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冒险团在大雨中前进着。
磅礴的雨一些穿过枝叶拍打在他们的身上,一些则压弯枝叶一缕缕自他们头顶浇落。
背着大剑的男人默默地跟在队伍后面,脚步坚定地踏过一片片淤黏的泥土和地上粗大的根茎。
他抬起头,抹去眼帘处模糊了视线的雨水,透过人群静静看向漫漫雨雾中的前方——阴森,恐怖,宛若通向死亡的巨口。
而他们,正在朝这张巨口里走去。
感受着雨水中蕴藏的“魔力”,他想起了雨之诅咒的传说。
他所在的是一个神秘和魔法正在缄默的时代。
原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魔力”的能量,它是一切魔法生物诞生的源头,也是释放魔法所必须的条件。
然而某一天,空气中的魔力却突然如同海水退潮般开始消退。精灵、矮人、兽人、魔兽、死灵……各种各样的魔法生物随着魔力的消退也渐渐淡出了人类的视野,最后只剩下了对魔力消退并不敏感的人类成了新时代主要的受益人之一,拥有了更多的生存领地。
神秘的缄默,让世界不得不开始尝试新的文明,比如科技。而魔物,对于寻常的魔法适格的新生代来说,甚至变为了只有在绘本和故事里才能看到的东西。
冒险者的定义也发生了一些改变:从原来的抵御侵袭、消灭魔物,转变为更为纯粹的探索未知,又或是掺杂了更多利益诉求的魔法材料获取——
魔力潮汐是消退却并非消失,部分魔力失去了活性,部分魔力却是集中到了一个个特定的地点,使得那些地方越发地诡异神秘,以至于绝大部分人类若是误入或者被吞入这样的地方,基本都毫无反抗之力。
人类开始下意识远离这些地方,并把这些地方归为禁区,极力去避讳。但却也成了冒险家们飞黄腾达、了解神秘的地点。
这些特定的地方被称为“魔法地域”,简称“魔域”。
背着大剑的男人查过了大量资料所以知道,晴天的雨之森表面上就是一个弱型魔域,但就好像所有的养分都喂给了雨一样,雨天的雨之森,却是极其危险的“死域”。
“团长,前面发现了一处荒废的教堂。”
队伍的最右翼,雨雾中若影若现的黑影在冲他们招手喊道。
身穿银白铠甲的高大男人冲四周的其他人点了点头,让其他人招呼分到左翼去的侦查小队,待到左翼侦查小队的人都到齐后便一同朝右边赶去。
背着大剑的男人也跟在后面,越发打起着精神,谨慎地注意着附近的风吹草动。
他曾经听一位老冒险家说过。在这种比寻常魔域更恐怖的地方,荒郊野岭的荒废教堂,这样的建筑物在魔域中常常会藏着某种意义,可能是解开某些诡秘的关键,但却也很有可能是吞人不吐骨头的诡谲。也还好,关于这一点,看周围其他人紧皱的眉头,他就知道,早先不厌其烦在队伍里对其他人做出的暗示有一定成效。
嗯,或许之前森林入口处那个烟斗颓废男子的劝说对整个冒险团的警惕心也有一定作用。
然而,就在他们小心翼翼朝着右翼的侦查小队汇合的时候,他却发现原先右翼的侦查小队却显然没有把他先前的暗示听进去,大大咧咧跑到教堂的门口就要开始尝试着突破教堂的大门。
他心中大叫不好,真是想飞奔过去阻止他们然后给他们两巴掌,然而可惜下一刻这只四人的侦查小队就已经撞开了门锁,然后纷纷闯了进去。
男人脸色难看,越发沉默地缩到了队伍末端,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而前方,教堂略显昏暗的门里重新探出了一张脸和半个身子,一边笑着,一边冲他们招手。
“团长,大家,快进来,这里面好宽敞的,正是个躲雨的好地方!”
男人死死盯着侦查小队队员和善的笑脸妄图从中找出破绽。
突然男人瞳孔收缩,心跳加快,因为他意识到身后有一只手不知何时无声无息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想什么呢?紧张得像只大兔子一样。”
身后传来了年轻女人的声音。
男人额头的几滴冷汗混进了雨水里,流下了脸颊,他知道这个声音,这是他们冒险团里的女弓箭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跑到他身后来了。
因为他被安排在队伍的尾翼,而弓箭手和魔法师被安排在了队伍的中间。之前他还后退了一些,此刻更是吊在了整支队伍的末尾。
他朝身后脸上尚有几分稚气的年轻女孩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再次转身看向教堂。
“呃……闷葫芦!怎么又不理我!”
“整天神经兮兮的,活该单身一辈子!”
年轻女孩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舞了舞手刀,然后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男人装作没听见。
于此同时,队伍已经朝着教堂靠去了。显然侦查小队的安然无恙让大家都放松了一些警惕,再加上雨越来越大,再待在雨里将会十分难受。
男人低头跟在后面,想着先前从教堂探出身子的队友脸上的笑意,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怎么了,阿鲁?”
男人低头思考着的时候,前方一位与他相识的老兄叫了他一声。
“没什么,这就过来。”
男人的思绪被打断,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快要脱离队伍了,连忙加快脚步。
他没有再说出自己的困惑。一路走来他已经渐渐感受到,队伍中很多人显然仍以过去的经验作为行动依据。他们没有面对过更加诡异迷踪的事物,对他口中的传说自然也没有引起过真正的谨慎,最多只是提了个心眼。
但他无法坚持己见与队伍分道扬镳。
毕竟一个人往往会更加危险。
他跟着众人走进了荒废的教堂。
不过还好,教堂似乎没有问题。
……
……
“啪!”
大雨磅礴的密林里,身穿皮甲的女孩突然一不小心滑进了泥滩里。
她坐在泥滩里,揉着撞到树干的脑袋往之前所在的地方望去。
一具被剥去了人皮和五官的新鲜尸体被树根缠绕着陷进这处被她踩塌了大半的泥土里,而那双眼窟窿,也正死死盯着她。
一阵恶寒和凉意涌上脊背,女孩连忙转过脸扶着树干捂住想要尖叫的嘴,但下一秒她却又惊恐万状地再次瞪大了眼睛。
因为她看着地上水池里模糊昏暗的倒影,发现那里面除了她,还有一个身影站在她背后。
那个身影正举着斧头,对准了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