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深夜的某个厨房里,少女突然放下插着红色“果冻”的叉子,抬起头望向了旁边的年轻女性。
“绫子姐,如果你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你会去做些什么?”
“我?”
旁边刀叉碰撞盘子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我想想……嗯,大概会带着你和绫乃,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全球徒步旅行吧。”
“……”
“是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我和绫乃会陪着你这样任性?”
“emmm……这个先不提,那祈月酱呢?祈月酱会去做些什么?”
“大概是改变自己的命运,并且找到把丧尸变回人类的方法,然后和妹妹试着去做一次冰淇淋火锅。”
“如果再有空闲的话,我想我会变成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剑客,惩戒坏人,帮持好人……”
女子盯着少女的侧颜,看着少女放着光的眼睛里衬着的,窗外的潺潺水光、星河银月和草长莺飞,一时间有些移不开视线。
然后她的痴笑突然停滞。
“诶?等等!祈月的梦想里面,都没有我的吗?!不行,必须换一个,换一个!”
“不换,变态的绫子姐是没有人权的!”
“我哪里变态了!??”
……
……
“长官,这里就是线人的最后联络点,看来恐怕已经……”
“嗯。”
被称作长官的男人捡起被腐蚀得好多书页都粘在一起的残破宣传册,随意翻了翻,却发现只看得清几个字。
他把宣传册递给副官,让其用塑料袋装起来,然后望向了寺庙门口不断往外溢出的血。
“嘭!”
突然地,寺庙大门轰然倒塌,植物的根茎往外生长,红色的荆棘覆盖了血迹,发出“滋滋”的声响,于此同时,阵阵伴着诡异花香的腥风从门内扑面而来。
门内的黑暗中荆棘盘旋,一株株扎根在荆棘上的妖冶的彼岸花如同黑夜中的血灯,在过隙的腥风中摇曳着微光。
长官面色凝重地戴上头盔,给枪支解了保险,然后冲着抱枪指向济世寺的特种武警点点头。
“出发吧,这次一定要找到变异荆棘事件的真相!”
于是,这队在收到线人的举报后马不停蹄赶来的特种武警,咽着口水,胆战心惊地潜入了宛如血口一般恐怖的血荆棘通道。
……
“不要、求、求求你……不要……求求你……”
“真神啊,救救我……”
不知是不是哪位孩子母亲的女人拖着残缺不全的身躯朝着远处不断爬去。
“我还不想死……谁能来……”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身后。
“救救……”
女人也跟着安静了下来,惊恐万状地将目光一点点偏朝身后,却还没看清什么,头颅就已经绽放着血花摔向了远处。
10:52。
失去了脑袋的女人手腕处沾着血的米色手表上,从“噩梦”开始,再到“噩梦”结束,已经过去了26分钟。
孤单地站在遍地的尸体当中,表情已经近乎麻木的少女看着再没有活人的场地,疲惫地垂下了不住颤抖的初雪。
挥剑的肩膀和牵连的脊背腰腹的肌肉已经麻木,失去了痛感。肺泡撕裂后的腥甜混着空气缭绕在舌尖。这一刻,身体的疲惫和驱逐灵魂般的疼痛也在全部一涌而至。
如履薄冰地步步为营,从一开始地依靠头颅和张狂产生恐惧来击溃这些邪教徒的勇气,再到斩首立威、破灭苦难济世会重新组织起来反抗她的机会,最后再用锋利的刀尖和超凡的斩击技巧,让这群早就被**和恐惧麻痹、只知道逃跑的邪教徒留下无法战胜的形象。
面对远远超出预料的人数,少女并非强到逆天,但她赌对了人心,赌对了那份对死的恐惧。
所以复仇晚宴仍然完美地谢幕了。
只是,心脏在复仇的畅快和溅射的鲜血而引起的兴奋感过去之后,却越发地空虚。
脱下溅了好多血花而变得沉重的猫咪外套,少女垂下滴着血的打刀,摇摇晃晃地走到圆台边,抬头望着夜幕中巨大的血月,安静地靠坐着休息。
不过没多久,安静被打破了。
“那、那咳咳……那个……”
身后的高台上有微弱的声音伴着咳嗽传来。
少女想起了那个喝了毒药倒在圆台上的女人,她微微侧了侧脑袋。
“为什么你连她们也不放过,她们是无辜的……”
“你这样,是不对的……”
少女自然知道“她们”指的是那些被欺凌的女孩子,她轻声解释道:“嗯,我只是在单纯的滥杀无辜。”
“让你失望了,我算不上好人。”
她们的眼睛里也在渴求着死亡,少女并没有这么说。
“是这样吗……”女孩的话里掺着复杂。
“嗯。”少女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应答。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心软。但她们也看到了自己的真容,那是事实。
