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好!”
刚一敲门,小杨溪便把铁门拉开了,陈参明明看门缝里没有灯,忽然间就被扑了个满怀,低头看下,杨溪的大眼睛正羞答答地望着自己。
“怎么不开灯啊”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
陈参环着她把她推进屋子里,顺手摁下门边的开关,大厅里的吊灯闪动三四下后从昏暗逐渐变得明亮,一两分钟后才变成昨晚他感觉到的亮度。
“一直在睡”杨溪松开手,自个做到沙发上用力拍这一侧,陈参凑过来坐下,她便说:“在这里睡”
睡沙发上?
陈参摸了下这沙发,这玩意虽然不是木质沙发胜似木质沙发,触感十分生硬,摸着就让人觉得很是不舒服。
“怎么不去房间里睡?”陈参问。
“习惯了”杨溪说。
习惯?睡在沙发上已经很久了吗?有多久?
“没有,爸爸妈妈走了之后才在这里的”杨溪低垂着脑袋,小声的说:“跟小夕待在一起才不会害怕”
看她这副模样的自言自语,陈参心里忽然产生了个十分恶意的想法,还未来得及仔细思考嘴巴便已经提了出来:“你知道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吗?”
杨溪歪头看他,表情平淡,以至于可以被称为冷漠,同一间屋子里两个保持着面无表情的人对望四五秒后,小女孩才说:“不知道耶,不是出差了吗?”
沉默之后,陈参应了一声“对啊”,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都在闲聊,杨溪不知为何一直对陈参保持一种绝对开放的状态,就好似没有任何戒心般,而陈参则有选择地提着问题,斟酌言辞,对待她比对待一个讨人厌的大人还要谨慎。
随着两人聊过的话语越来越多,杨溪身上某种不属于她的特质开始在空间之中扩散,渗入房间里的各处昏暗地方,闪烁着,扭曲着,化作无法忽视的存在。
她自身好似就是黑暗。
凌晨的时候,杨溪已经困到睁不开眼睛了,但陈参发觉她就算这样也未主动提出要去睡觉,而是强打着精神和陈参交流。
她并非是完全地信任自己,陈参忽然明白了,她只是装出那副完全开放、什么都可说的模样,实际上还是在畏惧着自己,所以自己在场的时候她没法睡得着。
意识到这点的陈参很快就收拢话题,问她喜欢些什么样的东西,但杨溪整个人昏昏沉沉,自己说了什么可能都不知道,脑袋轻摇着打盹,看得人直心疼。
陈参把她抱进房间里头,只凭借着客厅灯照亮的她的房间看不出有什么诡异的地方,陈参把她放在床上,拉好被子,正打算今天先行离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在这看到的猫的头像,抬头望去,那滩影子依旧立在那儿。
陈参将杨溪的房门轻轻掩上,灯光慢慢收束,等到眼睛适应得了房间里中的那个图案的时候,他顿时觉得后背发麻——有一只猫好似倒吊在天花板上般,一对眼睛正盯着床上的杨溪。
这是真的?
陈参稍一动弹,猫那对混杂七彩颜色的眼球转动,陈参身体骤时僵住,难以置信地他眨了下眼睛,猫的眼睛再无颜色,但立体的、猫的阴影依旧立在那里,陈参退到门边把门拉开,光线射入,那个猫的假象消失,还原为那滩诡异的阴影。
你每个晚上看到的都是这些东西吗?
陈参倚在门框上,瞄着那天花板上的猫影。
一个小女孩子大半夜醒来就要被这种东西吓一下...谁受得了啊。
他就地坐下,靠在门上侧着脑袋看着那猫的图案,很快就意识模糊。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了自己一下,陈参昏沉醒来,便看见慌慌张张地杨溪站在身边,小手紧张地挥舞两下,嘴里冒冒失失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陈参回过神来发觉她是在为吵醒自己而道歉,于是摇头,杨溪见他如此越是腼腆,脸颊通红,就在他身边坐下,抱着膝盖问:“哥哥今天不回家吗?”
“不回了”陈参说。
“为什么呢?”杨溪问。
“呃,太晚了就不回了”
陈参扯了个理由,杨溪听罢,过了好一会儿后才问:“爸爸妈妈也是这样吗?”
沉默。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溪把脑袋靠到陈参肩膀上,呼吸沉稳地睡下,陈参便又将她抱到床上,自己就在床边坐下,仰着头看那黑影符号,也是沉沉睡下,然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了很多很多人,有梅浣,有阿比斯,有许亚心,他们三个人在交流什么,无论怎么听都听不到,忽地许亚心朝自己回头看来,陈参也不知为何回头看去,发觉不远处的身后是自己家的客厅,灯没有开,呆坐在沙发上的柴久宛如失去了一切的表情令人心疼。
为什么你不开灯呢?梦里的自己问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而远处的柴久听言却笑了。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
那是宛若心死般地笑容。
啪嗒。
陈参忽然醒了过来,一睁眼睛便发觉有只手挡在自己面前,而手的主人显然也察觉到他醒来,很快便松开手,杨溪正弓腰俯视着他。
“你醒的这么早?”陈参伸着懒腰站起来,发觉眼前的杨溪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还未发觉真相如何便听杨溪不满地说:“九点多了还早?”
九点多?
陈参一般很少睡到这么晚,仔细想来有可能是因为昨天早上起得早还倒大霉遇上米迦兹琪,精力消耗过头的缘故。
那这么说来...
“你是小夕?”
