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班长在医院外的车站牌处下了车,我也随之拐进了总院旁的水果店店前的电动车存放处。
“停车五块起步,每小时加一块!”
一个坐精神矍铄的老人家,坐在树荫下的一张塑料椅上。
他在见到我的到来后盖上了装着茶水的透明塑料片,用着不可谓友善的态度对我叫道。
我的车身都还没来得及摆正,他就已经在我旁边,伸出了手向我要钱了。
“我停一下就下来,让我先上去呗…”
我那贪图小便宜的心隐隐作祟。
“那也不行!五块起步!你一停下就得给我五块!”
我那试探性地问题使得我眼前的老爷爷对我谨慎提放了起来,害怕我逃跑的他一把抓住了我的电摩的握把,咄咄逼人地对我道。
“这…老爷爷您这也太不讲理了吧……您这和讹钱有什么区别啊,您这价格都直逼医院的汽车停车位了吧?”
身为一位优秀的共产主义接班人,我兼备着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
因此,我哭笑不得却不失礼貌地对老爷爷道。
“就一句话,这五块钱你给还是不给?!”
老大爷并没有显露出想要跟我讲道理的意向,而是扯着苍老的嗓门,气势汹汹地对我道。
“这个…”
“你要不给,我可就躺你车上了!”
“别…别这样啊,大爷,来,这五块给您,晚辈我刚不懂事,有得罪您的地方还多宽容宽容。您去买点好的,多补补身子。”
闻言,我立刻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五块,哈着腰把它交给了老爷爷。
“哼,算你还识相,走吧!”
老大爷一把抢过了我手中的五块,把五块塞到了他那白色胸前的口袋。
“诶,谢谢爷爷!爷爷再见!”
摆脱了这为老不尊的老大爷后,班长已经进入了医院的病房楼。
我随之在不被班长发现为前提下紧跟其后。
奈何,当我进入了病房楼的一楼的接待处后,班长的踪影早已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我失去了班长的踪迹。
“你好,请问郭兰女士在几号病房?”
当下别无他法的我,从人流中挤到了柜台前,向护士询问起了日前在班长的手机短信中看到的人名。
“二楼203号!”
可此刻,柜台后的护士被络绎不绝的患者家属忙得焦头烂额的,没有正眼看我,而是以稍有不耐烦的语气甩出了这几个字。
按常理说,医院的护士有义务保护患者的隐私。在没有确定来者的身份时,是不可以擅自透露病患的信息的。
所幸今天发问的人是我,要是这信息被某些图谋不轨的人这么容易挖掘到了,那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乘坐了电梯,我小心翼翼,在不被人怀疑的情况下走到了203号病房的门前。
为确保我的行径不被路人怀疑,我若无其事地在病房外的排椅上坐了下来,装模作样地玩弄着手机。
与此同时,我真正在做的事情却是用听力观察病房内的情况。
什么?!你说我这是在窃听!?
我才不会承认呢!不要用这么难听的词来形容我目前的所作所为啊!!
我的出发点可是完全为班长着想。
以班长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个性,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她是不可能自觉地告诉别人她的处境的。
也许我确实又如同她所说的那样,自作主张了。
但不管怎么说,班长她现在可是寄住在我的屋檐下啊,我总有知情的权利吧?
对!
我有知情权!
我冠冕堂皇地自我催眠着自己,在病房外心安理得地偷听了起来。
“对不起,靖雅啊,是妈无能啊,是妈妈对不起你啊!”
我才刚开始观察,病房内就传来了悲惨凄凉的女性哭声。
“没、没有的事,妈,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你要真感到对不起,就听从医生的嘱咐,好好在医院里养病吧,别再想着提早出院了……”
班长清甜的声线微微颤抖,隔着一道墙,我却能脑补出她那强颜欢笑的面容。
“那可不行啊!我怎么说以前也是国家队选手,这点小伤根本不碍事!我早就可以出院了!这帮庸医!为了赚钱,死活不让我出院!”
“妈,我打工存下了不少钱,真没事!我那在肯德基的工也不错,前两天经理还答应我涨工资呢!你就别急着出院了……”
此刻的我才恍然大悟,班长前些日对我发脾气的原因。
我的一意孤行,使得班长失去了在肯德基的那份工作。
我的一意孤行,使得班长失去了经济来源,迫使班长陷入了医疗贷款的澡泽。
即使如此,班长却仍然故作坚强,在本应被家长宠爱的年龄,安抚起了自己的母亲。
我的自以为是,给班长带来了无法预计的伤害。
我间接地把班长推进了绝望的深渊,而且还想着道貌岸然地认为自己做的没错,自己是在帮助班长。
以自我为中心的我,无视了班长身后背负的那个名为亲情和现实的包袱。
我痴心妄想着说服班长抛弃掉那些包袱,然后像是个不受情绪操控的木偶,没心没肺的活着。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
我收起了手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地面。一边饱受着良心的谴责,一边听着病房内的交谈。
从接下来班长和她的母亲的交流中,我也渐渐以第一人称,看到了那天刚回到天兴市,和我们道别之后的班长都经历了什么。
遭到流氓的暴力讨债,然后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地痞流氓殴打地皮开肉绽。
再到后来,班长自己也被拳脚相向,还险些被那群人渣性侵。
在班长跟自己母亲的轻描淡写中,那一幕幕画面感极强的社会阴暗面势如破竹地讨伐着我的良心。
我的理所当然逐渐变成了自怨自艾。
我的良心传来了阵阵如刀割般的痛楚。
我是人渣。
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