“我也曾以为我会是扶善惩恶的剑客。”
然而杀人总是一种难以戒除的陋习,一旦沾染就会越沾越染。
“不知不觉,我却成了残酷的魔女。”
与末世的妻离子散不同,她不知道这一次自己将会亲手毁掉多少个家庭。
但是,没有宽恕、没有救赎也没关系。沾满鲜血也没关系。因为她的报复心,因为她想要妹妹伊织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因为她觉得这些比她还坏的人不能比她晚死。
魔女,不会有良心的谴责。
而且反正,她也要“死”了。
“我来这里,并非是来救你们,而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少女的话音落下之后,女孩却久久没有回应。
少女偏头过去,却看到喝下毒药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少女杵着身子爬了过去,沉默着为她合上了眼帘。
本来还想在最后找个人聊聊天。
“就这么急着赶我退场……”
少女也不休息了,自嘲着爬起来,提着初雪朝近四米高的围墙走去。至于其他的通往的通道早已经被堵死。
这座近四米高的本来是为了防止有人在祭祀时逃走或在围墙上偷窥的围墙,却成了斩断了邪教徒最后一丝生机的利剑。
少女把初雪插回刀鞘,拖着疲惫与痛苦的身体,助跑,纵跃,然后蹬着墙面飞快上爬,最后抓住墙沿一个翻身,稳稳立在了墙上。
她踩着瓦片、“啪嗒啪嗒”,很快找到了几天前就藏好了自己物资的小阁楼。
她抱着黑色旅行包回到了场地的围墙上,她脱掉所有的衣服,丢进场地,然后就这样光着身子,在冷风中用瓶装水开始飞快清洗自己的身体。
洗白白,换好干净衣物后,她取出种子袋,把旅行包扔了下去。
她用红宝石项链在手臂上划开了一大条口子,她静静看着下方令人作呕的景象,任由鲜血淋洒在种子袋子上。
“能够救赎自己的,只有自己。”
少女冷漠的脸蛋柔和了一些,她借着苦难济世会的信条,总结出了自己作为魔女的第一条信条。
“只是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还会不会用得到。”
少女抛下了种子袋,看了一眼开始飞快向着远处蔓延的彼岸花海,转身跃下围墙,在黑幕中消失不见。
在她走后没多久,一群全副武装的特种警察披荆斩棘着从除了腐蚀性外很强外实际上并没多少杀伤力的荆棘丛中闯进了场地。
然后特种警察们第一次看到了荆棘的诞生。彼岸花如同鲜红的地毯一样铺满了大地,在血月下摇曳着微弱的红光,彼岸花的根,一条条尚不粗壮的荆棘在其中飞快地蔓延抽枝,茁壮生长。
特种警察们穿着防腐蚀材质的特质服饰,小心翼翼踏在扬起如同羽毛一样的花瓣的花海里。突然,为首的警察踩倒了一座小“山丘”,自己也摔倒在花海中。
众人小心翼翼地拨开花束想要拉起他,却看到了“山丘”里面堆满地尚未被“消化”干净的一颗颗瞪着眼睛的头颅。
然后一众人再望向几乎覆盖了整个场地的红花,以及正在其中蔓延盘虬的荆棘,心生恶寒。
“这真的,会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吗……”
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都不同,在少女觉得这些邪教徒一个也不该放过的时候,在这些警察眼里,就变成了少女的滥杀无辜。
……
济世寺附近的路边,年轻的警察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守着先前不断被特别武警部的长官和前辈们挖来的“宝贝”。
突然,远处的路灯下迎面走来了一位带着贝雷帽穿着打扮如同侦探的少女。
听到脚步声,年轻警察抬起头,心神却只在一瞬间便完全失守于那幅惊为天人的外表和独特气质之中。
直到少女带着冷漠与其擦身而过,然后消失在了夜幕中。
“好美……糟糕,忘记让她留步登记了。”
年轻警察这时才想起了自己的工作。
“等等,我们有请侦探吗?”
年轻警察又是一愣,但就在他想要再回想少女的样子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唯一印在脑海里的,只有那在模糊中微微下抿的嘴角,以及那成熟而青涩、冷淡而温柔、矛盾而独特的气质。
惊慌失措打电话给长官的年轻警察这时还不知道,他将成为少女的一枚棋子,通过一番对少女的描述,把所有的锅甩给那个神神秘秘、不知真假的彼岸花之神。
然后作为唯一一位真正见过凶手的“帮凶”,把真相带进末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