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关系也太好了吧”
养父的左手抓着头发,我瞄了他一眼后就不敢看他,低头盯着鞋子。
现在已经考完试了,我已经没有理由再继续用学习作为借口躲进房间了。
“以后都一起吃晚饭吧”养父忽然说:“我戒酒了,不会再喝了,以后都一起吃饭吧”
我点头,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因为挂钩断裂而被抛下的车厢,又重新看到了在前面等着它的车厢的...感觉?
之后的日子我都按他所说的做,每天晚上都会一同在外面吃晚餐。
大家聊着没什么意义的话题,一般是香叶姐姐起头,然后养父应和她两三句,接着两人就开始聊些琐碎的事情,陈衣有时候会插嘴,我一如既往,和几年前那样默默听着,有人要我说什么的时候我就说。
平淡而普通的人生。
结果是很微妙,考砸又不算考砸,但要说没考砸呢,分数又的确不如我想象中的高。
这个分数读个本地大学,应该还行吧...
“呜哇,我还以为你肯定要上更好的大学呢”
和柴久走在树木遮蔽的林间小道上,阳光从两侧的树叶缝隙间投到地面上,斑驳的光芒与淡绿色的氛围,让这条路宛若星星聚成的那般。
“我就这么没志气啦”
我抱怨了声,实际上我已经挺努力了吧?毕竟我才学了一年啊,如果比其他学了三年的还厉害的话那不是很不公平了?
“完全不够”柴久不满地说:“教我的人才这种水平,那我到时候考试不是更糟糕了吗?”
“你还有两年呢”
“时间怎么花都不会够的啦”
虽说小我两三岁,但这家伙教训起我来根本就不把我当学长看,以前偶尔还会乖巧的冒出一两句师兄学长之类的,混熟了之后就“喂”、“你”、“你这家伙”这样叫了,但我并不反感,抱有私心的我从一开始就把这当成是好事。
“好看吗?”
她指着林间小路的最远处,有一块小小的山碑,字迹模糊不清,上面放着一个打开了的鸟笼,我们走过去我才发现,这鸟笼竟然也是用石头雕的。
还挺像啊。
“这是什么意思?”
柴久摸着笼子的外壳说:“原本是有小鸟在里头的,但它打开了,小鸟就飞走了,制作人应该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自由?”
“嗯,自由了”
柴久忽然拉住了我的手,脸颊和眼眶一同泛红,眼睛里水汽绕来绕去:“毕业了恭喜了”
“那哭什么?”
“喜极而泣”
就是怕你哭才留在本地读大学的,这不就白费了吗?
有种想说什么的冲动呼之欲出,但与此同时,生硬而确切的什么东西在我脑内立了起来,眼前明晃晃的道路分为两股,就像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我走向不同的地方那样。
她的头发披在肩膀上,我忍不住用手拨了一下,柔软的发丝在散入指间,和她的吐息一样温柔,我的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抚摸她的耳廓,她仰起头,水雾弥漫的眼睛明亮,与林上的艳阳有着相同的温度。
“喜欢你”
我做出了选择,眼前所见的幻象消失,唯剩她羞答答的脸庞。
我们接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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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分数不错啊!”
相较于柴久,养父倒是很高兴,一边问我想去哪所学校读,说实话我根本没看过志愿书,柴久也不清楚这个,估计到时候看养父的意愿吧,他让我读哪我就读哪里。
“话说回来,香叶姐姐呢?”
我本不该问的,但家庭少有的,温暖的气氛裹得我心都化了,所以我问出口了,问了一件不该问的事情。
“香叶姐姐考了多少分?”
冷气机的风温度比哪一次都低。
陈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毫不在意养父叫他停下的声音,自顾自回了房间,摔门进去了。
香叶姐姐放下碗筷,嘴角稍稍扬起,但眉头却撇下,强打着的声音完全不似她的笑容那般开心。
“我很久的时候就退学啦”
养父看着我,没有出声,我看着香叶姐姐,没有出声。
她的手指轻轻拌着自己淡金色的发尾,轻声道:“我还以为你注意到的了呢”
如此明显的证据摆在我的面前,我竟然没有意思察觉。
正因为她已经退学了所以才能将头发染成这样。
——我没注意到。
“我去看看陈衣”
香叶姐姐说着要起身,养父摇摇头说:“不理他,也该好好想想了,都几岁了还在耍小孩子心性”
——我没注意到。
香叶姐姐仔细的、几乎是像要分辨每一颗米粒一样的细嚼慢咽,养父低着头扒着饭,我拿着碗筷,不知怎么动手。
——我没注意到。
我应该有很多话说的才对,我想知道她为什么退学,想知道为什么她要染成这一头金发,但我问不出口。
我没有注意到已经退学了,在她说出这些字眼之前,我根本完全不知道,也不在意这件事情。
香叶姐姐收拾着碗筷进了厨房,我和养父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咔嚓咔嚓,咕咕,咔嚓咔嚓。
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我亲手将命运切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