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紫色流沙闪烁在其间,黑色油亮的液体顺着冷唇和捂住唇瓣的手心洒落到草叶,随月光明灭着周围。
坍塌的石山,陷落的大地,阻塞的溪流,绵延数里的庞大尸体,不时溅跃的恐怖电光……一切都仿佛在说,这里是寂灭万物的雷狱、不容生命的禁区。
形似巨大蜈蚣的巨尸位居禁区正中,合金外壳寸寸断裂,蜘蛛网一样的裂缝里大片大片是闪着火星的黑炭,与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臭浓烟。
连着断裂钳口的头颅中央被挖去了一大块血肉,随意的扔在巨尸的旁边。
“咔嗒。”
焦黑的木炭被踩碎,零星的火点飞舞。而与之同时,轰隆翻滚的黑云里白光钻过,照亮了一头似雪的白发,以及纯白斗篷上美丽的太阳之花。
从怀中拿出被咬去大半的紫红色水晶,手指下意识地紧捏,然后在下一刻骤然落下的雷电中,少女看到了一个个水晶棱面上一张张咬牙不甘的脸。
然后紧接而至的黑暗与轰鸣声吞噬了那些腐烂翻皮的面容。
……
笼罩着白雾的模糊年代。
抽着新叶的夏炎清晨,生机盎然中点缀五彩繁星的花谷里,来了一条奇怪的白蛇。
白蛇不像它的其他同类一样聪明,没有其他同类的保护色,也没有出色的技巧,所以经常捕捉不到猎物,偶尔还会被路过的飞禽弄伤。
但它还是在山谷定居了下来。
白蛇总会做出一些与同类格格不入的事情,它不时会爬上矗立在花谷中央那棵高大的柑橘树,藏在枝叶下晒着斑驳的光影,吐着蛇信静静看着花谷远道而来的客人;它不时会追赶蝴蝶,沉醉在花海里忘记回去的路。
它从来没有袭击过行人。只是静静地远远地望着,不曾上前。
就如同,它平时总喜欢远远地看着守护着那些过于美丽的花朵。
它血红色的蛇瞳中,总是闪着寂寞与羡慕的光。
……
茂密的山林中,金红边纹的斗篷帽子被紧紧拉起来,盖住面容的少女深深压着头,踉跄着脚步前行着。
“咳…咳…咳……”
突然地,她扶着树干跪倒了,右手指缝,以及手掌与冷唇的间隙中,再一次涌出大量混合着紫色流沙的黑色物质。
液体油亮反光的表面在月光下映衬着少女焦急与不安的血瞳。
顺着这一滩滩黑色物质的踪迹倒退回到万物寂灭的雷狱边缘,原先那块被少女拿在手里的被吃掉大半块的紫色水晶已经被捏碎成了数块,散落在被践踏的土壤里。
……
寒窗附上薄冰的悠远季节。
那是初来花谷的第一个冬天,皑皑白雪过后的某个初阳,它傻乎乎地从冬眠中醒来,爬出洞穴寻找食物,结果被冻僵在柑橘树附近。
幸好它碰到了从远方来许愿的人类女孩。
女孩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但她的善良战胜了恐惧,不顾另一个同伴阻挠,傻乎乎的救下了它。
幸好它是一条奇怪的蛇,醒来后没有袭击熟睡的她。它的身上残留女孩的双手留下的气息与温暖,似乎能使它明白是这个人类把它带到了这个暖乎乎的燃着火的山洞里。
于是它在女孩同伴警戒的目光中悄然离开。
……
“咳咳……不…要……咳咳……”
少女扑倒在树林中,被起泡腐烂的手指所遮挡的嘴巴无助地低吟。
黑色物质裹着紫色流沙,浸透了她身上原本洁白的向日葵斗篷,覆盖了周围好大一片的土地。
与少女的虚弱相反的,是她体内越发鲜活庞大不可控制的力量。
“谁来…帮帮我……咳咳……”
……
暖风吹拂的朦胧记忆。
柑橘树的白花缀满枝头的季节,人类女孩与她的同伴时隔数月再一次造访了花谷。
