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玩了,这个我见过了”
陈参企图冷静下来,尽量控制着自己声音不显露出情绪:“你就是用这个解决浅仓升和小理的问题的吧?现在呢对我用来做什么,我没有问题,只是我负责的对象有问题而已...”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虚假,我是真实存在,这片世界也不是幻象”
许亚心要比往日更为冷漠,无机质的声音似用铁锤敲打冰块,只能让人觉得后背发冷。
“无论你是什么,你想跟我对话对吧?先把柴久放下”
蓝色的光芒在空间中闪动,陈参无法直视那样的光,所以只能眯起眼睛说:“把柴久放开,这是我们谈话的基础”
“可”
许亚心双手松开,柴久就和一页稿纸般飘动着落到地上。
这个世界是没有物理法则吗?陈参这般心想时,许亚心便又说:“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许亚心”
“的确是,现在我也是在按他的思维思考,你把我当做是他也很正确”许亚心点头:“我和他是一致的,我们都是异常”
“都是?”
“我是依你的愿望而生的异常”许亚心指着自己没有表情的脸:“我出现的时候,他不会出现”
与杨溪的情况一样,是吗?
果然没有猜错啊,陈参心想,许亚心又是要用着别扭的法子来帮自己了。
又帮自己了。
明明在去海边前已经决定不再给他添麻烦了。
“什么意思?你已经看出杨溪的真正情况了吗?”
“与杨溪无关。你认识的许亚心并不在这里,他为了实现你的愿望,选择将自己和自己的力量再度‘闭锁’起来,正因如此我才有办法使用他的身体”
一波一波的信息庞大如海涛,陈参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新的信息所掩盖。
“你到底是谁,许亚心呢?”
陈参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我哪里都不在,我哪里都在,我也曾经寄宿在你的身体之中,我是一切的起源。我也将是一切的终结,所有的,这个世界不安定的日常最终都会化为我的部分”
“我是另一个世界的‘异常’的源头,是被冠以最初之罪的‘异常’——傲慢”
二维空间里的时间流动被完全停了下来,黑色的色块开始变得不稳定,现实的五颜六色正在逐渐侵蚀着它。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是全知全能的”
许亚心说:“你正在因为什么都听不懂而愤怒,但你并非是不相信我,因为我正在许亚心的身体里,无论我是许亚心假装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人,你对我,对‘许亚心’都抱有期待”
全被猜中的陈参无话可说。
“我是为了实现你的愿望而出现,所以我的目的就是你,你是我必须需要的人”许亚心说:“之所以做这些,是因为你只有我这么做了才会相信,所以我才会这么做”
“相信什么?”
“相信我有知晓你愿望和实现你愿望的能力”
“我脑袋是傻掉了才会相信你这来路不明的家伙吧?”陈参说:“从许亚心的身体里出去”
“若是你想表现的愤怒,表情和语气应该更狰狞些。你已经明白了,还在挣扎什么呢?”
许亚心五指挣开,轻摁着自己的胸口,面无表情地说:“你明明是知道许亚心是‘极为高等的异常’才会寻求许亚心的帮助,你从一开始就知晓这一点,所以才会将赛维·薇雏丝的事情告诉许亚心”
“...”
“在海边的时候你也看见过了,他展现出了远高于河中神屠的异常气息,将米迦兹琪给逼得动不了手的一幕你也见到过了,在岛上的时候,你也很自然地接受了许亚心将你放入‘潜世’的说法,你就没有怀疑过吗?许亚心的异常程度到底有多高?纯种的,湛蓝色的光芒,显然已经直逼薇雏丝,甚至还要高于薇雏丝,这点你绝对是知道的”
压在心底的想法被一件一件翻出来,陈参胃部痉挛强烈,喉咙生疼。
“‘那壳落之力可以做到的事情,许亚心没办法做到吗?’这样的想法,你没有过?”
不是没有。
并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相反这样的想法很是强烈。
失去了许亚心曾经告诉过自己的他的事情,许亚心的过去在陈参看来便变得特别的神秘,在这样的神秘之中自然会有期待和憧憬。
这是远超嫉妒的心情。
冷漠,平静,在空间中回响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我是顺应你的愿望而出现的,你所期待的许亚心想要给你的东西,我来给你”
“...你到底是什么?”
千言万语汇在心头,无数呼之欲出的感情也只能化为这么一句话,陈参高喊起来:“你真的能实现我的愿望?”
“我是希望,是的,我是能够实现你所有愿望的希望”
许亚心喃喃道:“我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的人生变得幸福,怎么样你才会拥有你想要的未来”
“就像作弊一样...”
“哪有怎么样?”许亚心反问:“这个世界欠你的东西太多,你的人生从一开始便是一个悲剧,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耍赖的事情”
“那代价呢?”陈参问:“不可能没有代价的吧?”
许亚心默不作声,陈参一下就知道怎么回事,大吼起来:“需要代价的东西我不要!”
“世上有什么东西不需要代价呢?只是代价是谁来支付而已”许亚心眨了下眼睛,说:“你实现愿望的代价已经被支付了,无论你如何选择自己的未来,这份代价都无法再归还了”
陈参难以置信。
“...谁?”
“是我。”许亚心直说道:“是许亚心支付了代价”
世界的声音被停下来了,二维的身体竟然变得沉重起来,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卷动着自己的身体,挤压内脏和骨骼,嘎吱嘎吱。
世界啊,命运啊,你又开始了?又开始将我当成是世界的笑话来对待了吗?
