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尽我的所有手段去找他们三个人到底搬到哪去,但无论怎么找到找不到。
他们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踪迹都没有。
我报警了,将事情告诉了警察,他们点头,让我先离开,然后这件事没有下落了。
没有人会相信的!怎么有人会相信户主把房子给了养子后自己跑了呢?
在这个互联网相通的世界里,他们三个宛如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毫无踪迹,毫无根源。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们为了不让我找到到底费了多少工夫?
我就这么让你们讨厌吗?
——你又是没人要的孩子了,嘻嘻。
不知道哪来的声音在我脑子里绕来绕去。
没用的,你们嘲笑不了我的,这是我预料到了的。
从十岁!
从十五岁开始!
我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
我早知道我的养父会抛弃我了,我早知道香叶姐姐会抛弃我了,我早知道陈衣会抛弃我了!
这些都是我计划中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但那又怎么样?
我与柴久分开的唇舌之间拉出一道银色的细丝,她羞答答地用手背擦去涎水,我用力抱住她,她慌了手脚,但还是轻拍着我的后背,低声地问:“你怎么了?”
我不想把自己的难过强加在别人的身上,特别是她。
就算找到了养父香叶姐姐和陈衣我又能怎么样?拿武器强逼着他们重新和我组成家庭吗?
我的家已经不见了。
彩阳已经回不来了。
现如今柴久就是我的支柱,我的一切,是命运给我的最大的善意。
我爱着的,爱着我的柴久,只要我们之间的爱还存在,我的人生就是有意义的。
我对我的亲生父亲毫无兴趣,我只是认为他或许会有养父的下落才去见他,然后我在同一个地方,见到了不情愿地陪同着父亲来见她未曾见面的哥哥的柴久。
相比起她父亲的激动和热泪盈眶,柴久和我完全没有反应。
哈。
哈哈。
原来这种像小说一样的故事会发生在现实中的啊?
好死不死这个主角还是我啊?
不行了,胃好疼,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
她的父亲与她看着忽然大笑的我不知道有什么反应,我起身想要离席,柴久同样站了起来,夺眶而出的眼泪拍打在贵重的玻璃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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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咔嚓,咕咕,咔嚓咔嚓,轰隆。
命运的列车脱轨了,一头撞进了山崖之中,属于我的这节车厢被摔得粉碎。
我发现柴久也被压在车厢的碎片下,闭着眼睛哭泣着。
连碎片也不放过的切割机一次又一次地碾了过去,所走过的路线上全是粉末。
它向着我和柴久碾来了。
——你又是没人要的孩子了,嘻嘻。
好的。
我输了。
我输了我输了我输了。
支柱,一切,存在意义,礼物。
她的父亲误会了她的嚎啕大哭,也误会了我流出的眼泪,他竟然也被自己创造的感人场景弄得哭了起来,擦着眼泪低声地说:“那个时候有很多很多的原因,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能原谅我吗?”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眼前的一切黑了下来,连同柴久在内都成了白色线条勾画的轮廓。
灰色的世界重叠着压迫着我的大脑,我看见了这个世界最为夸张的一幕——空间被割裂开了。
来了。
命运又开始逼我做出选择了。
我咧开嘴笑了,她的父亲不知道是怎么理解我的表情的,激动得老泪纵横,越过了餐桌,双手捧着我的手掌,嘴巴念念叨叨地开始说些什么话,可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选什么?
如果我选什么都是错的话。
我为什么要选?
他说什么我都点头,他说什么我都应是,我们的对话没有争吵,没有我的怪责,反倒是他自己一个劲的想让我原谅他。
柴久的脸色苍白,还不知道情况的她父亲让她先回去了。
我们两个全程没有对话,但在快上车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眼瞳忽然缩了一下。
车门一关我就转身跑了出去,不管她的父亲怎么叫我我都没有停下来。
我一直跑一直跑,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清晨,但我这次是沿着反方向跑,我知道只要往那边跑就会跑到一条桥上,下面是一条不算特别大,但水位一高就会很急的河。
前几天刚下过雨,水位还很高。
——嘻嘻。
又来了。
——死了才好。
对啊。
——你是世界的孤儿。
对啊。
——这个世界不需要你。
对啊。
死了才好。
有只手从拉住了我,硬是把我拖回了桥上。
哭得声音沙哑的柴久不知道是怎么忽然冒出来的,她用力地抱住我的身体,一双眼睛哭得失去光亮。
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但看见她我便无法思考了。
我们像平常一样接吻,两人的舌头像是要榨干对方的一切般搅拌着,索取着。
明知道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了,但我们还是和以前那样用舌头与嘴唇联系着对方。
只要嘴巴和舌头一分开,她就像是要把嗓子用坏那样地嚎哭,我们只能不停地接吻,就像在宾馆那次一样。
胃很痛。
明明刚才打算一死了之的我现在开始舍不得了。
你也很痛苦吧,无缘无故多了个哥哥。命运对我们两个真严格啊。
是不是因为我们是兄妹所以才互相吸引呢?还是说是因为我们相互吸引才让我们成为兄妹呢?
肯定是后者吧。
你被我连累了啊...
我用力地抱住柴久,她失神地哭着,宛如刚出生的婴儿。
我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最爱的人,然后获得了家人。
“我们走吧”柴久对我说。
“去哪?”我反而有些说不出话。
“不是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
她眨了下通红的眼睛,身体颤抖着,水润的嘴唇又一次靠了过来。
我们能走到哪里去?只要你在我身边,你就只会和我一样不幸。
可是如果你现在离开我的话,我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她的嘴唇越来越近,只要像平时那样低头吻住,伴随着刺痛的甜蜜就又会让我短暂地忘记自己经历过的所有不公。
我将脑袋抵在她的额头上,手指轻挡着她的嘴唇。
柴久凄厉地哭喊着,我除却抱着她之外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
我们的爱改变了形式,那时的我为了活下去,只能拼命的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的,就算改变了形式,我还是要为了你活下去。
可是活得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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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咔嚓,咕咕,咔嚓咔嚓。
在切割机即将压碎她的时候,我把她推开了。
不能让你也遭到不幸。
切割命运的机器从我身上碾了过去。
我的决心,我的选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话。
我是没有存在必要的人,是所有人都不需要的人,是命运都抛弃了的人。
我是世界的孤儿。
切割命运的机器终于停止了运作,它已经没有必要运作了。
因为我已经没有‘命运’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