然后依旧是那个歇脚的山洞,她们在到来的第三天,发现了洞口摆放的小动物尸体和新鲜的蛇莓,以及几朵漂亮的花。
人类女孩歪着脑袋思考许久,终于想起了冬天救下的蛇,超级无敌开心地蹦蹦跳跳着跑去和同伴讲起了农夫与鹤的故事,甚至在同伴的玩笑般的唆使下把小动物尸体推出了洞口,傻乎乎在洞口留下了一颗蛇莓和几朵漂亮的野花。
然而没想到下一天的早上,在同伴一幅吃了翔的表情中,女孩再一次合不拢嘴地收获了漂亮鲜花和新鲜蛇莓。
然后,白蛇与人类女孩的互动在大呼妖邪的同伴的瞠目结舌中开始了。
女孩给白蛇的放在洞口左边,主要是一些生蛋和煮过的肉食。白蛇给女孩的放在洞口右边,主要是一些水果、鲜花和漂亮的石头。
直到第六天。
这一天,同伴给女孩的信物,一串美丽的太阳花项链,似乎在去许愿的时候掉在了花谷里,怎么找也找不到。
她将平时存放的盒子放在洞口,希望白蛇能帮忙找到。
夜晚,白蛇惯例地来到洞口,它的蛇信嗅到了附着人类女孩焦灼气味的盒子。
平时的互动使它明白了女孩的意思,在花谷中费力地寻找类似的东西,最后,它找到了那串漂亮的太阳花项链。
藏在草丛中看着女孩将项链捧入胸口,幸福地抚摸着上面的太阳花宝石,幸福地拥抱同伴。
而找到了项链的它,却因为丑陋危险的模样只能躲在远处悄悄地观望。
白蛇突然想起,因为自己不伦不类的模样,它在同类中也颇受冷待。
笨拙却颇有灵性的它喜欢漂亮的花朵,喜欢美丽的人类,但是没有人曾将丑陋凶戾的它拥入怀中,也没有人会把丑陋凶险的它拥入怀中。
除了她,那个人类女孩。
这一刻,它突然好想变得漂亮,然后再一次地被拥入怀中,再一次地被那双温暖的手触摸。
哪怕一次就好。
……
“咔嗒咔嗒咔嗒……”
幽邃的林间,深邃的黑暗不断膨胀,压断了周围一棵又一棵树木,蛰伏的巨蛇奄奄一息地闭着眼睛。
暗淡的白色鳞片脱落了大半,露出了溃烂外翻的肉,蛇躯上长满了一颗颗恶心的肉瘤,随着时间推移不断炸开,流淌出了无数夹杂着紫色流沙的黑色油亮物质。
……
花谷依旧轮转着四季,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人类女孩从白蛇的世界消失了,只剩下孑然一身的女孩的同伴。但是即便如此,白蛇依旧记得曾经身体上的余温,它渴望被女孩拥抱的愿望非但没有衰竭,反而越发强烈。
然后突然地,世界末日来了。
这场万物的末日,却是它希望的黎明。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柑橘树连同它发生了一系列神奇的变化。
美之神眷顾了它。
它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聪明,甚至到了最后,它变成了梦寐以求的人类美人,人类女孩的同伴的模样——秋庭绫子的模样。
但是,它却在寻找人类女孩的过程中,得知了人类女孩早在三年前的黑帮内斗中就已经不甘**而自杀身亡。
然后,化为人类的白蛇,单纯善良的性格在这件事以及血毒的影响下渐渐扭曲。
以保护的名义,不顾她人的感受,将美丽的人类女孩做成琥珀。
以保护的名义,将所有漂亮的东西占为己有。
以保护的名义,将贪图美色的人尽数抹杀。
……
坍塌的城墙外,巨大的尸块随意地散落在地上,浓厚的腥臭味在空气凝聚成了一层层黑雾。
伴随着大地的震动,无比巨大的黑影从远处的黑暗钻出,拖着三千多米长的身躯从城墙与尸块上碾压而过。
“嘶。”
暴走的黑蛇,裹着灾难和死亡的风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