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当然没事，修炼法术出点岔子而已啦，稍等一会儿就好。”
亚德里安笑着挥了挥手，拍掉身上的冰屑，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种问题谁能说得出口啊……
“殿下……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吩咐老朽就是了。”
看着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亚德里安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勾肩搭背，无奈的苦笑着道。
“哎呀，这种事情……你懂我懂就好了嘛……”
两人心领神会般的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尤其是白尔德，那副“您做什么我都明白”的微妙眼神，更是让他脸上发烫。
“我明白了殿下，我会下去安排的，您准备好了摇铃便是。”
眼见他这幅样子，白尔德也不再打扰亚德里安，强忍着笑意，微微鞠躬后便带上了房门，快步离开了房间前，直到绕下楼梯之后，这才压抑不住，不由得大笑出声。
想起那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让亚德里安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给钻进去，他连忙凝聚起微弱的魔力，将身上那层冰屑给连忙融化，没好气的回到了浴室之中，开始收拾刚刚的“烂摊子”。
“真是不让我省心……”
看着眼前因为魔力脱力而昏倒的莉莉丝，亚德里安就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在老部下面前丢脸丢成这样，还真的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真是晚节不保啊……
数十分钟后，餐厅
“亚德里安殿下，真是感谢您的宽容，那些笨拙的手下给您添了麻烦，非常抱歉。”
宴席进行过半，卡桑德拉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再次提起了先前在街道上发生的冲突，为亚德里安的宽容表示感谢。
此时的师徒二人正坐在卡桑德拉的对面，莉莉丝始终是红着脸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对付着盘中的餐食，不再像是之前那样阴沉。
亚德里安倒是显得镇定无比，他同样放下了手中的餐具，不失分寸的回答道。
“不过是些小矛盾罢了，相信卡桑德拉先生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也就只是表面的客套话了，在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之前，亚德里安可没有轻举妄动的心思，他本就没想要惹上什么麻烦。准确的说，这里就算遭了什么天灾人祸，都与他无关。
更何况，那群杂鱼的行动，看起来更像是一次试探罢了。
这样的事情他碰的多了，早在当年统领皇家骑士团的时候……
这样的回答显然让卡桑德拉稍稍放心下来，他示意身边的白尔德为双方都添上红酒，举起酒杯敬了一杯后，这才说起他的正事。
“不知道殿下这次前来，是为了些什么？难道……是为了法师之域的那些商品吗？”
来了，果然要问这个问题……
亚德里安笑了笑，看上去毫不避讳的道。
“这倒不是，我只不过是要前往法师之域去拜访些故人，途经此地罢了，打扰到贵府，麻烦您百忙中抽空招待我，如果不是白尔德，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听到他这番解释与说辞，卡桑德拉不由得暗暗吃惊，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正色道。
“皇子殿下，您当真是我见过的皇族中最谦虚的一位，在下不过是一介子爵罢了，担不起您的尊称，在下真的是深感荣幸。”
说罢，便又是敬了一杯酒。
自从七年前的鲜血伯爵事件之后，帝国的皇族对这边境之城的人，根本就是墙倒众人推的态度，尤其是在爵位被贬的情况下，那群皇族又怎么可能会对卡桑德拉有好态度？
说到底，现在卡桑德拉之所以还待在这个位置下，某种意义上，不过是帝国暂时还需要他稳住这个地方罢了。只要帝国找好人选，换掉他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想起那些有些辛酸的过往，再看看如今亚德里安对待他的态度，卡桑德拉就不由得沉沉的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皇子殿下，近来法师之域对我们的商贸也是逐渐减少，您应该也看到了，外面那种荒凉的景象，全是因为这条商路的衰败导致的。”
“商路衰败导致的？”
亚德里安不由得微微皱眉，从逻辑上来说，似乎这并不是什么说得通的理由。
即使先前那位鲜血女伯爵所犯下的罪行再过骇人，帝国也不至于真的自断一臂，放弃如此重要的商贸之城。魔力宝石等产物可是战略物资，如果真的让这条商路衰败下去，对帝国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唇亡齿寒，这种简单的道理，那位精明的老陛下怎么可能不清楚。
一旁的白尔德微微上前，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卡桑德拉暗中谴退。
“您贵为皇子殿下，如果我说的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您见谅。虽然帝国方面的政策看起来是打压，但实际上并没有堵死我们的路，倒不如说，暗中还是给予了帮助的。”
看着卡桑德拉那青筋微微凸起的白净手臂，亚德里安明显察觉到了他内心里的怒火。
“可法师之域，却因为我个人的原因，甚至是单方面的违反了协约。宁愿以强大的财力与帝国内部的某些高官合作，以危险的商道将商品转运进入帝国。”
“长久以来，与法师之域的交易都是通过纯粹的黄金或宝石，毕竟帝国单方面发行的纸币在法师之域并不通行。再加上每年的进货期除了秋天的这段时间，就得到来年的开春，风沙平稳的时候。”
说着，卡桑德拉情绪越发的激动，竟是不由自主的一拳砸在椅边的扶手上，憔悴而无力的叹了口气道。
“失态了，很抱歉……”
“没关系，这样的愤怒我能理解，还是继续说说吧，之后究竟怎么了。”
亚德里安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他那内心的怒火，平静的安抚卡桑德拉道。
“唉，久而久之，一但到了风沙封路的日子，商人们大多只能滞留在城内，大笔的黄金与宝石反而成了累赘。且不论城内的安保，哪怕是纵横多国的大商，这种和法师之域间的巨量交易，一但没能顺利进行，其付出的代价是相当惨重的。”
“若是冒死要将那些财富转运出去，恐怕只会人财两空……对吗？”
亚德里安试探性的问道，透过卡桑德拉的这番解释，他大抵是明白了这座城为什么会如此荒凉了。
没有交易的流通，哪怕是再多的黄金与宝石，也不可能由这座边境之城完全吃下来，而且也不能吃下来，否则只会造成恶性循环，大笔的财富实际上并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而是滞留在了无用的地方。
“正是如此……甚至有不少因此破产的商人，那些没能看清局势，又或是堵上身家性命的家伙们，现在就只能在街头贩卖宝石与黄金，而这座城的原住民，大部分都承受不住这种突然的低谷，离开了这里。”
这一刻，卡桑德拉仿佛不再是那个刻板的子爵，而是个被压垮了脊梁的瘦弱青年，那双宝蓝色的眸子里，不由自主的透出了无助与愤怒。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亚德里安自然是都明白了。
无法承受一夜繁华变成贫穷的子民纷纷逃离，不受双方的待见，还要承受上一代所遗留下来的罪孽……
而卡桑德拉这幅模样，也让亚德里安感到惋惜。直到此时，亚德里安算是明白了白尔德最初所说的那番话的意思。
“自从七年前那位伊丽莎白夫人死了之后，这座黄金之城早就名存实亡了。”
即便是这样的困境，也并不意味着就真的没有出路了。只要这位城主大人能够狠下心来，将这些赘余的产业尽数斩断。
虽然会经历最初的阵痛，但他们依靠着精灵之森，只要能够争取到精灵的帮助，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凄惨吧？
如果他是生在那繁华的年代，恐怕他至少会成为一位开拓不足，但守成有余的新任伯爵吧？很可惜，现实是没有如果的……
看这位子爵大人的样子，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该怎么做，只不过局限于自身的才能，恐怕就算他想做些什么，也会被各种各样的因素缠身，最后终生困于这死循环之中。
亚德里安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白尔德，只见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叹气。
这或许就是才能有限者的痛苦吧，在痛苦的循环里努力的挣扎着。