“为什么啊!”陈参大吼起来:“我的愿望应该由我自己来支付代价才对,为什么会是他来支付?”
“许亚心自愿的事情,你要是想知道的话,自己问他就可以了”
眼前的这位许亚心面无表情,仿佛世间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般:“真好呢,这样一来你就没有责任了”
“怎么可能会没有责任?”陈参反问。
“因为是许亚心主动的”他说:“无论如何都会发生的事情,对你而言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你自己去选择也好,不去选择也好,这样的未来已经确定了”
“代价是什么?”
“沉睡”许亚心说:“他和这具身体将会陷入沉睡,他可能会醒来,也可能不会醒来,总而言之是足够漫长的睡眠”
空间安静下来了。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你应该相信许亚心,也应该相信全知全能的我”
陈参的沉默里,许亚心又开始喃喃自语般地絮絮叨叨:“相信他对你的了解,我实现愿望的执行力,如果你期待的是‘异常’消失,在许亚心许肯的情况下我也是能做到的”
“你们两个...”
“正如你所料那般,我们对于这个世界拥有绝对的掌控力”许亚心说:“至少在这七天之内我们是这样的,而这份掌控力将会完美的实现你心中的愿望而使用”
心中的愿望。
陈参想起了在永无岛上,壳落之力混入河中神屠的力量之中,两者直接辨别出了陈参心中最为强烈的‘求死’愿望并加以执行。
“所以,选择吧”
许亚心又是说道:“美好的未来,和自己选择的未来,请在其中选择一个”
可以选择吗?陈参扪心自问。
“无需你声明愿望是什么,我们已经足够知晓你所需要的、能让你幸福的一切”
让别人来决定我的未来吗?那我的意义是什么?
“你要做的,只是在‘要’和‘不要’中间做出选择”
连未来都可以交给别人来选择的话...我的存在是毫无意义可言的吧?
“无需觉得羞耻或是如何,那都是你的报偿,这个世界对你过于不公,所以我们才会给予你补偿”
沉默里,陈参的脑子中思维咕噜咕噜地转个不停。
或许我的出生就是没有意义的。
我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
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从我身边离开。
珍惜的人和事物都会在一瞬间被毁坏。
明明是我的人生可单凭我却找不到幸福。
‘要好好思考哦’的话语还在脑中不停地回转,但陈参已经不想再思考了。
我不是没有思考过,我已经很努力在思考了,可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好,都做不好我该怎么办?
人要怎么敌过命运啊,如果怎么思考都只有不幸的未来的话,如果我选什么都是错误的话。
我已经很努力了。
“我不会选的”陈参说。
“如果没有做出选择,七天之后,我依旧会按照我和许亚心约定好的计划来改造你的未来”许亚心说:“除非你在七天之内作出否定,否则我们是不会停下来的”
“好啊。”
陈参说:“你们想怎么做都行,随便怎么来都可以,我不会反对的”
“要通往幸福的道路上需要牺牲很多东西”许亚心刚这么说,陈参便打断道:“无所谓了”
已经知晓了答案,‘许亚心’将开放策略收起,二维的世界开始崩溃,无数的漆黑碎块像是马赛克般从两人身上崩落,回复了三维形象的陈参眼中充满死寂。
重新拿回了身体掌控权的许亚心恢复了往日的表情,平静地看着面无人色的陈参,陈参也看了过来,嘴角扬起,尽是讽刺地说了句“辛苦了”。
这下就难办了,许亚心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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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亚心回到家里,刚关上门就跪倒在地上,漆黑的眼瞳中蓝色光芒又开始闪动起来,他用力睁大眼睛,这份光芒才被他压下。
“是说得太过分了吗?”
许亚心窝进沙发,侧看着天花板,昏迷似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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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在养父送给自己的家的最后一天,陈参翻看着养父放在档案里的自己的照片,一边翻他就一边想:欸,我为什么非要受罪不可呢?
我应该不是因为注定要来受罪所以才被生下来的吧...?
年幼时的自己和陈步玩耍的照片,香叶姐姐拖着自己到处跑的照片,面带笑容单手抱起自己的养父和自己的照片。
我也有过快乐的时候,陈参心想。
从一开始就不要给我快乐不是更好吗?这样我就不会去回忆了,我就可以坦然的接受“自己是个没人需要的家伙”的命运了。
为什么啊,你们一个个都曾经需要过我,现在却一个个都从我身边离开了。
搞不懂。
我该怎么活下去?怎么活下去才更好呢?接下来的人生应该怎么活下去呢?
我可以为了柴久活下去吗?
明明是我自己的人生,我却要为了他人而活着吗?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这是正解吗?人生有正解吗?怎样做才能幸福啊?
没有人能告诉我应该怎么活吗?只要告诉我题目,我绝对能把答案算出来呀。
可是人生有题目吗?有谁能来救救我吗?帮我把这道题答出来啊。
然后,今天他出现了。
终于,终于终于终于终于终于终于终于出现了。
他终于终于终于出现了!
陈参坐在沙发上,眼球混沌没有光泽,像个死人。
他终于出现了,是许亚心。
他本来就厉害,现在又有壳落之力,他比我自己还要了解自己,他绝对、绝对绝对可以给出正解。
他知晓我的正解,我的人生需要他来给我正解。
那么,身为陈参的我的一切便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