听陈参问,眼前的杨溪抱臂点头,但又睁大好似玻璃珠般圆滚的眼睛,说:“我和你不熟,不要这么叫我”
“那怎么叫?”
“随便你”
“那就小夕”
这次眼前的杨溪倒是不反对了,只是哼声表示自己没有所谓。
“你不用上学吗?”
“上,怕你起床找不到人哭鼻子,所以才没去”
听着像是邀功,实际上也是,眼前的杨溪恨不得把胸挺过自己的脑门,趾高气扬的样子,生怕陈参不知道她多自豪似的。
“行行行,谢谢了谢谢了”
陈参扭着脖子说:“可我得去上班了,跟你说一句免得你哭鼻子”
“我才不会!快走啊!”说着的杨溪推着陈参出了房门,自个把门轰地一声关上,感觉像是生气了。
小女孩子真麻烦啊,陈参心想,小时候香叶好像没这么麻烦啊。
陈参忽地愣住了:我刚才在想养父家的事情?
杨溪好一会才出来,陈参发觉她是换了身衣服,手里抱着换下来的衣服走到陈参面前来,仰着头问:“要吗?”
“...要什么?”
“要帮我洗吗?”
陈参呼了口气,接过残留着的软乎乎的服饰,心想着这种衣服丢洗衣机已经改就行的时候杨溪忽然发出诡异的笑声:“噗呼呼,萝莉控”
这真是好算计啊!陈参心想着说:“不是你让我洗的吗?”
“正常人会这么乐意吗?”
“不然呢,应该怎么做?”
“假装没看到就好了”杨溪说。
“...那我这么做了你这衣服怎么办...”
“等杨溪来洗”她说:“或者放在脏衣袋里,总会有人洗的”
柳杏你好惨啊!
陈参无奈地摇头在她的百般抗拒之中架着她往阳台去,在她面前操作了一次洗衣机后,让她亲手将这东西丢进洗衣机里。
“然后呢?”杨溪自言自语似地问:“按着里对吗?”
陈参刚点头就见杨溪抡起一拳直接砸在洗衣机的按钮上,陈参直接把她架了起来,她还呆愣愣地回头看自己,问:“不是这样吗?”
“...轻按就行了,轻按”
看杨溪接受,陈参把她放下,她又将拳头握起,但这次的确是以比较轻的力度碰了一下那些按钮而已。
“不能把手指伸出来吗?”陈参架着她回到房间里时这么问。
“我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
陈参了然于心,看来杨溪或者她——‘小夕’,是把猫肉球里的爪子当成手指了。
陈参给她简单做了些早餐之后便坐下,杨溪吃了一口后便有些嫌弃地小口吞食,陈参对此也很无奈,毕竟冰箱里空空如也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不用去上班吗?”
显然就是打算等陈参出门的时候将这早餐四分五裂冲入下水道的杨溪不满地说。
“我这就算在上班了”陈参给柳杏发了条短信说明原委,对方很快便回复说她已经替陈参打了卡,要他放心。
打卡都能替打的吗...
两人没有提起第一次见面时杨溪袭击陈参的事情,只是闲聊一些有的没的,像是喜欢的动画,喜欢的漫画或歌曲之类的,但眼前这位‘小夕’说话的方式着实奇怪。
“杨溪应该喜欢看小女孩打架的动画吧,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变身之后会穿得五花八门的”
陈参抬手止住:“你说的是杨溪吧?你呢?”
“我?”她哼了声:“高贵的我怎么会看这种东西?”
陈参翻开手机,上网上查了些公猫的照片猛地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杨溪顿时便扑上来要抢他的手机,就像是恰好处于求偶时期的母猫般凶暴。
最终手机还是被抢了,陈参无奈时,手机铃声响起,杨溪闷闷不乐地把手机递了回来。
“谢谢...”陈参这道谢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他接过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着‘范绯’两个字。
“不接?”杨溪问:“不认识的人?”
“...暂时不想接”
“为什么不挂断?”
手机停下震动,陈参错过了这通电话,他问着要不要继续看猫片啊想把手机递回给杨溪的时候,发觉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问:“你讨厌她?”
陈参摇头,说了句自己去外头买些食材午餐有的吃后便起身要走,还没到门口便被杨溪叫住,回过头就看得一串钥匙丢了过来。
陈参接住钥匙,就看到杨溪半眯着眼睛趴在沙发上,身子稍稍蜷起,看起来的确像是只猫咪。
到了市场,陈参随便买了些东西便回到自己家里去,在冰箱里放了一部分后坐在沙发上发过一会呆后便上了楼,敲敲柴久房门发觉她没有回应,这才想起刚才来时大门锁上,应该是出去了。
茶几上没有便签。
我都不在这里,留了便签也没用。
这栋住了三四年的房子忽然变得陌生起来了。
啊,得和许亚心说一下让他帮忙照顾下柴久...
想起前几天的事,陈参有些迟疑了,之前也不是没有和许亚心起过矛盾,但像这种没法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但要陈参自己认怂是不大可能的。
不如说,陈参清楚得很,就算自己认怂许亚心还是会逼着自己不放,这家伙就是这么混账,难怪朋友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家伙。
还是找浅仓升吧...
叮咚,门铃响起,陈参还以为是范绯杀到自己家门口来了,满腹说辞准备完毕,刚把门推开一条缝隙就见得金色发丝荡漾,充满担忧的淡蓝色眼眸从门缝外望向自己。
“你没事吧?”赛维·薇雏丝满是担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