叶握着水杯,看着摇晃的水面,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真是一个怪人呐,记得常常看到她,怎么今天忽然这个样子。
气—氛—诡—异。
……该不会是遇到什么糟糕的事情吧,这样面对面真是好尴尬。
我真想着找个话题聊聊,比如明星啊算命啊八卦什么的,她突然松开手,水杯掉在地上摔碎了,水和碎片落了一地,把我给吓了一跳。在我回过神时,她跳下床开始拾碎片,红色的血从她手指上流淌出来,她似乎全然无视的捡着。
她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感觉到事情可能不太妙,是受过什么刺激吗?
“千叶同学,我来吧,你的手受伤了。”
我蹲下来拉住她的手,千叶同学扭头看着我,我浑身被她愤怒的眼神给震慑住了。
“那个……我、我只是……”
我没有得罪她吧,只是想要帮忙而已。
“……我,要,回,家。”
呻吟一般的低吼声,我感到背脊很寒冷。
她逼近我,按住我的肩膀,流着血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运动服。
“千叶同学,……你还好吧。”
“……我,要,回,家。”
她的声音像是在哭泣,我的肩膀被她弄的好痛,她忽然松开手,接着却把双手伸向了我的脖子。
我被她按倒在地上,她想伸手抓我的脖子,我拉着她的手,这股可怕的力量就像是要杀了我一样。
“放、开……”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今天!
之后我们旁边的门被打开了,传来泊村老师的尖叫声,她把千叶像是猫咪一样拧了起来,扔到了床上,随后不知从身上哪里取出一根针管,在千叶的手臂上扎了一下。
千叶被泊村老师的双臂紧紧锁住,尖叫着,嘶哑的声音像是一头猛兽般可怕。
随后,她的腿蹬了两下,无力的垂了下来,轻轻摇摆着。
泊村老师的身体保持着捉住千叶的姿势很久,才脸色苍白的转身扶我起来。
“谷山同学,没事吧。”
我这才感觉到喉部的疼痛,剧烈的咳嗽着,我大口喘着气,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
“老师,千叶同学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啊,刚才还乖乖睡着,真是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